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鈞的工作室正式成立，他們在辦公室慶祝，程霏拿邵琪打掩護跟著去了。

        工作室年輕人居多，她們到的時候，酒已經喝過三旬，邵鈞這個老板被灌得最多。辦公室里熱鬧極了，邵鈞拉開領帶，坐在一張桌子邊，正在看站上桌子上跳舞的人。

        程霏一眼就認出了跳舞的女孩是照片上的那個。

        “你看我哥�！鄙坨饔檬种忭斄隧斔�。

        邵鈞喝的不少，眼眸迷蒙且深邃，他直視著跳舞的女孩，看上去十分著迷，程霏被醋嗆了好大一口。

        她聽別人叫女孩lisa，她記住了。

        邵鈞上雜志，拍了一組照片，其中一組是攝影師抓拍的日常，里面有一張lisa給邵鈞描唇線的照片。年輕男女同框，目光格外專注，要是不是女孩手里拿著的是一只唇線筆，都要懷疑當時的氣氛曖昧。

        邵琪說，你要小心。

        程霏原本是不在意的。

        冬天的第一場雪，邵鈞答應她回來的，她等到晚上。

        “我哥沒說嗎？今天是lisa的生日，他們一起出去吃飯了�！�

        程霏給邵鈞打電話，他在外面，電話里歡聲笑語，熱鬧非常。

        “你答應我回來的。”

        “今天有事，走不開。下次，冬天又不是只有一場雪�！�

        可是就那么巧，這個冬天只下了一次雪。

        她錯過了，然后也沒有了下次。

        不知道是不是程霏自己格外關注的緣故，邵鈞的緋聞越來越多。記者要不是拍到他和陌生女子一起吃飯，要不是拍到他和陌生女子出入公寓，在街上并肩而行，同乘一輛車，聊天，對視，各種同框。

        照片里的女人拍得很模糊，像同一個人，又像是不同的人。程霏常常對著照片搜查很久，雖然她也不清楚自己想發(fā)現(xiàn)什么結果。

        邵鈞從來不對她解釋，他或許知道她看到了，或許不知道。程霏一個字都不敢問，她不問的問題，他從來不會主動傾吐。她只能自己猜，猜完了再告訴自己，都是捕風捉影，都不是真的。

        春節(jié)，邵鈞在家陪了她兩天。

        他現(xiàn)在紅到包成粽子也會被人認出的程度，他們哪都去不成，只能呆在家里。程霏想了很多兩個人可以一起做的事，但這兩天邵鈞的電話沒斷過。

        在一起，能見面，一樣有相隔千里遠的效果。

        程霏數(shù)著日子，還有兩個月就到生日。

        她安慰自己，今年的生日一定不一樣，再忍耐一下。

        年后，邵琪去工作室見習，她時不時會給程霏匯報哥哥的行程和動態(tài)，像個潛伏的小報記者。邵琪會告訴她，你看，緋聞是假的，這個時間，我哥明明在工作，不可能和女人單獨出去。

        開學之前，邵叔叔請他們全家人吃了一頓飯，話里話外說的是兩個人的婚事，程霏羞得全程抬不起頭。邵叔叔是希望他們早定下來的，但是爸爸說，她年紀還小，再等兩年也不晚。邵叔叔問她意見，她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邵鈞缺席，他忙。

        回了家，媽媽埋怨了兩句，爸爸什么都沒說。她上趕著把自己送出去的意圖太明顯，問也是白搭。

        這頓飯兩家家長沒商量出結果，程霏有點擔心，想問問邵鈞該怎么辦�？墒�，過了很多天，缺席的人沒有來找她問錯過的經過，她心里也不舒服，婚事如果也由她來主動，那么是不是說，他也沒那么想娶她？

        四月的第一天，邵琪來班里找她。

        支支吾吾說想告訴她一件事，但是又怕告訴了她，壞了他們的關系，可是不告訴她，也許會內疚一輩子。

        邵琪給她看了一張照片。

        工作室的辦公室，窗前，她的男朋友和lisa沐浴在晴好的陽光下，接吻。

        “我……這個……其實藏了很久了……寒假的時候他們就……我沒敢告訴你，怕你難過……”

