傅千烆雙手扶著顏璐單薄的肩膀，耳畔迷迷糊糊地聽見顏璐喊熱，在黑壓壓的槍口和明晃晃的砍刀面前，她意識迷糊搞不清楚現狀，甚至試圖脫掉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服。

        傅千烆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咚咚鏘”，浮浮沉沉的意識深處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在說：完了，真的吸了，開始散冰了。

        散冰的癥狀不盡相同，有的人精神亢奮，有的出現幻覺，有的就像顏璐這樣外面鵝毛大雪飄她卻不住地喊熱。

        想要盡快幫她渡過這個階段，除了讓她自己瞎鬧騰，更多的癮君子選擇聚眾吸食的原因是因為在散冰階段容易亂性，借此發散藥力！

        傅千烆曾經和薛科宇一起搗毀過一個大型的聚眾現場，當時那個場面當真惡心得讓人吃不下飯。十幾條光溜溜的人像人體蜈蚣一樣首尾相連，顯然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這樣能夠給他們緩解燥熱。

        顏璐散冰的癥狀表現得頗具攻擊性，不管是一煙灰缸將榮哥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鮮血不要錢似的飆，還是賞了傅千烆一耳光都屬于散冰的癥狀。

        榮哥的手下被顏璐那一煙灰缸激怒了，兩位手下迅速將他扶起退到安全的地方，其他的手下紛紛掏出槍或者刀將傅千烆和顏璐包圍起來，黑壓壓的槍口如同死神勾魂掠魄的鐮刀，在他們眼中倒映出猙獰的灰影。

        傅千烆目光亂七八糟地從黑壓壓的槍口上掃過去，最后目光停在榮哥身上。

        “榮哥不好意思，我寶貝她每次散冰都這樣。”傅千烆咬重了散冰兩個字，表情戚戚然的，再加上聲線顫巍巍的，不知情的人以為他是被黑壓壓的槍口嚇的。

        事實上他確實是被嚇的，只不過是被顏璐嚇的，他滿腦子都是該怎么辦，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在執行任務。

        榮哥捂著還在流血的腦袋臉色鐵青冷哼一聲，顏璐眼神渙散的模樣清晰地落在他的眼里。

        顏璐剛剛那一手幾乎將他當場砸暈，要是換做是傅千烆出的手，那一下就夠他進太平間冰柜長睡不起了。盡管散冰的狀況大有不同，但是顏璐這樣的卻是少數的，比如現在躺在地上已經把自己脫光的阿玉，恍惚間以為自己是一條魚在不停地劃動四肢，這個時候就算給他來一刀他也感覺不到痛的。

        他陰狠地盯著顏璐，卻沒能夠從她精妙刻骨的演技中看出端倪來。

        眼看著顏璐開始了新一輪的脫衣服，傅千烆幾乎要攔不住她的動作了，本就單薄的衣服在撕拉一聲的衣線斷裂聲中，傅千烆當場將顏璐打橫抱起。

        “榮哥，借個洗手間。”

        他不去看黑壓壓的槍口，迅速將顏璐打橫抱起后轉身進了包間里自帶的洗手間，在榮哥的手下還沒跟上來之前迅速反手落鎖打開水龍頭，同時一手按下了抽水馬桶的按鍵。

        “嘩啦啦”的雙重水聲的掩蓋下，傅千烆將顏璐放在馬桶蓋子上，聲音顫抖地拍拍顏璐的臉：“寶、寶貝你別嚇我。”

        方才還眼神渙散的顏璐在傅千烆的注視下抬手提了提露出大半個肩膀的衣服，方才那副萎扉的癮君子模樣蕩然無存，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緊了緊胸襟大開的單衫縮了縮脖子：“我快凍死了。”

        傅千烆一愣，腦子頓時空白，顏璐又空出一只手在傅千烆眼前晃了晃：“沒事別怕，你家寶貝聰明著呢，沒吸沒吸，都是假的。”大概是為了安慰傅千烆，顏璐的聲音比平日里聽見的要輕快些許，而在她向傅千烆攤開的掌心里還能瞧見掌紋的縫中被手心的汗打濕了殘留的白色粉末。

        顏璐安慰他道：“我剛剛脫衣服的時候趁機把粉蹭衣服上去了，沒事真沒事，我真沒吸，都是假的你別嚇成這樣臉都白了。”

        顏璐坐在馬桶蓋上，看著傅千烆慘白的臉于心不忍，忍不住放柔了語氣安慰他幾句。

        傅千烆深深地看了顏璐一眼，后者確實看不出有什么問題，他扶著顏璐雙肩的手頓時就松了，全身無聲無息地軟了，整個人重重地壓在了顏璐的身上，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虛脫地松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我tm……”傅千烆把頭埋在她頸窩，只喃喃爆了句粗口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顏璐知道他嚇到了，實際上她自己也被嚇得不輕，直到剛剛為止手心里都是汗涔涔的，如今好不容易兩人獨處能夠喘上一口氣，可是外面情勢危急，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顏璐拍了拍傅千烆的背：“你該不會被嚇軟了吧。”

        傅千烆騰地抬起頭不可思議地低吼：“什么軟什么軟！我哪里軟了！”傅千烆說著說著又喃喃爆了句粗口，“算了，什么亂七八糟的，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趕緊先跑，去找兄弟們來支援。”

        傅千烆直起身，在不大的洗手間里環顧一周，而顏璐離了人的體溫后冷得哆嗦了一下緊了緊衣領，隨后在傅千烆環視四周一圈以后，她用無聲的眼神詢問傅千烆往哪里跑怎么跑，遂看見傅千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個地方的包房格局幾乎是一致的，配備的洗手間雖然有窗戶，但是頂多只能讓四五歲的小孩通過的寬度，除非顏璐現場再瘦個幾十斤，要不然絕對不可能能從窗戶鉆出去。

        顏璐冷得又哆嗦了一下。“叫支援吧，我太冷了扛不住了，大魚還在這貨就肯定跑不了，而且外面這狀況撐不了多久他們就回過味來了。”

        今天溫度已經是零下十多度了，雖然是在室內，但是包間里的暖氣不達洗手間，況且顏璐剛剛的“即興表演”使得她現在只穿了一件薄得可憐的長衫，本就畏寒的體質現在凍得連指甲都開始發紫了。

        傅千烆連忙將自己的外套脫了蓋顏璐身上，將她凍成冰塊的手捂在手心里。

        顏璐想抽出手告訴他正事要緊先叫支援，然而傅千烆十分無辜又神情有些復雜地看著她認真地道：“寶貝，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顏璐狐疑眨眨眼：“嗯？”

        傅千烆半跪在顏璐面前，雙手合攏將顏璐的手放在掌心里溫著，神情認真得仿佛這是一場莊重的求婚。

        他說：“我不得不告訴你，就在進門的時候，我把監聽器藏在阿玉身上了，現在我們兩個孤立無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大概再過個兩分鐘我們就要壯烈犧牲了。”

        ……

        短暫的沉默后，顏璐凍得打顫的牙縫里擠出一句不完整的臟話：“傅千烆，沃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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