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寧市第一人民醫院。

        正午時分，天邊的太陽像極了電冰箱里的燈，除了照明絲毫感覺不到太陽的溫度，而昨夜那場暴雪的積雪早就在清晨的時候被環衛工人打掃干凈，整個懷寧市在雪后如同水洗一般煥然一新，可卻也蓋不住透骨的冷。

        明天就是除夕了，縱使是醫院也禁不住氣氛的沖刷沾了幾分節日的喜氣，醫院大門外有接人出院的，有前來探望的，人人臉上掛著笑，就連護士站的桌子上也放了幾顆包裝得精致的金桔。

        一個裹著駝色呢子大衣的少女步伐踉蹌地停在了醫院門口，瘦弱的身體在寒風中禁不住風吹，仿佛隨時都會被攔腰吹斷。

        她胸腔急促起伏，發出不明顯的喘息，繼而搖搖晃晃地踏進了醫院里。

        護士站的值班護士認得她，抬頭打了聲招呼：“你來了啊。”

        少女點點頭但沒有說話，攜著一身風雪寒意轉身走進了醫院的長廊，輕車熟路地向自己每日都會前往的病房走去。

        林家夫婦醒來后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雖然沒有吸入多少煙塵，但是由于上了年紀，這一番驚嚇動蕩下來多少傷了元氣，于是在公家的建議下林家夫婦暫時住在了醫院普通病房，而今天是他們二人無論如何也要鬧著出院的日子，畢竟明天就是除夕了，他們多少存了在醫院過年不吉利的想法，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林苗兒踏進病房的時候，林母正在高高興興地收著衣服，和林父商量著明天吃點什么，她聽見門吱呀一聲抬眼一看：“苗兒來了，我和你爸正商量著吃什么呢。”

        來人可不就是林苗兒嘛，她裹著呢子大衣含糊地應了聲，躲閃的目光始終沒有和母親對視。

        林母沉浸在即將出院回家過年的喜悅中，沒注意到林苗兒的異樣。

        林母對林父道：“這回多虧了警察同志，苗兒被救回來了，我們也被女警同志救了撿了一條命，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們這回可是后福來了。”

        李強一案懷寧市市局堅持了以前對林父林母的說法，一口咬定林苗兒是被壞人挾持走了，所以林父林母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和一個毒販私奔的事情。

        林苗兒看著自己的母親喜悅的模樣，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最終還是咬咬牙上前了一步，一手按住了母親收拾衣物的手。

        “媽，我們不回家了，”林苗兒嘴唇微微顫抖，“要不我們去旅游吧，去哪都行，一家人整整齊齊地一塊去旅游。”

        林母注意到女兒的手異常冰涼，她哎喲了一聲連忙給女兒捂著手：“你手怎么這么涼，這大白天的說什么胡話呢，可別是凍傻了。”

        林父在一旁坐著也附和道：“可不是嘛，這冰天雪地的還差一天就過年了往哪旅游呢，還不如在家一家三口吃著火鍋看著春晚愜意。”

        由于爆炸和火災，林家那一片筒子樓都被燒成渣了，林家現在住的地方是傅千烆家名下最為低調的一片小樓，他特地把那一片貢獻出來為了安置在火災中無家可歸的人，起碼讓他們過年的時候不至于露宿街頭。

        林苗兒這段時日里天天來醫院照顧二老，沒少聽見二老說市局警察人多好多好，可不知道怎么地她今天反應很是異常。

        “吃吃吃！你當警察給我們地方住是幫我們呢，他們這是在監視我們！我們要是再不走就徹底走不掉了！”

        ……

        懷寧市市局。

        “你們跟著傅千烆那小子一天天的怎么干事的！他就是這么教你們的？！你們腦子里裝的都tm是什么！是屎嗎！沒有了傅千烆你們就不會破案了是不是！新型毒品沒找著！追著你們隊長砍了九條街的殺手主謀也沒找著！現在呢，連個爆炸都查不清楚！都別干了！一個個給老子遞交辭職走人吧！”

        “砰”地一聲巨響，張副局將滿摞的案卷重重地砸在會議桌上，底下一群跟著開案情會的刑警們個個面紅耳赤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你看看你們都什么樣子！一個個沒一個刑警的樣！”張副局暴雷一樣的聲音炸在他們一個個的頭頂上，怒罵聲整層樓都能夠聽得見，“你！天天跟在傅千烆屁股后面什么時候才能學會怎么操持大局！什么時候才能有自己的破案思路！還有你！隊里唯一一個女警，都說婦女能頂起半邊天！你tm頂的是豆腐花吧！來年你們都別呆在偵查組了，一個個給老子滾去后勤，去隔壁交警大隊吃土去！老子看到你們血壓就飆升兩百八！”

        案子毫無進展也難怪張副局來氣，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隨時有可能在張副局的暴怒下滾回基層派出所抄車牌。

        會議室里人人噤口不言，個個縮著腦袋生怕這會火燒到他們身上來。

        駱小梅憋著眼淚，生生地把淚水給逼回眼眶里，生怕被張副局看到她沒出息的樣子又是一頓臭罵。

        叮鈴鈴地鈴聲突兀地在會議室里響起，駱小梅一個打抖國產諾基亞瞬間脫手掉落在地上瘋狂地叮鈴鈴。

        她眼角余光瞥見同僚們震驚的眼神以及張副局吃人的視線，她頓覺得她的人生要在這一刻畫上了句號。

        張副局暴怒如雷：“開會的時候手機靜音這是常識！你tm不懂規矩是不是！現在立刻給老子滾出去，老子永遠都不想看到你！”

        駱小梅緊緊咬著下唇，眼淚啪嗒一聲掉在匆忙撿手機的手背上，眼看周圍的同僚于心不忍地求情，張副局當場飆火了！

        “你站住！接！當著大家的面開免提接！讓你永遠記得這一刻明白當刑警的一個小細節能夠毀掉你人生的百分比多少！”

        張副局發怒時許多人都是不敢反駁的，就連傅千烆也只敢嗯嗯嗯是是是地敷衍著不敢頂嘴，何況駱小梅本就呆頭鵝，她只能含著眼淚在眾目睽睽下按下了接聽鍵以及免提。

        滴地一聲按鍵聲過后，電話那頭傳出一陣嘈雜的煙火爆竹聲，一道軟綿的聲音從聽筒里輕輕地傳了出來。

        “喂，關于你說的事情我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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