        程霏沒太聽清她說了什么，這張照片比記者拍得敬業(yè)多了，眉眼，細節(jié)�！耙驗榻裉焓怯奕斯�(jié)嗎？琪琪，這個玩笑不好笑�！�

        邵琪盯著她，意味深長的笑�！班�，是玩笑，你這么聰明啊，被你拆穿了呢�！�

        程霏對著照片，眼睛里有明顯的受傷。

        看到男朋友跟別人親在一起，她能有多冷靜？假如，只是假如，邵鈞心里有一個人，現(xiàn)在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跟她很像的人，那他會不會心動？

        閉上眼睛，腦子里全是那張親吻的照片。

        這算背叛嗎？

        發(fā)現(xiàn)了，然后呢？

        是該去吵架，趕她走，還是當作沒有發(fā)生？

        她不想吵架。

        問都不敢問。

        也沒辦法當沒發(fā)生過。

        程霏頻繁給邵鈞打電話，早上，課間，中午，晚上，有時甚至是凌晨。像偵探一樣仔細聆聽電話里的背景音，確認他在做什么，身邊有沒有人，是男是女。一天這樣，兩天這樣，到第四天的時候，邵鈞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事，想聽聽你聲音，不行嗎？”

        “為什么我覺得你是在查崗�！�

        他是笑著問的，程霏卻非常敏感，被刺中了心事。“我就是想查，你背著我做了什么，你心里明白！”

        “我背著你做的事多了，都要一一交待嗎？”

        “對！”

        “過幾天，回去跟你說。我還有事，不聊了�！�

        “你有什么事？為什么每次我找你你都有事？你就這么不耐煩跟我說話？”

        邵鈞這會兒才聽出了異樣�！俺迢�？”

        “我想見你，現(xiàn)在，馬上！”

        電話里面，聲音靜了很久。

        “是有事發(fā)生，還是單純鬧情緒？”

        “沒事，我——”

        電話轉成了盲音。

        他掛斷了她的電話。

        程霏愣了幾秒鐘，再給他打回去。

        不接。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一邊勸自己安分，相信他，乖一點。

        一邊控制不住發(fā)瘋，發(fā)消息，打電話。

        剛開始邵鈞會接，會回，后來可能是被她歇斯底里的胡鬧惹煩了，干脆不理。她其實知道自己做這些沒用，但她心里憋著一股委屈發(fā)泄不出來，難受得要命。

        邵鈞在程霏生日前回來了，兩家人吃飯再提婚事，程敬恒沒有松口，邵永釗臉色也不是很好。

        程霏注意不到長輩之間不和善的氣氛，她專注于他們冷戰(zhàn)半個多月，他回來了，非但不跟她道歉，連句哄她的話都不肯說。

        回家，邵鈞單獨送她，路上也沒說話。到了程家，邵鈞停下車，程霏坐著不動，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他主動示好，解了安全帶開門下車，快步往家門走。

        邵鈞追上她，拽住。“你到底在鬧什么�！�

        鬧？在他看來她一直在無理取鬧是嗎？

        “訂婚的事我會再跟程叔談，你不要著急�！�

        程霏甩開他的手�！安皇且驗檫@件事！訂不訂婚對我不重要！我是很想嫁給你，因為我喜歡你，可是你想娶我是因為什么？不要以為我什么都不懂，你只是發(fā)現(xiàn)我不高興，所以拿訂婚的事來安撫我，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訂婚只是他用來哄她的手段。

        不高興，想想可以嫁給他，就開心了。

        覺得寂寞，想想可以嫁給他，熬一熬就過去了。

        發(fā)現(xiàn)他跟別人在一起，想想最終嫁給他的人是自己就什么都能忍了！

        哄她可不是簡單么？

        訂婚，又不是結婚，騙騙她能省下多少功夫。

        邵鈞默然看著她，像是不理解她突如其來的怨氣。

        “邵鈞，你喜歡我嗎？”

        “……”

        程霏望著他，極其平靜，也極其悲傷�！拔也恍枰�你承諾什么，只想要你一句話，你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我們談過了。”

        “你不敢回答�！�

        “我不喜歡被逼問。”

        “我沒有逼你，我只想要一個答案！”她喊了出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委屈。背著她跟別人好，他不是應該愧疚嗎？為什么他一點反省的跡象沒有，反倒她像是無理取鬧的那一個！她真的很難過，他看不出來嗎？

        “你追著這個問題不放，為什么，我對你不好？”邵鈞的語氣明顯冷了幾分。

        “喜歡一個人，想要知道他也喜歡我，有什么不對嗎？”

