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陪家人過年，然后是拜年，一直到初六。綜藝的拍攝日訂在初九，不出門的日子程霏就在家里熟悉流程，看看臺本。

        節目組除了她，還邀請了另外三位嘉賓，兩女一男。其中一位是實力派歌手，紅了很多年，程霏很喜歡她的歌。另外兩位，她就不熟悉了。

        第一天錄制，大抵就是他們幾個人見面，一起吃頓飯，相互認識一下，聊的內容沒有限制，自由度大。第二天開始就是外景了，在一處有滑雪場的度假村，三天兩夜。流程不算復雜，主要目的是拍攝生活狀態，穿插一些娛樂性互動，再就是每期結束有一場單采。

        其實還挺有意思。

        拍攝當天，程霏很早就到了，帶了點心請工作人員吃，大家受寵若驚。程霏看他們做準備工作，有不明白的地方會問，工作人員樂得給她講。

        節目制作導演來遲了一會兒，發現程霏先到了，誠惶誠恐的過來道歉。“程總，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您這么準時……拍攝準備工作一般都是一兩個小時，別的老師都習慣比預計時間延后一點再來……”

        “叫我程霏就行。下次我會注意，晚到一小時。”

        姚導撓撓頭，嘿嘿干笑。娛樂圈耍大牌的明星見多了，乍遇到一個大人物，還這么有禮貌，反而不適應。“主要其他老師不來，我們也錄不了，讓您等著實在是……”

        “沒關系，通告期間我沒有別的安排。還是，我在這兒會打擾你們工作？”

        “不會不會！”姚導連忙擺手。

        “那你去忙吧，不用特意關照我。”

        “啊，那您……”姚導往她周圍看了看，納悶。“您一個人來的？”

        “嗯。”

        “助理沒一起跟著？”

        “助理有工作。”程霏想到他問的應該不是公司的助理，又說：“丁越安排了一位助理過來，應該還沒到。”

        “哦哦，丁總安排了，那我就不瞎操心了，哈哈。”

        鐘欣雅披著頭發跑進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后了。老板一早打電話問她怎么樣了，她還在做夢。老板聽出不對，問她見著程霏沒有，她說她在家。老板發火要把她頭擰下來丟海里，她臉都沒洗完就跑出來。真的嚇死了，老板派她一個艱巨重大的任務，她竟然遲到了……

        鐘欣雅遠遠看到程霏，肝兒都在顫。那可是能把暴躁老板治得服服帖帖的大人物。上一次她親眼見到，她就只是冷冷淡淡飄了一個眼神，他們家老板屁都敢不放一個，那威懾力簡直炸了！

        偶像啊！

        “鐘欣雅？”程霏看到了她，但又不太確定。她素顏和上妝后的樣子有一點差別。

        鐘欣雅被點到名，趕忙跑過來，正八經的彎腰鞠了個躬。“程總好！對不起程總，我遲到了！我罪大惡極！請你一定原諒我，不然丁總把我的頭擰下來扔大海去！”

        程霏愣了愣，失笑。“丁越怎么讓你來？”

        “這個神圣而艱巨的任務只有我能勝任！”鐘欣雅瞅了瞅周圍，聲音壓低。“程總，我跟你說，娛樂圈里的人都是面善心黑，一言不和就鬧妖，丁總怕你吃暗虧，讓我寸步不離跟著你。”

        丁越在想什么，讓她一個大明星來伺候她。“還是換助理來吧，我跟他說。”

        “我是助理啊，我可以啊。”鐘欣雅抱住她胳膊，一副勢死不撒手的架式。“程總你不要嫌棄我，我會盡心盡力為你服務的！”

        程霏看著自己的胳膊，又看看她，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一個換了性別的丁越。她有時會陪丁越出席活動，印象中，她更端莊、更嬌媚一些……絕不是現在這樣。

        鐘欣雅軟磨硬泡央著她，為了顯示自己有用，還把知道的小道消息八卦給她聽。比如，跟她一起上節目的流量小花柳沫妍，雖然剛跟圈內男友官宣分手，但她其實是有金主的。金主很寵她，同意她談戀愛就離譜。

        柳沫妍這段八卦沒講完，節目唯一的男嘉賓到了。

        “哎喲，排場大的來……”鐘欣雅吐槽。“今天拍室內，需要帶七八個助理？皇帝出巡么？”

        顧成琛一進來，就有目的的四處張望，發現角落里的陌生面孔，興致高昂的走過來打招呼。“程霏！直呼你名字不介意吧？我是顧成琛。”

        “你好。”鐘欣雅在幫她梳頭，程霏不方便起身。

        顧成琛倒不怎么介意，靠坐在化妝臺上，笑瞇瞇看著她。“真想不到你本人這么美。”他的語氣很隨意，親切又不會讓人覺得刻意，一下子拉近了距離感。“第一次錄制節目會不會緊張？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問我。要不要加個微信？方便聯絡。”

        “可以的。”

        顧成琛加到她的微信，第一時間看了她的朋友圈，什么都沒有。“你是從來不發朋友圈，還是限制我看？”

        “不發。”也不看。

        顧成琛抿著唇笑了會兒，沒再多問。“我先去換衣服，呆會兒見。”

