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局扶著老花鏡，鏡片后緊瞇的老眼里射出精明干練的目光。

        眼前的地圖被人用筆密密麻麻地畫了線圈了點，幾十年刑偵的經驗讓這位老局長看上去無比嚴厲，即便是中年發福后圓潤的身體也擋不住他昔日打擊犯罪凌厲的靈魂。

        他已經盡可能節省警力排除地點，將有限的警力最大化的調動。即使如此，警力依舊不夠排兵布局，排查工作的進度依舊進展緩慢。

        他無意識地嘆了口氣端起保溫杯，被他示若另一個自己的保溫杯里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沒有了。

        叩叩——

        他還沒來得及嘆氣，木門被人輕輕地叩響，在寂靜的夜里叩門聲顯得異常突兀，如果不是章局的職業生涯讓他異常警覺，怕是要聽漏了。

        “進。”

        叩門聲戛然而止，木門被人推開了一條縫，隨后推門的人似乎有一絲停頓，小心翼翼地探視了一眼屋里的情況才緩緩將門打開。

        這種警覺又小心翼翼的行為讓章局心里有些犯疑，但很快當門后的人露出臉來時他便把這份驚疑擺在了臉上。

        “你……”

        來人將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隨即輕手輕腳地掩上了門。

        在昏黃的燈光下，來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尤其可怖，尤其是脖子上蓋不住的那片烏黑，很難不讓人去聯想如果當時傅千烆沒有及時趕到她會遭遇怎么樣的悲慘下場。

        “我瞞著傅千烆來的，別讓他知道。”觸及章局的目光，顏璐撩了撩耳邊的碎發，黑沉沉的視線從章局的臉上掃向了桌上混亂的紙張上。

        章局嘴張了張想說些什么，但目光觸及到那張圈點得密密麻麻的地圖時想到了什么合上了嘴。

        顏璐說話向來不會拐彎，她單刀直入此行的目的:“我們能召集多少警力，大概要多長時間。”

        章局瞟了一眼這個傷痕累累的小姑娘，心里又是感慨又是心系案情而帶來的沉重。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三天，最少三天，一天半時間召集，一天半時間制定計劃。”

        無論是召集警力亦或者是制定計劃，一天半的時間著實倉促了。

        或許莫司言早就算到了今天的局面，他斷定了警方會將顏璐送到他身邊來。

        他刻意留下有跡可循的線索，又算到了警力不足機動性不足，而她成了警方最大的希望。

        盡管傅千烆一定不會同意她再次冒險，但這對于莫司言的預算來說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變數，甚至可能連變數都算不上，因為在組織的命令下兒女情長將會顯得蒼白無力。

        顏璐不語，頭頂昏黃的光打在她臉上勾勒出了陰影，她像一幅年代久遠又筆觸分明的畫，再鋒利的棱角似乎都無聲地藏在灰黑的筆墨中。

        她無聲沉吟，淺淺嘆了一聲，似乎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

        她一點一點地挽起袖子，入目是青紫色的或者是結了血痂的傷痕，但當她將小半的手臂完全露出來時，章局看出了端倪。

        細白的手臂上，如藕節般嬌嫩的皮膚映著底下青色的血管，似乎能夠看到血液的流動，但令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是，那一根根青色的血管上密布了一個個細小的“眼睛”。

        是注射器針眼！

        章局老眼倏地睜圓了，不可置信地望著顏璐，后者表情淺淡，但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譏笑。

        這是傅千烆向組織隱瞞的，也是傅千烆無比緊張地要從組織的命令下保住的周全。

        顏璐并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臥底訓練，無論是意志亦或者是心中的信仰都像是墻頭的野草，風動就搖。

        傅千烆向組織隱瞞了她已經被莫司言以藥控制一事，這確實能替顏璐省下許多這樣那樣的麻煩，譬如她不需要作為“異類”接受組織的調查。

        組織對于“異類”的觀察是很嚴謹的，或許不再相信她帶來的情報，甚至有可能在接受調查的過程中一旦出了差錯，功臣變罪人！

        所以傅千烆才會瞞著這一點保下她。

        但是只要顏璐還待在這里，就總會被人發現的，或許就是下一次癮發作的時候。

        她選擇向這位老局長坦白。

        “這是我的條件，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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