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藤蔓相互纏繞，野草枯枝相互勾連，清晨的云潭山在不同人的眼里勾勒出不一樣的畫幅。

        山間的清晨和著新鮮的露水無聲滴答滴答，血腥氣悄然掩藏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阿坤帶了貨上山，此時山頂上只有顏璐一人在火堆旁烤火，初晨的山風將火苗吹得晃動，她和火苗一起藏在背風處，恍惚間給人柔弱可欺的錯覺。

        阿坤心里嘁了一聲，四下張望兩眼卻看不到一同上山的手下。

        “怎么就你一個人。”阿坤的語氣算不得友善，主要還是因為他不信任顏璐，再加上上山前他明明交代了手下不能讓顏璐落單。

        顏璐眼尾向旁一掃：“人在那邊呢，等你們好一會了，怎么上山這么久。”

        阿坤循著顏璐的視線一看，果不其然，顏璐帶上山的十幾人手里拿了張地圖，隔得遠了聽不真切他們說什么，但是不難猜得出這十幾人是在商量待會埋伏在哪個位置。

        阿坤放下了心在顏璐對面坐下烤了烤被露水打濕的衣袖。

        “山路不好走，貨的重量也有點吃力，稍微多花了點時間。”阿坤這么說雖然不全然說假，但是也不見得就是真相的全部。

        由于他不信顏璐，擔心顏璐真正想要黑吃黑的對象是他，所以上山的時候走的是另外一條路，稍微多花了一點時間。

        顏璐嗯了一聲，剛巧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然后按下了免提。

        “小姐，老千進山了。”

        顏璐上山前就留了兩人在山腳下盯著老千來時的必經之路，連同老千來時七輛車，每輛車上面多少人，分別是什么樣的配置，那兩人匯報得一清二楚。

        老千年約四十，身材魁梧，一身腱子肉達到了夸張的程度，從山下的馬仔傳回來的視頻中不難看出，老千一條手臂就頂顏璐一條大腿。

        那人長得一副兇悍的惡人相，偏生又愛笑著，笑著說話時不時盤一下掌心里的兩顆核桃，橫看豎看都給人一種違和感。

        阿坤坐在顏璐側邊湊近過來看手機，顏璐則把手機向阿坤那邊推出去一點，讓二人保持了一個相對不尷尬的距離。

        “這王八蛋，”阿坤怒罵，“七輛車，一輛車至少四個人，一個個長得跟柱子一樣高，到了山腳下還分開上山，擺明了就是來黑我們的貨的。”

        顏璐背靠著用衣服墊起來的樹干，一手拿手機另一手自然地放在大腿上不置可否。

        阿坤滿臉怒容一轉頭，對上顏璐面無表情的臉，火氣都莫名其妙地消下去三分。

        這女人，怎么橫豎看這都不起勁呢。

        “你確定都安排好了？”阿坤不太信任地上下打量顏璐一眼。

        顏璐回答得不熱絡，稍顯冷淡：“我大半夜不睡覺連夜爬到這上面來看日出？”

        阿坤嘖了一聲，顯然對顏璐的答復很不滿意，他想了想，又說道：“這王八蛋擺明了是來黑我們的，你確定你行？”

        顏璐被問得不耐煩，斜眼看了阿坤一眼，古怪地扯了扯嘴角：“我不行，你行嗎。”

        阿坤張嘴就要答行，話到嘴邊古怪地咂摸了一下，總覺得顏璐這話有點怪，無論他答行還是不行都好像有點那什么，他心里罵了句這女人擺明了就是天生克她的。

        阿坤起身，沒好氣看了顏璐一眼，這才干巴巴說道：“行，你行，你來。”

        顏璐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起身：“我還真不行，我哥讓我出來就是游山玩水的，成不成事得看他們配不配合。”

        顏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真真是能氣死人。

        阿坤看了看自己手底下的人，還有在那邊商量作戰的十幾個人，他一咂舌說道：“成，只要你別搗亂，其他的按照原定計劃來。”

        顏璐露出一個沒多少笑意的笑：“我能搗什么亂，照計劃執行吧。”

        此時，傅千烆等人已經在來云潭山的路上了。

        “a14點繼續監視，a14點繼續監視，我們還有兩個小時到達云潭山，完畢。”

        車載步話頻道中傳來沙沙的聲響：“a14點正在監視，a14點正在監視，目前情況正常，目前情況正常，完畢。”

        傅千烆把車載步話機扔了回去，人向椅背重重地靠了過去。

        經過一整晚的潛入突圍行動，每個人的體力其實都已經見了底，但是對此沒人抱怨半分。

        年輕的想要立功升職，年老的不愿意輸給后浪，這種無形的共識讓每個幾乎筋疲力盡的人靠著椅背閉目養神，以求在幾個小時后的大戰時恢復更多的體力。

        所有人都頂著身體和精神雙重的壓力不得不硬著頭皮迎接一場更為艱難的大戰，但是，他們知道，這當中更難過的還是傅千烆。

        馬文從后座偷偷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的傅千烆，透過后視鏡能看見他家傅哥連日來沒有好好休息再加上擔憂顏璐以至于眼角有了淡淡的細紋，眼底也一片濃重的鴉青。

        歲月終于在風雨滄桑后給這位凈額及的傳說留下了年齡的痕跡，仿佛這一刻他才終于符合了他的年紀像一個三十歲的男人。

        但從更久遠的遠方看來，傅千烆的靈魂更是沉淀在更深的浮沉中，仿佛不動聲色地把所有的鋒芒收了起來，將所有的壓力和痛苦藏在了靈魂的最深處。

        旁人以為他傅哥無所不能，但是他們看得最清楚，在顏璐“叛變”那段時間里，多少個深夜傅千烆無眠，又在“真相大白”后他喜極而泣。

        而這個時刻，十幾輛偽裝成普通車輛的警車在山間的公路上風馳電掣，他們穿破了晨曦的露水，親眼目睹朝陽穿破云層的那一幕。

        顏璐坐在樹干上，借著枝繁葉茂的枝葉擋住自己的身形，山間的濃霧讓她看不清山腳下的公路是否真的有來自于四面八方的車。

        她怔怔地看著濃霧出神，又啞然笑了一聲，恍惚間耳畔響起某人昨晚在她耳邊的低語：“寶貝，我好想你。”

        顏璐慢條斯理地組裝狙擊槍，垂下眼瞼擋住了洶涌而至的深情：“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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