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見完禮都沒有先開口，任由那詭異的氣味擴散開來。

        一陣沉默過后，封莼阮嘆了一口氣，先開了口：“三嬸帶著這么多人來書房重地，所為何事？”

        那邊的貴婦緩緩從軟轎上下來，剛站定在人群中，突然微不可見的一僵，往外走了幾步。

        稍稍遠離那詭異的氣味包圍圈后，貴婦姿態慈祥的開了口：“我本不該插手小輩的事，但莼莼你看，清羽剛回來就打了明玉。雖說姐妹之間偶爾打打鬧鬧也正常，但也不知道明玉是哪里做得不好，竟惹得清羽這個做姐姐的這么生氣，不僅出手教訓了明玉，還有這些孩子。”

        說著，貴婦回頭指了指那些圍在軟轎旁頭埋得更低的旁系子弟。

        “莼莼你看，清羽若是只打了明玉，總歸是自家的姐妹，教訓幾句，以后不可這么沒規矩便是了。這些孩子都是家族旁系的孩子，這幾天為了家族大比都聚在家里，明玉擔心他們在這里過得不習慣，特意帶著他們在老宅里逛逛熟悉一下，卻不想撞上了清羽不知怎么和明玉生了氣，一個個的都被牽連進來。”

        說完，貴婦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語帶哽咽的繼續道：“他們的父母親尚在京都，他們就遭此大禍，若是不嚴懲清羽，我們可怎么向他們的父母交代啊。”

        封莼阮看了看一臉無辜且乖順的妹妹，回頭對著貴婦揚起一抹體貼中帶著安撫的笑容：“那依三嬸看，事已至此，該如何嚴懲三妹妹？”

        貴婦最后拭了拭眼角，猶猶豫豫的說道：“清羽總歸是自家侄女，雖說犯了大錯必需嚴懲，但念在她尚且未能覺醒玄力，實在可憐，不如就關半月禁閉吧。我也好向這些孩子的父母交代。”

        雖說知道這當三嬸的沒安什么好心，但上來就當著她這個當事人的面直接顛倒黑白，把大家都當傻子糊弄，也是讓她沒想到的。

        封清羽保持著乖順的姿勢，臉上揚起笑容。

        封莼阮看著她，輕聲問道：“三妹妹有沒有什么想說的呢？”

        封清羽保持著一張笑臉，上去就直接戳破假象，反正三叔一家與親爹不和，連帶有事沒事就愛折騰她的事在京都早已不是秘密。

        家主也只是并不在意罷了，不代表他就不知道。

        只要不鬧出人命，他就不會管。

        還是那句話，老爺子并不缺少一個作為聯姻工具的孫女，就算是他最寵愛的小兒子唯一的女兒。

        “三嬸一來就說是我打了明玉，敢問明玉何在？”

        貴婦痛心疾首的看著她，“你還好意思問！你妹妹被你打得受了內傷，一時起不來身了。”

        封清羽一聽，臉上的笑容更加愉悅了，“這有什么不好意思問的，三嬸剛剛才說我尚未開始覺醒玄力，可憐的緊，現在怎么又說我把四妹妹打出了內傷？明玉可是已突破過玄力的紫玄境界了，難不成我還能隔著兩重境界把她打成內傷？”

        紫玄，玄力可以外放的第一重境界，是不可外放的黑色玄力突破過后的結果。

        可能是沒想到這個慣來木訥不善言辭的侄女變得伶牙俐齒起來，貴婦一時之間沒什么準備，竟沒來得及想好新的借口。

        封清羽可不給她時間思考怎么把話圓了，話趕話的繼續問道：“那既然明玉不在，這些旁系的兄弟姐妹總是在的，剛才三嬸說我和明玉打架牽連了他們，讓他們遭了大禍，想來也是傷得不輕。”

        貴婦剛剛下意識感覺不對，話不敢說得太滿，“他們畢竟是旁系的孩子，看著你們打起來了也是只敢在旁邊拉架的，這么多人傷得肯定有輕有重的。說的是你不該打人，你這孩子到計較起這些細節來了。”

        封清羽一臉正直，帶著公事公辦的語氣，正氣凜然的一揮手：“三嬸說的哪里話，我封家百年大族，絕不允許在家里有栽贓陷害的臟事，事關家里的兄弟姐妹，更何況家族大比在即，全京城的目光都在封家，若有不妥，必將遭人恥笑，事情絕不能就這么不清不楚的，方方面面都要查清楚才行。”

        說完，封清羽轉身對站在身側的封莼阮行了一禮：“大姐姐統管宅院，此事還請大姐姐費心，查清明玉和旁系兄弟姐妹身上的傷處，統調今日在事發之地出現的人，還原事實真相。”

        貴婦轉了轉手里拿著的佛珠，瞇了瞇狹長的眼睛，緩緩開口道：“清羽的意思是說我這個當長輩的親自過來污蔑你？”