        顧成琛前腳剛走，鐘欣雅就在她耳邊嘀咕。“剛見面就要聯系方式，臉皮厚的喲，自以為長得不錯，就到處散布魅力，像個花孔雀似的，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歡他，要點臉好不啦。”

        程霏從鏡子里看她，輕笑。“只是加個微信。”

        “我都沒有加到！”

        “那，加一下？”

        “好啊好啊。”偶象的微信啊……朋友圈果然什么也沒有。鐘欣雅盯著手機看了會兒，突然問：“程總，你這個頭像，是不是情侶用的呀？”

        一只拿著蒲公英的兔子。

        “不是。”

        不是嗎？但是感覺，應該還有一半才對。

        柳沫妍是典型的公主作派，凡事要人哄著伺候著，年輕漂亮，有囂張的本錢。鐘欣雅說她有金主，見了本人程霏才想起之前他們其實有過一面之緣——在張伯揚父親的生日宴。

        柳沫妍隔著老遠跟程霏擺了擺手，算是打過招呼，至于其他人壓根就沒放在眼里，走路搖曳生恣，把趾高氣揚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導演過來說，劉婉蕓身體不舒服，來不了，初次會面這段只能錄他們三個人了。柳沫妍當場把不高興三個字擺在了臉上，顧成琛沒什么意見，程霏也沒有。只是，少了一個人的畫面看起來冷清了些，也略顯尷尬。

        程霏是不太會主動帶話題的性格，多是傾聽，柳沫妍在鏡頭前完全是另一副面孔，甜美嬌俏，有點膽小，所以演變成顧成琛這邊問一句，答一句，那邊問一句，答一句，非常生硬的場面。

        “姚pd，這樣是不是不太行啊。”健談如顧成琛也扛不住告饒。

        導演組聚到一塊兒，商量了會兒，姚導抓著亂蓬蓬的頭發走過來。“大家第一次見面不太熟哈……”

        柳沫妍兩手抱胸，一臉不耐煩。

        “可以試試說說對彼此的第一印象……”

        “實話實說？”柳沫妍開腔嗆聲。

        “啊這……”姚導的眼神往程霏身上瞟，比起圈內人耍大牌甩臉子，他更顧及這邊這位的情緒，畢竟，集團總裁這個身份還是很嚇人的。

        “可以。”程霏淡淡笑道：“就算言辭不當，后期也可以剪掉不是么。”

        姚導眼前一亮。“對對對，你們就自由發揮，自由發揮就行！”

        柳沫妍冷眼睨著她，眉梢微揚，大有挑釁的意思。

        攝像開機，她瞬間換上甜美可人的面具，狀若崇拜的眨著大眼睛，嬌聲問：“程霏姐姐，能跟我說說你來參加節目的理由嗎？我實在好奇呢，像你這么漂亮家世又好的女孩子，怎么會有人舍得跟你分手。”

        姚pd眼前一黑，心態崩了。

        程霏上節目的真正原因，節目制作組是不知道的，在場的人都八卦過程氏股價大跌是因為程霏感情不順導致的。失戀不久遇到有人問對方為什么不要你，跟打你一巴掌沒啥區別了，柳沫妍當著她的面問這個問題簡直就是在雷區跳舞。

        鴉雀無聲。

        就連一向擅于圓場的顧成琛也沒敢吭聲。

        沒想到，程霏只是笑了笑。“我也想知道。喜歡一個人，想跟他在一起，愿意為他做任何事，希望他也可以這樣待你，是哪里不對么？為什么他會說沉重，給不了我想要的。”

        姚導愣了愣，找出程霏的臺本翻了翻。是臺本上寫的詞，但不是完全一樣……太意外了，這臨場反應絕了！他趕緊走到攝像身邊，讓他抓住程霏說話時的表情——明明是笑著的，低垂的目光很寧靜，但卻能讓人感覺到她心里的悲傷。

        情緒表達的精準，細膩。以一個導演的眼光來看，這段表演是沉浸在極佳狀態里的，但程霏并不是演員啊。

        “所以，你覺得是你的錯嗎？”柳沫妍狀若天真的眨著眼，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問的很傷人。

        程霏的目光淡淡移向她，片刻沉默，讓人以為她生氣了，但她只是輕輕說：“是吧。”

        “那你來節目是想讓他知道你很愛他嘍？”柳沫妍顯然沒打算輕易放過她。依她前面的回答，這個問題她答不是，前后不一，虛偽。但要她回答是，就太卑微，低到塵埃的姿態更假。

        “如果他能看到，我想讓他知道我已經放下了。”

        柳沫妍愣住，抿住唇，端過飲料喝，似乎陷進替她難過的情緒。

        “同是男人，忽然有點羨慕是怎么回事。”顧成琛呵呵笑著說：“要是我，一定舍不得你這么好的女孩難過。”

        之后顧成琛說了他的故事，柳沫妍配合著適時提問，話題聊的很順暢。柳沫妍也說了自己的，說到動情，抽抽噎噎哭起來，顧成琛像大哥哥一樣安慰她。導演覺得差不多了，終止了這段。

        鏡頭一關，柳沫妍眼睛里的淚光還沒褪干凈，就恢復了那副一慣冷冰冰的囂張樣子。“程總面對鏡頭挺自然的嘛，我還擔心你會緊張，接不住我的問題呢。”

        “習慣了。”每天面對不同的人，她的生活又有哪一天不是在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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