        邵鈞沉默了一會兒，反而問她�！叭绻�我給不了你答案，你想怎么樣？分手？”

        程霏呆住。

        眼前的人好像陌生，眼睛里面是一種近乎殘忍的冷漠。

        他們吵了一架。

        或者說，他冷漠的看著她掙扎了些許。

        他讓她想清楚。

        可還用想嗎？

        不可能分手。

        那么還鬧嗎？

        不了。

        他用事實教了她一個道理，放不了手的人沒有資格選擇。

        程霏在房間悶了一天，偷偷哭了一天。

        沒人能告訴她該怎么辦。

        那天之后，他們又是很長時間不見面。

        從他沒接她電話之后，她不再打了，有時候會給他發(fā)一條消息，他如果不馬上回，她也不再等。

        沒分手，也和不了好。

        程霏經常望著窗外面嘆氣，她想不通。

        如果不喜歡一個人，跟她在一起是為了什么。

        如果明知那個人不喜歡自己，還想跟他在一起，又是為了什么。

        對。

        不喜歡她。

        拒不回答，也始終不肯承認，可不就是不喜歡么。

        每次想到這兒，她就心痛。

        他憑什么不喜歡她……

        天氣連續(xù)悶熱了一個禮拜，終于積攢了足夠的水份，下起傾盆大雨。持續(xù)暴雨，引發(fā)了部分地區(qū)受災，劇組暫停拍攝，邵鈞在家休息。

        兩個人吵架，總要有一個先低頭，邵鈞不來，只能她去。

        程霏拜托阿姨教她燉湯，做菜，就是天分不足，做出來的菜不好看也不好吃。阿姨加了一些調料，挽救了下她的湯，幫她裝好。

        程霏冒著大雨，給邵鈞送過去，不說是自己做的，讓他先嘗。邵鈞看見她指頭上纏的創(chuàng)可貼，就知道她在家折騰什么了，湯的味道奇怪，但他都喝完了。

        “味道怎么樣？好喝不？”

        “比嵐姨的手藝差點。”

        “跟我媽肯定是沒法比……”程霏嘿嘿笑。他能喝光，說明味道還不錯。

        邵鈞看著她的神情，雖然在笑，眼睛里卻蒙著一層憂郁。

        “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了。”程霏把罐子收好，拎回去。“我晚上再來，你好好休息�！�

        邵鈞拉住她的手，翻過來看。

        程霏急忙把手抽回來，藏在身后。

        “不用勉強自己做不擅長的事�！庇绕洌瑸榱怂�。

        “不試試，怎么知道不擅長……”

        邵鈞看著她的眼睛，問：“不累嗎？”

        “不累啊，這幾天的作業(yè)寫完了，在家閑著也無聊……”她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他問的不是這個“累”。“不累�！�

        “程霏。你要的，我給不了�！彼麤]有辦法給她一樣他沒有的東西，他盡力了。

        所以呢？他想跟她提分手？“你是不是喜歡別人了？”

        “沒有�！�

        “那你為什么突然這樣對我！”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不管她提多過分的要求他都應她，為什么忽然之間對她冷淡，跟她說什么給不了！他想告訴她什么？他煩了，覺得她麻煩不想再應付她了？

        邵鈞沉默。

        他習慣這樣，在她情緒激動的時候，冷處理。以前程霏接收到類似信號，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處，撒嬌討好，避免惹他生氣，但是現(xiàn)在她沒有哄人的心情。

        錯的人明明是他。

        “你就是喜歡別人了……”對她愛搭不理，沒有耐心，拒不回答她的問題。程霏眼圈通紅，她只要想到他是因為別人對她這么不好，就心痛的難受。

        邵鈞淺淺嘆了一聲。她只要哭，他就沒辦法了。“我沒有�！�

        “你騙人！我都看到了，你們抱在一起親嘴！”

        邵鈞覺得荒謬�！拔以僬f一次，沒有。”

        “否認也沒用，我不相信！你自己做過的事自己心理清楚！”

        “吵吵什么？”樓上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

        程霏看到邵永釗，窘迫的低下頭，揪緊手里的東西跑回去了。

        她是來和好的，卻又一次，不歡而散。

        邵鈞望著逐漸變小的身影，一動不動。邵永釗走過來，循著他的視線望出去，臉色沉郁�！澳阆肴⑺�，最好先學會怎么管住她�！�

        邵鈞一言不發(fā)走人，無視父親在身后的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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