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熱，程霏雖然躺在床上不動，還是悶出一身汗來。她想洗澡，媽媽不讓她亂動，讓她再忍兩天。

        自從被邵鈞按著洗，洗成了習慣，她就再也沒辦法忍受身上粘粘的了。程霏趁著媽媽跟阿姨出門買菜，打電話給邵鈞。

        “洗澡？”

        “嗯，你快來，晚了媽媽就回來了。”

        “……”

        邵鈞過來的時候，她自己已經(jīng)挪下床，單腳蹦到了衛(wèi)生間門口了。腳應該是疼的，她齜牙咧嘴抬著受傷的腿，見到他如同見到救星，只是救星臉色很差，像要吃人。

        邵鈞一句話不說，把她打橫抱了起來。程霏倒抽氣，沒敢喊疼，揪著他的衣服，全身緊繃著。

        “你是少折騰一會兒都不舒服是吧。”

        “難受啊，要洗澡……”

        “你這樣怎么洗？”

        “你把我放浴缸，我自己能洗。”

        “紗布濕了怎么辦？”

        “不會濕的，我把腿搭在外面，你搬個小凳子過來。”

        她還真是都打算好了。

        邵鈞把她放到浴缸里面，去拿了凳子，又拿了枕頭過來，墊在浴缸邊上。程霏忍著疼把腿搭上，凳子高度剛好讓腳放平。

        “行了行了，你把淋浴頭拿下來就出去吧……啊還有洗發(fā)水，沐浴乳……還有護發(fā)素！哦，洗面奶也要……”

        邵鈞把瓶瓶罐罐擺到她手邊，出去關上門，一口氣還沒嘆出來，又聽她在里面喊。

        “邵鈞，我褲子脫不下來……”

        “……”

        邵鈞重新進去，想直接把她抱出去算了，但看她折騰的滿頭大汗，放棄了掙扎。

        “你扶我一把，我能起來……你閉上眼睛，不要偷看淑女脫衣服！”

        “……”

        “好了好了，你幫我把褲子扯下來吧……啊啊啊，你先把浴巾拿給我，我光著屁股呢！”

        “……”

        “還有內褲，你你你不要用手動！”

        “……”

        “我都脫了，一會兒洗完是不是還要穿啊？”

        “……”

        “算了，不管了，我先洗。”

        “……”

        “水好涼！！”

        “……”

        “哦，熱了……媽呀，燙燙燙！”

        “……”

        “邵鈞邵鈞，浴缸太滑了，我要滑下去了！快救我！”

        “……”

        “你不要睜開眼睛！不能看！”

        “……”

        洗澡一件小事，洗出了兵荒馬亂的氣勢。邵鈞把淋浴關掉的時候，已經(jīng)從頭濕到腳，也不知是誰給誰洗。

        程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好意思的喊他。邵鈞連脾氣都沒了，拉開浴簾，抱起她，避著門框把她抱出來。

        “你頭發(fā)都濕了……”程霏揪起他一縷頭發(fā)，本意是內疚，卻突然笑出聲。

        邵鈞的眼神悠悠淡淡，落在她臉上，除了無奈，也沒有別的想法了。

        “程霏，邵鈞。”趙嵐打開房門。女兒裹著浴巾，女兒的男朋友像剛從水里撈上來。“你倆這是干什么了？”

        邵鈞正要說話，程霏摟著他脖子，著急解釋。“媽，是我強迫他的，不關他的事，你生氣沖我來！”

        “……”

        “……”

        自己生的女兒自己不知道嗎？趙嵐慚愧的只想捂臉。“邵鈞，你把她放床上，快去換衣服，別感冒了。”

        程霏有人接手了，邵鈞離開房間。

        沒走遠，能聽到母女兩個說話。

        “屁股撅起來，今天非揍你頓不可！”

        “媽，屁股不能撅，光著呢。”

        “內褲呢？”

        “邵鈞給我脫了。”

