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康叔，再是不成人形的阿坤，緊接著是荷槍實彈押解的顏璐被關押進貼了單面可視膜的中巴小車里。

        隨行的醫務人員一窩蜂涌進車里，隔了一會松了一口氣又從車里出來。

        傅千烆就坐在另一輛車上，目光如炬般盯著那輛車上的醫務人員進進出出，端著一盆盆血水一趟趟地換了又一頭扎進車里。

        他紅著眼，身旁來自上司的上司的責備他充耳不聞。

        章局見他失魂落魄于心不忍，好言勸了吳廳掛了電話，然后碰了碰傅千烆:“行了，去看看吧。”

        傅千烆主動發來聯絡的第一時間，章局派了人去將被打得半死的阿坤帶了回來，而顏璐的狀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全程是被法醫粗制的擔架抬回來的，為了掩人耳目，還特地給她拷上了手銬，現在就關在那車里，車里有兩位警察守著。

        得到了首肯，傅千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無異，走到車門附近的時候，他擺手讓守門的警察站遠一些，讓車里的警察也下來了。

        傅千烆的資格老，級別高，便衣警察什么也沒問就直接離開了。

        顏璐在車里后面一排的位置，她臉色蒼白地裹著毛毯雙眼緊閉，已經處理過傷口的額角貼著厚厚的紗布，唇角也有藥水處理過的淤青。

        她頭靠著車窗，看不出是清醒還是睡著，對于傅千烆上車以及兩位看守警察下車關門等一系列聲音都沒有作出回應。

        傅千烆箭步上前，動作輕柔地掀開毛毯露出她的雙手，纖細的手腕上一副銀晃晃的手銬看得刺眼，傅千烆想也沒想掏出鑰匙卡擦一聲打開了手銬，單手握住她瘦弱冰冷的腕骨，聲音嘶啞說道:“你要怎么樣才肯跟我說話。”

        自傅千烆從阿坤手里救下顏璐以后，她便一直處于這個狀態。她對誰都有問有答，唯獨見了他就當他不存在。

        就好像這里沒有傅千烆這個人一樣，她不聽，不看，不吭聲，緊緊地閉著雙眼鎖著眉頭。

        她脖子上清晰可見可怖的青紫色掐痕，那猙獰的形狀生硬地詮釋著當時氣管與喉骨所受的壓迫，那一刻生死一線，或許只差一點點，或許是幾秒，也或許是兩秒，可能是一秒，這里就會被阿坤硬生生掐斷了。

        傅千烆的手指微微發顫，隱忍了半晌才輕輕地觸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觸摸一件已經出現了裂痕，稍不留神就會粉碎的稀世珍寶。

        那得多疼啊。

        傅千烆隱忍著，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才狠狠地咬了下牙槽，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話。

        “……寶貝，我上輩子欠你的是嗎，嗯？”

        他的尾音帶著極力壓抑的濃厚情緒，顏璐緊閉的眼睫微不可聞顫了顫，頻度極小地偏過了頭別開臉。

        這點微小的抗拒點燃了傅千烆這個炸藥罐，他狠狠咬著牙恨不得一口咬死她，又不得不隱忍著怒火。

        “整個市局就你一個能人了是嗎，就你能打能跑能跳，你非得要以這種方式報效祖國然后讓我懸著一顆心沒日沒夜地被你折磨，直到被你活生生折磨致死你才滿意是嗎！”

        “你是愛國情深還是恨我入骨，非要用這種方式將自己弄成這樣來折磨我！”

        傅千烆這人平日里吊兒郎當得讓人恨不得將他一腳踹飛火星，可他不是沒有脾氣的，他真的火起來了就像個炸藥包一樣轟地將所有東西通通炸平了。

        顏璐緊緊閉著眼，喉嚨狠狠地干咽了幾遍也無法壓抑住情緒，她終于還是慢慢地蜷縮了身體屈起了膝蓋，把臉埋在了膝蓋間不動了。

        仿佛這個姿勢足以讓她以單薄的身軀抗拒整個世界，同時也抗拒著傅千烆這個人。

        她就像個無助的小獸，脆弱，不堪，拼命豎起獠牙亮出利爪，固守在那小小的幾寸之地死守著安全的空間，盡管外人竭盡所能想要護她佑她可卻也無計可施。

        傅千烆伸手去抓她的手，試圖強硬地將她從保護殼里抽出來。

        可他越是這樣顏璐便蜷縮得更緊，她仿佛被無形的鐐銬束縛著，任憑傅千烆粗魯地分開她雙手逼著她露出臉來，她的手臂、脖頸、鎖骨，只要是肉眼看得見的地方都隱約可見大大小小的擦傷和淤青。

        遍體鱗傷。

        支離破碎。

        傅千烆心疼不已，可顏璐一味地躲避與抗拒讓他忍無可忍低吼:“璐大寶貝，你他媽還要我怎么樣！我都這么愛你了你還感覺不到嗎！我他媽的要被你折磨瘋了！你就回應我一聲能死嗎！”

        到底還是傅千烆的蠻力占了上風，顏璐即使拼命地躲藏卻還是被傅千烆分開了遮擋著臉部的手臂。

        只那一瞬，傅千烆的心臟痙攣成一團，就像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了進去！

        顏璐眼底的鴉青像濃重的墨畫，長長的眼睫被眼淚淋濕，眼尾微紅的雙眼也布滿了紅血絲。

        只那一瞬，傅千烆滔天的怒火就被名為顏璐的大自然鬼斧神功悄然無聲抹去，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粗魯地鉗制她的下巴，狠狠地親吻了下去。

        他們相吻不止一次，最先開始的時候只是刻意在旁人面前做戲而裝作的親昵，后來是確定彼此心意后帶著甜味的偷香，可不管是哪一次，傅千烆都是小心翼翼地將她捧上心里最炙熱的那一處，恨不得奉獻出自己的整顆心臟。

        這一次，急躁、粗魯、痛楚。

        顏璐被傅千烆鉗制住下巴，被迫只能仰起臉，熟悉的木調男香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夾雜著煙草氣息的人將她心底最深處山海呼嘯一般的愛意與思念勾了出來，那無法再度壓抑下去的愛一旦浮了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她眼眶一熱，極具抗拒的身體崩潰似的軟了下來，迎著愛人逐漸親昵繾綣的親吻，她終于丟盔棄甲，好似聽到自己心里的雜音漸漸潰敗了。

        囡囡，要藏好，不可以讓人發現你的軟肋。

        藏不住了。

        她似乎早就到了某個極限，就連質問也虛脫得沒有了力氣。

        “你為什么還要回來找我……”讓我就這樣結束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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