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順村四面環山，是個易守難攻的地形，由于交通不便，平日里鮮少會有外人進來，除了偶爾有一些城里人來山里收藥材野味，如若不然，這里基本就是一座與世隔絕的荒村。

        馬文和駱小梅跟著老民警進村，打的是家里要辦喜事來山里收野味的名頭，挨家挨戶地收了些野豬野兔還有臘肉熏肉之類的東西，偶碰到叫價高的幾人還要使勁向下殺價，這一來一回的，熱鬧得跟菜市場似的。

        彼時顏璐正在村長家，她和阿坤相互看不順眼，但是正事上是不含糊的。

        阿坤在桌子上攤了一張地形圖，細細說了他們今晚接了村里的貨以后要到云潭山去和大客戶交接。

        顏璐病懨懨地坐在桌子旁，雙眼沒多少精神地看著桌子上的地圖，端的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派頭。

        “這是開年后的第一批貨，討個好兆頭，只許成功不許出差錯的，希望某些人不要從中攪局。”

        某些人端著一杯熱水，懶散地抬了抬眼皮子，模樣冷淡沒打算接話。

        阿坤問：“這段時間村里來生人了嗎。”

        村長被點到名，站在一旁點頭哈腰地看上去很拘謹，但是態度算是恭敬。

        “沒、沒生人咧，這旮沓路不好走，除了收藥材野味的平時不會有生人來的咧，很安全的咧。”

        阿坤瞇了瞇眼深深看了村長一眼沒說話。

        村長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肉眼可見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趕緊又解釋了一遍：“真的沒生人咧。”

        阿坤這才收回了狐疑的眼神。

        做他們這一行的就是這樣，萬事需要小心謹慎，何況最近運氣背，上回他去西南的時候，那個地方就被人給端了，阿坤把這一切怪在了顏璐身上，橫豎是顏璐和他八字相克才讓他出師不利的。

        “行了。”顏璐把熱水杯放在桌子上發出不輕的啪嗒聲，“說正事。”

        顏璐的臉色很差，裹著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但嘴唇還是凍得發白，她放下杯子隨手從桌面上抄了一支筆，筆尖點了點地圖。

        “接貨這事你熟悉，還是你來。”這話是對阿坤說的，隨后顏璐又點了點地圖，“貨齊了以后，我建議分兩撥人走，一撥上山去交易，另一撥帶著剩下的貨離開。”

        阿坤立刻站出來反對。

        “不行，這批貨數目不小，我們不能分散兩批，萬一碰上黑吃黑我們人手根本不夠。”

        根據阿坤方才的提醒，和他們交易的是道上出了名的無賴，黑吃黑在他那里是家常便飯，也就是莫司言有實力有魄力敢和他做生意，但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是阿坤來接貨，再者真正說話的人還是顏璐，阿坤的擔心不無道理。

        顏璐冷冷一笑，目光像漫不經心的毒蛇從阿坤的臉上掃過去，聲音嬌軟卻也生冷：“就允他黑吃黑，不能我們黑吃黑？”

        阿坤一愣，隨即明白了顏璐所說的意思。

        他低頭想了一會，然后搖了搖頭。

        “不行，那更不應該分散人手。”

        和他們交易的人叫老千，這名頭還是從他的愛好叫起的，據說這人好賭，賭術不行又好出老千，時間長了道上的人就管他叫老千。根據他們的線報，凡是和老千交易過的人，十場交易里有八場都會被黑吃黑，一場是老千自己嫌肉少不值當黑吃黑，還有一場自然是與莫司言的交易，莫司言親自接貨，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顏璐勾起一邊唇角冷然一笑：“我說可以就可以，只要你把對方的人數火力配置以及他們常用的一些手段告訴我，我們就能吃下這口肥肉！”

        這聽上去很誘惑，但阿坤還是有些猶豫，遲遲不肯松口，讓他猶豫的原因并不是火力的配置與人手不足，而是他不信顏璐。

        直至顏璐沒了多少耐心，當著所有人的面給莫司言去了一個電話，準備以莫司言來壓他們。

        “哥。”顏璐的聲音輕輕的，與方才的強勢不同，好似母老虎變成了小貓咪。

        電話那邊莫司言不知道在做什么，顏璐聽見了淙淙流水聲。

        “怎么了。”彼時莫司言也在山里，正跟著阿賓跨過一條小溪，當他接起電話時笑了一聲，可能太輕了，笑意未及眼底轉瞬就沒了痕跡。

        顏璐把電話開了免提，方便阿坤以及屋里的人聽見。

        “你怎么不告訴我有交易。”這語氣聽著像是問罪。

        阿坤聽著這語氣心里來氣：這女人。

        莫司言：“不是什么大事，”說話間，莫司言頓了頓才說道，“那人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不少，小心點。”

        直至這一刻，顏璐的表情才罕見地柔和了下來，她抿了抿唇角，似乎有一抹淺淡的笑意從臉上轉瞬即逝。

        “萬一他把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怎么辦，你也不提醒我一點，不擔心我吃虧？”

        阿坤后知后覺地覺得不對勁：這兩人的氛圍怎么像極了談情說愛。

        實際上，他若是看到此刻自家東家眼眸含笑的模樣他一定會自信地說這就是在談情說愛。

        莫司言道：“誰能讓你吃虧？那人還真不夠格。”

        顯然，這是對于顏璐很高的評價。

        顏璐面上沒什么表情地嗯了一聲，然后終于進入了主題。

        顏璐：“交易我想去看看。”

        莫司言：“可以。”

        顏璐：“萬一他惹我不高興了怎么辦。”

        莫司言：“隨你高興。”

        這話的意思是顏璐高興怎么來都行。

        阿坤眼皮子一跳，很想沖電話里吼一句：這是大貨啊老板！

        當然，他不敢。

        顏璐得了答案以后嗯了一聲就要掛電話，這時莫司言說話了。

        “等等。”

        “嗯？”顏璐疑惑地皺皺眉。

        電話那邊，莫司言淺淡笑了笑，正好看見不遠處的建筑物外有人探頭探腦鬼鬼祟祟地，他不動聲色地子彈上膛瞄準了遠處那人。

        冬末初春的風涼得刺骨，正如莫司言眼中的笑毫無溫度。

        他的食指搭在了扳機上，語氣溫柔地對顏璐說：“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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