        難道不是？封清羽瞇了瞇眼，雖說事實就是如此，但這老女人這么當眾問了，自己要是承認，她肯定轉頭就是一頂“忤逆不孝，頂撞長輩”的帽子扣下來。

        這老女人，壞得很！

        這么想著，封清羽還是揚起天真的一張臉看著那邊的貴婦：“清羽不敢，清羽只是想查清事實的真相，防止別有用心的人蒙騙三嬸。難道三嬸不想知道事實的真相，只是想關清羽的禁閉嗎？”

        一邊說著，她一邊瞪大了眼，驚訝的看著貴婦。

        看著這小蹄子一臉單純的天真無邪，貴婦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只得鐵青著臉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看你這孩子說的，三嬸何時不讓你查清楚了，三嬸只是以為你誤會了，覺得三嬸要污蔑你。”

        封清羽笑了笑，“三嬸說笑了，清羽年紀還小，分不清善惡，所以在事實明了之前，絕不會妄下決斷。還請三嬸也不要多想。”

        在她們倆你來我往唇槍舌戰，嘴皮子仗打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封莼阮早就安排了醫師和婢女去往封明玉的院子，同時檢查了在場的旁系男女的身體狀況。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一個白胡子老長，看上去就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站在眾人之中，顫顫巍巍的撫著自己的胡子，開口匯報結果。

        “回大小姐的話，四小姐是受了內傷，系為自己的功力反震所傷。旁系的少爺小姐們只有幾位身上有傷，其余人除了體臭異常，并無大礙。”

        聽完回話，封莼阮一示意，就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上去輕輕把旁系人的傷露出來給大家看。

        封清羽看了幾眼，很茫然的開了口：“這痕跡，不是鞭痕嗎？怎么有這樣多的傷口，難道這幾位兄弟還中了暗器？”

        雖然她語氣茫然，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帶著傷口的鞭痕……這不就是封明玉那根帶著倒刺的長鞭嗎？

        那邊的貴婦心里一咯噔，她聽明玉說被那個廢物打了，心里一頓，害怕那個小廢物的情況超出控制，影響到今年的少家主繼任，就急急忙忙的帶人過來想要先把這小廢物關個半個月，讓她缺席今年的大比再說，具體的情況還沒了解清楚，現在看來

        這小廢物的情況果真超出了控制。

        貴婦陰沉著臉想道。

        這邊了解到情況的眾人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那邊看到大夫就知道瞞不住情況的封明玉，帶著她斷成兩截的鞭子就跑來了。

        剛過來還沒站好，就添油加醋的把大黃咬斷她鞭子還搶她鞭子打人的事大肆渲染了一番。

        反應過來的貴婦，瞬間配合著的摟著封明玉開始哭哭啼啼：“我可憐的明玉呀，這是什么未通人性的野獸，怎么能隨便就帶到老宅里啊！看給我家明玉嚇得！清羽啊，不是三嬸說你，這樣的野獸實在是太危險了，不能養啊。”

        說完，貴婦對著封莼阮正氣凜然的道：“看來是我誤會了清羽，既然是一只紅毛小獸做的，那就把那只小獸給明玉處置，這事就算了，免得傷了自家姐妹的和氣。”

        雖然不知道那小獸是什么品種，但聽明玉說得那么厲害，那小獸說不定是四弟從什么地方找到的厲害玄獸幼崽，總之先要過來給玲瓏養著，馬上就要選家主繼任了，這可是一大助力。

        貴婦一邊裝出一副自己吃了大虧但還是不愿為難小輩的長輩形象，一邊在心里開始給自己的小女兒謀劃將來。

        封莼阮為難的看了看三妹妹，剛剛就是亂糟糟的一通鬧劇，清羽也不說具體的過程，她也不知道上午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過剛才就看出這小獸對清羽意義非凡，三妹妹像是當家里親人養的。可若事實真是如此，三嬸這要求的確也不算過分，那這

        好歹也是在社會的險惡中摸爬滾打長大的，封清羽基本上一聽這話頭就知道這位三嬸打的什么算盤，頓時在心中狠狠唾棄這不要臉的女人。

        她拍了拍姐姐的手，聊做安撫，然后坦坦蕩蕩的開口笑道：“四妹妹剛剛的話，可謂是一開口就顛倒黑白，可笑至極。既然你不顧念姐妹的情誼，那我也不能為你繼續隱瞞了，此事一開始，你從我背后偷襲，出手狠辣，謀殺姐妹，敢問這你為何不說？”

        說完，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繼續問道：“今日，你以言語辱我，當時，這些人全都是你的幫兇，仗勢欺人，欺人太甚！我念在姐妹情誼，今日沒有碰你一根手指頭，剛剛大夫所驗，就是證據！但是三嬸剛剛前來問責時，話里話外都說是我打了你，可見你回去根本沒告訴三嬸實話。蒙騙親長，謀殺堂姐，這就是四妹妹的孝悌之禮嗎？！”

        此言一出，直接把事情的嚴重性上調了好幾個檔次，把貴婦三嬸屢次強調的小孩子打鬧直接升級定性為姐妹殘殺。

        周圍不明情況的下人更是暗暗抽了一口涼氣，腦袋埋得更低，生怕這事完了被主人家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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