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多，飄雪的大街上了無人煙，遠處的夜市一條街也漸漸安靜了，接觸不良的路燈在雪中忽明忽暗，暈黃的光將飄飄揚揚的雪花和她的側臉都染成了淺淡的奶油色。

        她定定地看著他，嘴角的弧線抿直看上去面無表情，但是依照他對她的了解，她是在努力地讓自己笑著的。

        他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嚅動了幾下卻沒吐出半個音節，他心里頓覺不好，拼命催促自己：說點什么啊！快��！

        然而顏璐似乎已經明白了什么，向他莞爾一笑。

        緊接著，她的身側“啪嗒”一聲輕響，系在她身上的安全帶開了，而她的右手已經扶在了車門把手上“咔噠”一聲。

        寒冷夾雜著雪花瞬間傾襲而來，他打了個哆嗦，看著她的發絲飛揚時沾了半片雪花，她靈活地鉆出車門。

        他看著她的背影，意識一個浮沉：得拉住她。

        公路在雪夜中廣袤綿長，通向前方的白雪皚皚折射著路燈的光化成一片凄涼與茫然的空虛。

        傅千烆身體比意識還要快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啊不是，你往哪去。”

        顏璐沒有掙脫，平靜地回頭，目光平淡地看著傅千烆。

        傅千烆不知道自己嘀咕了一句什么，破罐子破摔似的吵吵嚷嚷起來：“不是，你怎么這么急性子呢，你給我三十秒、哦不，十秒鐘時間讓我消化一下行不行�！�

        顏璐好整以暇，甚至很有風度地向他禮貌頷首。

        傅千烆一手抓住顏璐的胳膊，閉上眼睛單手掐了把眉心，借由一絲刺痛強行壓下了心里那絲不知道從何說起的煩躁。

        顏璐也緩緩閉上雙眼在心里倒數。

        某些記憶一旦去觸碰就猶如禁咒破開冰層，靈魂轟地墜入冰冷刺骨的水底。

        陰暗不見天日的房間里。

        窗戶是鎖死的，桌角被磨成無害的圓角，屋子里什么裝飾品都沒有，只有一張柔軟的大床以及床上被鐵鏈緊固了手腳的少女。

        “聽話�！�

        那個人的臉在光線不明中勾勒出朦朧的美感，她恍惚地看著他溫柔地撫摸自己的頭頂，將泛著寒光的匕首塞進她手里。

        “用它刺向這里，”那個人指著自己的心臟，“只要你做到了你就可以離開了�！�

        ……

        氣若游絲的神智急速向冰冷的水底急速下墜，顏璐猛地睜開雙眼，狠狠地一咬舌尖，口腔里瞬間彌漫著一股新鮮的鐵銹味，不知道是疼痛使然亦或者是什么，她的身上霎時間不動聲色地起了一身冷汗，在暖烘烘的熱氣中泛著刺骨的涼。

        疼痛是人體生理的保護機制，譬如你捧了一杯剛燒開的開水，滾燙使你感覺到疼痛，從而大腦神經發出指令勒令你遠離危險，并且得出結論這不是喝水的最佳時機。

        同樣，疼痛會讓人的神經與心理在某個程度上遠離疼痛源從而達到自我保護的效果。

        然而顏璐選擇了以最痛的方式挖出一塊帶血的真心血淋淋地擺在傅千烆的眼前。

        說不痛是不可能的，但她依舊將這一切挖了出來，鮮血淋漓地擺在他的面前。

        她撕開已經與自己血肉融為一體的人皮，掏出那顆血淋淋的真心讓他看，并且干凈利落地告訴他，你能接受那我就在你家屋檐底下躲雪，如果你接受不了那我就走。

        傅千烆咬咬牙，復睜眼雙目清明地看著眼前的人：他想讓她進屋里來從此免她顛簸，遮其風雨。

        在他十余年一線干警生涯中，他經歷過許多情節曲折、撲朔迷離的案子，甚至有的案子離奇到讓人懷疑懷疑世上有冤魂索命指引著刑偵人員一步一步接近真相一說。

        顏璐就像極了那個指引他們的冤魂。

        然而，有時候他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顏璐和他們是不同的，盡管她披了一張足以以假亂真的人皮，然而每每發生怪異的案子，一層一層迷霧讓刑偵人員的偵查方向受到阻礙時，顏璐總能提供獨特的思路。

        傅千烆早就發現了，她把自己設想成罪犯，站在罪犯的角度看待并且思考問題，一步一步地挖掘罪犯的心理、思想、行為，甚至可以將后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推測得不離十。

        有時候傅千烆在想，當她以這樣的模式切入案件時，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當她不得不探索犯罪者的內心世界，當她不得不站在犯罪者的角度思考以及產生共情時，是否同樣也有一個超凡脫俗的“自己”分析“自己”的心理。

        傅千烆在心里強行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麻團一盤清空，就在這時國產諾基亞伴隨著鳳凰傳奇的音樂聲從傅千烆兜里傳來。

        顏璐下意識挑挑眉看向他腰間，他哎了一聲，抓著顏璐手臂的手不松開，用左手不太靈活地接起電話。

        就在傅千烆接通電話這會，隔著百多米的小店里突然發出嘩啦啦的塑料碗碟摔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顏璐瞇著眼睛看見店的玻璃門里有人影聳動，伴隨著嘈雜的鍋碗瓢盆以及打砸聲傳到這邊來。

        “隊長，剛剛有個小孩打報警電話找你，說他家店有人鬧事，話還沒說完地址也沒報就掛了�！�

        國家統一發放的國產諾基亞外放聲尤為響亮，帶著一絲絲難以覺察的電流滋呀聲連著值班小刑警的說話聲清清楚楚地傳進顏璐的耳朵里。

        顏璐眼睛注意著前面的動靜，恰好看見小店的門打開，有一個穿了件黑風衣的男人被推搡了出來，復而暴躁地一跺腳，重新鉆進了小店里。

        顏璐食指朝前面點了點，顯然傅千烆他也看見了。

        傅千烆應了聲：“成，我就在邊上看到了�！�

        傅千烆單手解開安全帶，顯然是打算下車去看看情況，嘴里還念叨著“這都什么事啊”，完事發現自己車上還坐著個大寶貝，他看了看那邊已經打起來的小店，又看了一眼臉上肌肉放松懶得做表情的顏璐。

        傅千烆瞳孔微縮：“你……不會趁我在前面沖鋒陷陣的時候跑路了吧。”

        【作者題外話】：每每感情戲必卡文……求票求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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