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小時候對顏峰家里的記憶，傅千烆和顏璐迅速上了小二樓直奔主臥，而顏峰的父母就在主臥。

        大火蔓延到現在已經有點時間了，二人早就已經陷入了昏迷沒有自主行動能力，可是當他們踢開主臥門看到他們二人躺在那的姿勢時，傅千烆和顏璐迅速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狐疑。

        可是這會哪里管得著那么多，二人一個箭步上前，一人背起阿峰的父親，顏璐則是有些微吃力地扶起阿峰的母親。

        為了救人二人的濕毛巾都已經丟在一邊了，傅千烆被濃煙嗆了一口不忘對顏璐道：“你扶不動，你先出去叫人進來。”

        顏璐又不是傻子，知道傅千烆想讓自己先走。

        她一咬牙撐著一口氣硬是將顏峰的母親扶起讓她整個人都依靠在自己的肩上。

        “你體力好，你先把人救出去再回來幫我。”

        都這個時候了起爭執顯然不是理智的做法，爭執的結果無非是我先死或者你先死最后一起死。顏璐的性子傅千烆清楚，當她倔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眼看著火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傅千烆騰出一只手替顏璐分擔了一半的重量。

        “一起走！”

        在顏璐沒遇到傅千烆之前，她經歷的是瘋狂嗜血的人群，刀槍林立的困境，無數個足以摧毀一個正常人的神經的生死時刻，她被莫司言淬煉成一把孤身突圍的單刀，哪怕眼下是生死時刻她依舊不會有任何名為恐懼的情感流露。

        她毫不猶豫地讓自己先走，不是不怕死，而是感知不到死亡的恐懼，正因如此她才事事無畏。

        盡管她將自己觸目驚心的一面隱藏得夠深，可偶爾不經意間流露出帶著血腥氣的眼神掀開了她驚心動魄的一角，僅僅只是冰山一角就足以讓人膽戰心驚。

        直到這個時候傅千烆才明白，如果自己一直在她身邊她便會一直壓著那一面，于她而言，傅千烆本人既是她無法真面目示人的掣肘，亦是攔著她自我毀滅的最后一道防線。

        如果他放著她不管，她或許終有一天會跨越這最后一道防線，也或許下一刻發生變故時她會成為這場大火中的灰燼。

        傅千烆呼出一口帶血銹的氣，狠狠一咬后槽牙，撲面而來的熱浪和濃煙幾乎奪走他呼吸的氧氣，身后不知道什么東西在高溫下噗地一聲炸開火星四濺，他不敢再遲疑支撐著阿峰母親的手一發力，他幾乎是咬著后槽牙吼出一句話:“我們快點出去再說！”

        沒有了濕毛巾的遮擋，火災的濃煙毫無阻攔地侵略心肺，火煙里濃濃的油味從每條窗欞每寸磚縫中飄進鼻腔，方才不知道因為什么而炸開的身后歘地竄出一條火蛇向他們席卷而來。

        轟——

        身后熊熊烈焰沖破屋頂竄天而起，顏璐與傅千烆緊緊地咬著牙關艱難地連拖帶拽著阿峰的父母向外走。

        消防隊架起了水槍沖射大火，村里家家戶戶端著或提著臉盆和水桶運水撲火。

        “塌了塌了！”

        不知道誰大喊一聲，阿峰家的房子果真應聲倒塌了一片，眼窩淺的老人當場就哭了出來。

        “這可怎么辦��！火里面還有四個人吶！”

        村里年輕的或是強壯的要沖進去救人，可火勢太大，現場的民警和消防員都不允許有人再次沖進過場，各家的女人孩子也拉扯著自己家的男人不讓他們以身犯險。

        禿頭民警扶著自己的大肚子著急地在火場在踱步，心里想著那個報警電話說的上級領導的真假以及對方的官位，萬一真的有上級領導又真的死在了火里，那他下半輩子基本就玩完了。

        他急得跺腳，嘀嘀咕咕地怎么會有領導到這窮鄉僻壤呢，正好逢村里的老人急得慌見著他穿著制服便上來拉扯他。

        老人呲著沒牙的嘴急得掉眼淚:“警察快救人吶，這火這么大可怎么辦啊�！�

        禿頂民警被老人家掐得生疼，他哎喲哎喲叫著去掰開老人家的手，可老人家把他當做最后一根稻草越掐越緊。

        火光沖天，歘地一聲不知道火星點著了誰家的煙火，一根竄天猴嗞——嘭——在天空炸開，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竄天猴嗞——嘭——直沖云霄。

        “不好了！燒到堆放煙花爆竹的小倉庫了！”

        有人一聲大喊，立刻有消防員以及一群端著臉盆提著水桶的人沖過去阻止火苗進一步的蔓延。

        有人看到整個村子亂糟糟一團，火還竄到自家房子去了，承受能力差的突然哇地一聲坐地大哭。

        有一就有二，心慌慌的農村婦女們聽到了哭聲，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這哭聲極具感染力，引得好幾個眼窩淺的婦女和老人抹眼淚，抹著抹著就控制不住坐在地上大哭。

        大火燃燒的噼里啪啦聲，竄天猴煙火炮竹的爆炸聲，還有大人小孩此起彼伏的哭聲交雜在一起，人們又是心疼著自家房子著了又是擔驚受怕火里那四人就這樣沒了，再加之本應該歡天喜地的除夕竟變得一團糟，要看喜事要變喪事，各種各樣微妙的壞情緒一下子涌上心頭，讓人忍不住痛哭出聲。

        “王警官，不行！火太大了！沒辦法進火里施救！”

        消防隊的領頭試圖沖進去救人，可是被竄出來的火猛地燒掉了眉毛，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出來。

        聽到他這么一說，在場的哭聲更大了。

        “這年怎么過得這么苦啊。”抓著禿頂王警官不放的老人家拍打著大腿哭得好不凄慘。

        此時顏璐和傅千烆已經艱難地到了一樓，持續的高溫和嗆人的濃煙在加速消耗著他倆的體能，本就有傷沒好全的傅千烆已經感覺到自己對于身體的支配力不足，而顏璐的情況更是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全靠著腎上激素分泌支撐著最后一口氣。

        傅千烆想說讓顏璐自己先出去，可這時他也已經沒有體力開口。

        他看著大門近在眼前，索性心一橫，用了全部力氣狠狠地把顏璐向前一推！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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