        這個女朋友大概是為了坑他而存在的吧。

        程霏好動，一刻都靜不下來，骨折讓她躺兩個月，簡直要比殺了她還痛苦。所以這兩個月，邵鈞幾乎寸步不離陪著她。

        可是如此一來，邵鈞的工作必須終止，剛談下來的片約也取消，經(jīng)紀人對此頗有微詞。正值上升期的演員無故解約不是好事，經(jīng)紀人勸過他，邵鈞一個眼神就讓他閉了嘴。

        事業(yè)跟程霏哪個重要？

        這個問題從來不需要考慮。

        九月份開學，程霏的腳也好的差不多了，邵琪在假期過半的時候就回英國去了，兩個人接觸機會不多。開學之后，程霏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家，邵鈞接了一部戲約，也忙碌起來，兩個人難得能見上一面。

        程霏很粘他，可能也是養(yǎng)成了習慣，戀愛中這種依賴更深了，加上同學間有成雙成對的，在校園里看見，難免傷感。

        想見他，需要他陪，從來是理所當然的。

        程霏每天都會給他打電話，從開始聊一兩個小時，到后來邵鈞有事，說幾句就匆匆掛斷，距離考驗著她的心情，一些倉促，在她心里變成了冷淡。見不到面，疑慮也就更多了。尤其是，娛樂報道時不時冒出一篇與他有關的緋聞，歌星，影星，模特，甚至是網(wǎng)紅……也不知道他身邊哪來那么多女人。

        程霏當然相信邵鈞不會喜歡別人，她只是覺得，他們有必要公開戀愛關系。如此一來，覬覦她男朋友的人就會知難而退了。可她把這個主意說給邵鈞聽，他不同意。

        “不行。”

        “為什么？”

        “你還是學生，身份也特殊，曝光在媒體面前一來不安全，二來惹人非議，何況你未成年，這件事得程叔點頭才行。”

        “唔……”他說的都是道理，她也懂，但是不高興。

        “怎么突然糾結起這個？”

        “想讓別人知道……”

        “你男朋友沒名氣，沒作品，還不夠炫耀的資格。”

        “我才不在乎那些！”

        邵鈞笑了。

        只要聽到他的笑聲，心里的那些不安都被吹走了。“讓我知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你就完了！”

        “嗯？”

        “不準跟別的女生去吃飯，不準開車載別的女生，不準留電話給她們！”

        邵鈞總算知道她為什么突然要提公開的事了。“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我沒有信心？”

        程霏被問住了。

        “懷疑我的人品？”

        “不是啊。”

        “那你是覺得，程家大小姐，程氏未來繼承人，貌若天仙冰雪聰明的你，配不上我？”

        程霏聽到最后嘴角都彎起來了。“瞎說什么實話……討厭！”

        “有時間少胡思亂想，學習不累？還有空想三想四。”

        “知道啦。”

        圣誕節(jié)前夕，邵琪回國了。這一次見面，邵琪的發(fā)色變回了正常，也留長了，清清爽爽，給人的感覺也不太一樣了。

        她轉到程霏的學校，比程霏低一年級。程霏有時間去找她玩，跟她聊聊她哥，戀愛這件事只有家人知道，邵琪是她唯一可以傾訴心情的對象。有時候看到惹人心煩的娛樂報道，也會跟邵琪吐槽。

        “這個姑娘好像比上一個漂亮。”

        “是嗎？”

        “嗯，我哥喜歡這種，以前……”邵琪看了看她，笑著把沒說完的話跳了過去。

        程霏不傻，聽得出她順口想說什么。“你哥以前有喜歡的人嗎？”

        “肯定有啊。”

        程霏完全沒有想到。

        “不過沒有在一起過啦，男孩子到了某個時期，對異性產生興趣不是正常的嘛，你不要在意。”

        “那他……以前喜歡過誰？”

        “名字我不記得了，反正特別漂亮。”

        “他們現(xiàn)在還有聯(lián)系嗎？”

