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偵鎖定的信號范圍定位在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嶺，距離與位置恰好就是顏璐提到過的路程半個小時內(nèi)的范圍。

        章局瞇著眼對照著地圖看了一會發(fā)出一聲冷哼:“范圍還掐得挺準。”

        像莫司言這種常年和警察打交道的，反偵查意識與一線的刑警相比不會差太遠，但能夠掐在信號捕捉的前一刻掛斷電話確實是有些逆天了。

        幾人沉默著望著面前的地圖，所有的線索戛然而止，就像是有人往你喉嚨里塞了一只巨大的死蒼蠅，連嗓子眼也堵得嚴嚴實實。

        “也不是無跡可尋。”顏璐整個人靠在座位里，細聲細氣地先打破了沉默，她動了動脖子，纖弱的身子裹在毛毯里顯得異常脆弱，似乎一折就斷。

        所有人登時目光灼灼盯著她，似乎唯一的希望就在她的身上了。

        她把唇抿成一條直線，在傅千烆的注視下沉默地從章局手中接過筆，筆尖在紙張上沙沙劃過，最后停在了某一處。

        “我們在這里，包圍圈未完全收攏之前他們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以及這幾個方向到定位的這個范圍最快最隱秘的路線。”顏璐用筆尖在地圖上點了幾個點，“他們是夜晚撤退的，適合夜間行車的路，不會引人注目的地段，符合條件一一排除以后剩下的地方就看你們怎么查了。”

        摸排是刑偵工作中最繁瑣的步驟，需要大量的警力、時間，但不可否認，這是最有效的方法。

        章局瞇著眼沉吟半晌，雖然在場的都是懷寧市局的老熟人，但誰也不知道這位老局長在想什么，他沉眼望了顏璐幾眼，囑咐了幾句好好休息，他似乎認可了顏璐的提議，并未在這一方面太過深入，與張副局交換了眼神收拾了資料就出去了。

        這不太符合這位老局長的作風，就像他的欲言又止中隱藏了某些隱情。

        顏璐心里嘆了嘆:“其實這大概是莫司言所希望看到的。”她望著章局的背影若有所思，但這短暫的思緒在愛人的關懷下悄然地藏了起來。

        章局的欲言又止她不是不懂，只不過眼下想要找到莫司言，確實也只有這一個辦法。

        但是，這個辦法是有弊端的。

        摸排查訪是刑偵工作中最費時間的，它所需要大量的警力針對每一絲蛛絲馬跡進行分析，大量的線索雜亂地混在一起，最后再從當中費盡心思抽絲剝繭理出線索來。

        這是刑偵工作的基本。

        可同樣的，這個工作一旦分散了警力，屆時就算發(fā)現(xiàn)了莫司言的蹤跡，怕也是一時間難以召集足夠的警力應付情況。

        傅千烆只看見顏璐一言不發(fā)地靠著椅背，整個身子幾乎埋在了椅子里面，他抬手揉了揉顏璐的臉頰，語氣無線溫柔。

        “好了，這里有我們，你現(xiàn)在的任務是好好休息。”

        ……

        臨時指揮室——

        “老張，你怎么看。”

        章局和張副局一言不發(fā)地回到指揮室，吩咐駱小梅無論是誰都不能靠近這個房間，當指揮室的門合上，二人相視一眼不難看出彼此之間眼神的沉重。

        張副局頗有痛心疾首的意味，手掌啪啪地拍著一旁老式木椅的扶手。

        “歷史重演了。”

        在多年前南云的大頭都一一落網(wǎng)，當?shù)氐膭萘χ饾u混亂或凋零時，當時潛伏在敵人內(nèi)部深處的顏興就遭遇了和現(xiàn)在幾乎一樣的狀況。

        當時顏興作為行動中很關鍵的一棋，本在南云地區(qū)的大頭都被抓獲后應該從中脫離，但他實在是太重要了，南云本就在動亂中顛簸了幾十年，常年的緝毒工作不知道犧牲了多少警力，好不容易看到了將毒梟們一網(wǎng)打盡的機會，誰也不愿意錯失這個機會。

        但當時的情形，顏興如果繼續(xù)潛伏，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有暴露的風險，一旦他暴露了，以他對南云地區(qū)造成的動蕩，那些犯罪分子恨不得撲上去每人從他身上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為了勸說顏興繼續(xù)潛伏，當時內(nèi)部的幾位高層大佬吵成了一片，最后的決策是由張副局向顏興傳達繼續(xù)潛伏的指令。

        如今在多年后的今天，眼前的狀況延續(xù)了當年的困境。

        顏璐的潛伏為他們帶來了有史以來最為接近莫司言的時刻，甚至于在自身暴露的前提下還為組織帶來了有利的情報。

        按照目前狀況看來，臥底已暴露，為了臥底的自身安全，臥底已經(jīng)不適合繼續(xù)潛伏。

        但現(xiàn)在的狀況又是不能用常規(guī)思維考慮的。

        顏璐與莫司言之間有著一絲一縷道不盡說不明的關系，正是這當中的絲縷讓顏璐在未取得信任的前提下還能與莫司言周旋，甚至最后能夠死里逃生。

        如今莫司言行蹤不明，即使摸排訪查能夠重新鎖定目標，但其中所花費的時間和警力是難以想象的。

        他們不得不設想，如果臥底繼續(xù)潛伏，如果臥底與目標人物之間那一絲一縷的關系能夠能成為臥底在關鍵時刻的保命符，這一切是否會給他們的工作帶來更大的進度。

        但，這番話在傷痕累累的小姑娘面前，在久別重逢尚且溫存的小兩口面前，他們怎么也說不出口。

        國家的安定與男女的情感面前，一切以大義為重。

        但他們畢竟是血肉之軀的人類，在滾燙濃郁的情感前，他們一時間說不出那番話。

        這就好比如人家久別勝新婚的小兩口正溫存著互訴衷情，你當頭一棒棒打鴛鴦不說，還把人家老婆送到前線去經(jīng)歷槍林彈雨，自己躲在后方對前線的人說:加油喲親，努力喲親，祖國的未來交給你了喲親。

        更絕的還是，他們這些親手將別人老婆送去沖鋒敢死隊的人還要在后方按住別人老公，好似有那個大病一樣對別人老公說:你看你老婆多么英勇無畏，就算她明天啪嘰一聲死了，你也要以她為榮。

        這樣的話他們實在說不出口。

        章局長長嘆了一口氣，將地圖平攤在面前。

        “我們先看看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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