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嘩啦啦的雨聲打在寺廟的瓦片上又變了聲調，就好像有人以天地為樂器，演奏出一首詭譎的樂曲。

        寺廟在大雨中格外安靜，就像一個安靜地等待獵物的怪獸。

        顏璐穿了莫司言的外套，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覺得有點冷。

        寺廟的后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用木板橫七豎八地釘了起來，門板和墻牢牢地固定在一起，讓整個寺廟唯一的出入口只有前門。

        廟里的師傅往常會在晚上回到山下的房子里過夜，只留下值夜的在廟里看著佛祖的香火，可今日因為大雨留了下來，沒曾想這場大雨不但困住了他們回家，還困住了這些鮮活的生命。

        莫司言在傍晚的時候瞇了一會補覺，因為擔心顏璐會在他睡著以后搞事情，莫司言全程與顏璐十指緊扣著逼迫她一塊入睡。

        短暫的睡眠持續了不過四十多分鐘，莫司言再度醒來時很突然地讓手下的人將廟里的師傅都綁了起來。

        恰逢大雨，師傅們呼救聲沒能夠穿透雨幕傳到山下，只隱隱約約從門縫里透出分毫。

        莫司言讓人搬來椅子讓顏璐坐在那里面對著被五花大綁的師傅，那幾位師傅眼中含淚，有的慌亂不已，有的磕頭求饒。

        莫司言神色不變，帶著幾個手持微型沖鋒槍的手下穿過寺廟里長長的走廊，隨后擺擺手讓手下守在兩邊，自己則是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單手親昵地從顏璐的脖子上拂過，撩起她鎖骨的碎發繞在手指上。

        屋外三輛黑色的防彈吉普車不知道什么時候整齊地并排停著，車頭整齊地對著廟里唯一的出入口。

        顏璐心里有點古怪地揪緊，嘴巴動了動還沒將疑惑說出口，莫司言似乎是不經意地用食指碰了碰她的唇，將她所有要問的話逼回肚子里。

        “老板，”阿賓掛斷電話，從顏璐身邊走過去時特地繞到了莫司言那邊，然后低頭小聲說道，“崗哨通知我們，外面條子正從各個方向圍上來，大概再過五分鐘左右就會包抄我們下山的路。”

        下山的路只有一條。

        顏璐心臟緊了緊，面上不動聲色。

        莫司言無所謂笑了笑：“沒關系，”說話間，他垂眸掃了一眼面色如常的顏璐，語氣頓了頓后復而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兩分，“小家伙跟著我，其他的按照原本的計劃不變。”

        阿賓一愣，但很快他恢復一如既往的模樣，頷首轉身便離開去開車。

        三輛吉普車開走了二輛，只剩下一輛顯然是留給顏璐和莫司言的。

        他看著手下開車遠去，眼底閃爍著一絲嗜血般的享受。

        顏璐心臟微微顫抖，下意識地裹緊了衣服，以此尋求一絲絲安全感。

        莫司言心里輕笑，看著她宛若小獸一般的自我保護，似乎覺得這一絲本能表現很有趣。

        屋外大雨不停，夾雜著狂風越過沉沉的夜色，在更昏暗的山腰下，無數的特警攀上巖石踩踏著山間的泥路，迅速逼近他們所在的地方。

        但莫司言絲毫不懼，因為這些人永遠都不可能觸碰到他分毫，再也不可能從他身邊把她搶走。

        他絲毫感覺不到現下情況的緊迫，他將視線放在眼前被五花大綁著的僧人面前，含笑的聲音永遠溫柔好聽。

        “你們誰會解簽的，難得來寺廟一趟，不求個簽似乎有點浪費了。”

        跪地求饒的人們嗝地一聲停了哭泣求饒，傻不愣登地彼此對望，看著彼此間眼里掛的淚花和鼻子上的鼻涕泡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顏璐皺著眉轉頭看莫司言，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幻聽。

        而跪在腳邊求饒的那群人比顏璐反應得要快，年紀最大的人搶著開口說道：“我，平日里香客的簽文都是我解的。”

        莫司言含笑點點頭，隨后站起身隨意地活動了一下脖子：“行，小家伙也來，一起求個簽。”

        顏璐下意識地想說拒絕，但莫司言的話是絕對的，絲毫沒給她拒絕的余地。

        “簽文寓意好，我就放了他們，你說怎么樣。”他拿這幾個人的性命威脅她。

        她仰頭看他，黑沉沉的眼睛里看不出絲毫情緒，可她心里有一瞬想說旁人的性命與她無關，但她到底做不到像莫司言那般草菅人命，鬼使神差地她隨了他的意。

        跪在那的人聽到莫司言這般說，忙不迭地求神拜佛，希望他們日日燒香的佛祖能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抽了好簽，這樣他們就能活命。

        就在此時，山下包圍上來的特警已經和莫司言的手下交火了，阿賓的車子遇到了兩組特警，那兩組特警按照行進方向分別躬身隱蔽迅速前進，特警大隊在一馬當先，但很快他們聽見了雨聲里夾雜著汽車引擎聲，于是他們隱蔽在樹后匯報了情況，得到指示的閃電間，大隊長帶人沖了出去。

        “不許動！”

        “警察！”

        阿賓等人早就知道山下有警察埋伏，本以為能趕在包圍圈合起來之前沖出去，沒想到還是晚了半分鐘。

        阿賓沉聲對耳麥里吩咐道：“沖卡。”

        兩輛黑色的吉普車同一時間油門猛踩到底，咻地沖著特警大隊長跟前沖過去，那架勢分明是準備從他們的尸體上碾壓過去。

        兩組特警迅速向旁邊一滾，黑色的制服上沾滿了泥濘渾然不知，那兩輛吉普車就這般沖了過去。

        他們立刻持槍追上去，噼里啪啦的子彈對著移動中的車輪子一頓掃射。

        阿賓再次下達指令：“搞死他們。”

        手下們收到指令，那兩輛車的車窗搖了下來，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從車窗里探出半個身子，微型沖鋒槍對著車后窮追不舍的特警一陣掃射。

        噼里啪啦的槍響在滂沱大雨中如同不時炸響的炮仗，指揮車上的聯絡頻道也滋啦不停地收到了現場的戰況匯報。

        “這里是行動c組，現場兩輛黑色吉普車，配有輕型火力。”

        指揮車上，技偵小高對章局搖了搖頭，因為電腦屏幕上那個紅點顯然不在那兩輛車上。

        顏璐的身上帶著定位芯片，而他們在追蹤儀器上所看到的紅點明顯還在山上。

        章局皺眉，拿起步話機，連上通話頻道：“傅千烆。”

        傅千烆此時正帶隊從另一個方向包抄，他自然聽見了聯絡頻道里交戰的槍聲，即便心里擔心顏璐會不會就在那里，但章局還沒有下命令，他只能按照原定計劃包抄上山。

        現場行動容不得狐疑，而同樣的，山上的情況也不比山下樂觀。

        顏璐手腳冰冷地貼著同樣冰冷的墻壁，莫司言面無表情地丟了沒有子彈的手槍，目光森冷地掃了一眼滿地的血肉和溫熱的尸體。

        顏璐聲音微微發顫：“你不是說放了他們嗎。”

        莫司言沒有立刻回頭，似乎不知道怎地他心里的邪火被勾了出來，他一腳剁碎了半顆人的頭顱，骨頭咔嚓碎裂的聲音驚得顏璐全身一僵。

        他緩緩呼了一口氣，將心里的邪火壓了下去，轉過頭對顏璐溫柔地笑：“小家伙，過來，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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