        “沒有了吧。”

        那還好。

        “不過也不一定，我哥不太跟我說這些事。”

        程霏的心又提起來了。

        如果邵鈞喜歡過一個人，那么她就不是他的初戀了……人不是總會對初戀念念不忘，以后喜歡的每個人身上都有初戀的影子……

        他喜歡她，也是因為那個女孩嗎？

        邵琪看著她的表情，眼睛一轉。“你別告訴我哥這事兒是我告訴你的啊，他會不高興的。再說，你就是問他，他也不會承認。我哥那種性格，心里要是放著一個人，打死都不會說的。”

        “……嗯，我不問他。”

        圣誕節(jié)邵鈞在劇組沒能回來，跨年劇組放假一天，他沒提前告訴程霏，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邵家的跨年夜是社交盛宴，邵鈞作為長子不得不現(xiàn)身，他惦記著程霏，卻又不能走得太早。眼見九點就要過去，想那個做息規(guī)律的小姑娘這會兒肯定開始打盹，他就沒心情繼續(xù)呆下去。

        “我先走了。”

        “去哪兒？”

        “回家。”

        “站住！”

        邵鈞頭也不回，任憑父親暴跳如雷。

        他心情其實不太好。

        節(jié)慶的日子，邵家主持的宴會，父親身邊的女伴卻不是母親，甚至已經(jīng)不避諱外人知道他們夫妻不合。

        邵鈞想回家，回的卻不是那棟冰冷的房子，而是想見那個數(shù)月不見，殷殷期盼著他出現(xiàn)的傻姑娘。

        邵鈞開車經(jīng)過程家時，特意看了眼她房間的窗戶。

        燈還亮著。

        他把車停在程宅屋前，拿了禮物，走到程霏窗戶底下，拾起一塊小石頭，扔到玻璃上。第一顆，屋里的人沒反應，第二顆，窗簾動了動，探出一顆腦袋。

        程霏看見了樓下的人，驚訝的說不出話。

        邵鈞不讓她開窗，外面風大，指指大門，示意她下來開門，不要打擾其他人。程霏點點頭，飛奔下樓。

        日思，夜想。

        人出現(xiàn)在面前，忽然又不知所措了。

        “新年快樂。”邵鈞進了門，把禮物給她。

        程霏沒接禮物，而是先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臉，拉著他到壁爐邊上暖和。“你怎么回來了……都這么晚了……”

        “放假。”

        “放假？多久？”

        “一天。”

        “啊，那你明天又要走？”

        “嗯。”

        程霏原本開心著的表情又垮了下來。

        “程叔和嵐姨睡了？”

        “還沒，在臥室看跨年晚會吧。”

        邵鈞想了下，說：“我悄悄的，他們應該不會發(fā)現(xiàn)我來。”

        “你要留下嗎？”

        “你想我……”

        “想！想！我去鋪床，我去拿被子！”

        “回來。”邵鈞把她扯回來，有些無奈。“不想知道禮物是什么？”

        “哦，對！”程霏笑嘿嘿的把禮物抱過來拆開。里面是一只古樸的木盒，木盒打開，里面有一張蓋了郵戳的卡片。“這是什么？”

        “圣誕老人的許愿卡。”

        程霏翻過來仔細看了看郵戳，寫著芬蘭，拉普蘭。“是圣誕老人村寄出來的？”

        “嗯。明年圣誕節(jié)之前，在卡片上寫上你的愿望。”

        “會實現(xiàn)嗎？”

        “那要看你貪不貪心。”

        程霏把卡片放回盒子，寶貝的抱著。“你賴皮，這應該是圣誕禮物，你跨年才送我，還欠我一份禮物。”

        “□□能抵嗎？”

        “哪能這么輕易饒了你，哼。”

        程霏抱著小盒子，步履輕快的跑上樓。邵鈞的目光靜靜追著她，深沉的眼眸才算有了些許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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