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被點到名字也不能繼續賴在車上不下來，只能硬著頭皮笑著從車上下去。

        阿玉這些年不在老家，其實或多或少村里也有點風聲以及閑言碎語說他在外面犯事兒了坐牢了，只不過礙于他阿婆的面子誰也不好意思說出來，這會突然看見阿玉其他人一時間愣住了，眼看著對方穿得干凈大方，那張臉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可心里還是有個疙瘩很想問問他這么多年沒回來是不是坐牢去了。

        顏璐嘴里的華嫂子就是阿玉的奶奶，按照村里的輩分算顏璐和他奶奶是平輩，阿玉是比顏璐小了兩輩的小輩，只不過外面不興這一套所以顏璐一直也沒提這茬。

        阿玉在眾人的眼里形象已經不太干凈了，可是阿玉并不希望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在外面的事情所以他才會拜托顏璐帶他回家，只要顏璐在，就算他在外面殺人放火傷天害理了，只要顏璐說沒有那他就是清白的。

        顏璐只當沒看見眾人異樣的表情裝傻充愣道：“阿玉和我在一個地方工作，他很努力。”

        村里人不懂項目不項目的，他們只知道跟顏璐扎堆的都是不差的小孩。

        大家聽到顏璐這樣說，先是一愣以后然后笑出了聲，如同方才熱情迎接顏璐那樣圍了上去，又是對阿玉拍拍肩膀又是揉揉臉蛋直言長大了出息了。

        顏璐抽了空從人群中鉆了出來往傅千烆身邊一站，她想提醒點傅千烆不要亂說話，可是她還沒開口，傅千烆便悄悄地用小拇指勾住了她的手對她笑得分外燦爛地眨眨眼：“我知道的，我懂。”

        這里沒有毒販和警官，有的只是幾個普普通通地想要回家和家人團聚的普通人。

        顏璐在傅千烆的眼里一直都是對很多事情都是不上心的，她待人處事彬彬有禮又留了余地，與人交往不過度親密留了三分距離，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唯一一個能夠和她抵足而眠的，卻又有時候覺得他離她心底還有好遠的距離怎么都無法跨越。

        他早就想去看看顏璐以前生活的地方了。

        雖然這里不如繁華的大都市，但是到處都是濃重的煙火氣息和人煙氣兒，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平凡樸實的笑容，每一座房子都是結合了屋主自身的審美和需求蓋的小土房。

        放眼望去，半大的小孩，步伐蹣跚的老人，蹲在菜地里拔草的家庭婦女，還有干活的男人，以及被老媽用鞭子追著跑的殺馬特小青年。

        人間煙火氣息把這個閉塞的小山村襯出別樣的暖意。

        他歪頭看看自家大寶貝被老奶奶牽著手，盡管傅千烆聽不懂他們之間的交流，但是這一刻傅千烆認為，她是鮮活的，只有這一刻她完全卸下了防備真心地待眼前這些村民的。

        可是傅千烆忽然又想象不出來，她小時候會是什么樣的。

        他認識的寶貝脾氣不好又倔，凡事藏在心里不愿意告訴別人，自己獨處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與人交流便裝作啞巴，他想象不到她小時候會是什么樣的。

        他無端地很想參與到她從前的生活里去。

        顏璐這人做什么事情都進退有度，即便她在和大家敘舊也不忘記傅千烆還在一旁，她拉了拉傅千烆的衣角，笑著對駝背老奶奶不知道說了什么，傅千烆雖然聽不懂，但是他明白什么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英俊的臉擠出一副完美的笑臉。

        三奶奶瞇著眼看了傅千烆幾眼，然后問顏璐：“他聽不懂我們說話吧。”

        顏璐看傅千烆一眼，然后對三奶奶說：“他聽不懂。”

        三奶奶仿佛松了一口氣，雙手捏著顏璐的手，一臉不贊同說道：“璐丫頭，你這男人看著面相可真兇，他會不會脾氣不好哦。”

        顏璐心里嗐了一聲：可不是嘛，懷寧市刑偵隊一把手能不兇嘛。

        她對三奶奶說道：“他再兇能有我爸兇嗎。”

        顏興的兇悍在村子里可謂是深入人心的，三奶奶聽了哈哈笑，拉著顏璐的手開始話家常：“說起你爸我就想起來了，他年輕的時候哦才這么高，那次他們幾個男人打賭去墓地里睡一晚……”

        夕陽西下，天邊殘云似火，偶然卷起一陣風刮過林子發出嗚嗚的聲響。

        百家炊煙裊裊升起，飯香菜香隨風灌入人心肺。

        村頭的人家拉扯著門口的小孩回家洗菜，華嫂子聽聞阿玉回來了含著淚從村尾奔來，那些看著顏璐長大的長輩們拉扯著要顏璐到自己家吃飯。

        踩在熟悉的故土，看著熟悉的人，聽著三奶奶說起陳年往事，顏璐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她突然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她到底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里爸爸走了，莫司言變成了窮兇極惡的歹徒，自己變成了一個隱忍的瘋子，亦或者是現在才是那個可怕的夢，等到夢醒了以后，眼前一切都將成了鏡中花水中月，自己仍舊是那個瘋子。

        大抵相戀的人心有靈犀吧，傅千烆聽不懂他們之間在說什么，可他看著顏璐笑著笑著眼神里的光就滅了。

        這就好似她觸碰到了柔軟的人心受了驚嚇，欲要再度縮回殼里。

        他突然就很心疼，他很想知道她到底經歷過什么才會變成這樣，處處擔驚受怕，處處惶惶不安。

        他站在她身旁，悄悄地牽起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如同剛認識她時那樣，小心翼翼地害怕驚嚇到她，又小心翼翼地擔心自己會被她拒絕。

        顏璐一愣，她突然就側臉向他一笑，反手扣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恍若連心。

        斜陽映照在二人的臉上，那點像是從天堂灑下的碎光仿佛想要定格住兩人此刻相視而笑的溫情。

        傅千烆扣緊掌心里的那只手：沒事的，無論發生過什么，無論最后面臨的會是什么，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的。

        顏璐淡淡勾起唇角：沒關系的，縱使有一天會夢醒，起碼在夢醒之前我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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