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嬸，接下來這出是三打白骨精了。”秦可可笑著對汪麗敏說。

　　汪麗敏立刻回神，目光從陳正和楊婧身上轉向戲臺子，等她再轉向陳正、楊婧時，陳正、楊婧二人所在區域的燈光掃過，此刻那里已變成盲區，她什么都看不到。

　　而此時陳正并沒有放開楊婧的手，仍舊按在他的胸口上。

　　“把我的手放開。”楊婧離陳正很近，說。

　　“你答應我了？”陳正問。

　　“答應你什么？”

　　“和我交朋友，和我處對象。”

　　楊婧不作聲，這個陳正怎么突然死皮賴臉了？

　　“答應沒有？”陳正大拇指摩挲著楊婧細滑的手面，期待地看著楊婧。

　　“媽媽！看，那是猴子，猴子來了！”叮叮突然指著臺上喊。

　　楊婧看向臺上說：“對，是猴子，孫悟空，你還記得三打白骨精嗎？”

　　“我記得我記得《西游記》的，媽媽，一會兒師傅會念金咕嚕咒，然后孫悟空的頭的頭，頭就好疼。”叮叮很認真地說：“疼的孫悟空打不過白骨精，打了三次才把白骨精打死。”

　　“對。”楊婧笑著說：“叮叮真棒。”

　　叮叮聽著楊婧的夸獎，心里驕傲極了，然后專心地看戲。

　　楊婧則轉頭看向陳正，見陳正抓著自己的手還是不愿意放，她甚至感到了他砰砰的心跳，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說：“陳正，你買的什么破爐子，一個不注意就熄火了。”

　　“熄火了再引。”陳正答，他等著她的答案，她卻說爐子的事兒，真是氣人。

　　“我不會引。”楊婧說。

　　陳正聽言愣了下，然后心頭一喜，抬頭看向楊婧，楊婧趁機收回手，故意將臉偏到一旁，陳正沒錯過她嘴角的笑意，隨即滿心歡喜，嘴角帶笑說：“我會。”

　　“那等會兒回家你再引爐子。”楊婧說。

　　“好。”陳正心里的一顆大石頭終于落下，挪了挪凳子，挨著楊婧坐。

　　楊婧抱過叮叮，然后看戲。

　　三打白骨精演完之后，戲臺上出現的都是畫著大花臉的人，不是人扮的動物，叮叮當當頓時失去興趣，左右環顧之后嚷嚷著要回家。

　　“不看了？”楊婧問。

　　“嗯。”叮叮當當點頭。

　　“那我們現在回家？”

　　“嗯。”叮叮當當都答應。

　　于是楊婧湊到李彩蕓耳邊，和李彩蕓說明情況，表示自己推著自行車，帶著叮叮當當先走，凳子讓李彩蕓走時帶回去就行。

　　“你帶兩孩子能行嗎？”李彩蕓說：“要不我也回去吧。”

　　“不用不用，你坐在看戲吧，我自己可以的。”楊婧看得出來李彩蕓很喜歡看戲。

　　“真可以？”

　　“可以，放心。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這會兒路人還有燈，沒事的。”說著楊婧接過當當，把當當放在地上，一手拉著叮叮，一手拉著當當，走向路邊的自行車。

　　與此同時，曹軍亮仍舊在繼續在人群中找尋著楊婧，然而因為戲臺子旁邊陸續有人來來走走，或坐或蹲或站的人到處都是，完全沒有章法，所以他并沒有發現楊婧已經離開現場。

　　連汪麗敏、秦可可也因為現場嘈雜人頭攢動，并沒有看到楊婧已帶著孩子走到了大路。

　　大路上空無一人，戲臺子的光把路面照的清清楚楚，也照清楚站在路面上推自行車的陳正。

　　“叔叔！”當當大喊著奔過來。

　　叮叮立刻說：“哎喲喂，妹妹你能不能別讓叔叔抱了？”

　　“為啥？”當當回頭問。

　　“看戲時，你都坐那么久了，就不能走走嗎？”叮叮嫌棄地說。

　　陳正才彎腰要抱當當，當當連忙擺手說：“不要，不要，不要抱我，我要寄幾走。”

　　楊婧看著笑：“行，妹妹和哥哥手拉手一起走。”

　　“好。”當當又跑到叮叮身邊，說：“哥哥，哥哥你拉著我的手走。”

　　“好吧，咱們快點走，讓媽媽追不上。”叮叮拉起當當的小手向前走。

　　楊婧看著笑。

　　陳正推著自行車問：“這大軍的自行車？”

　　“嗯。”

　　“為什么借他的？”陳正問。

　　“因為有個人生氣好幾天不回家呀。”楊婧說。

　　陳正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過了一會兒說：“明天我把自行車送還給他，你要用就用我的。”

　　“好。”楊婧答應。

　　“晚上吃飯了沒有？”陳正問。

　　“吃了。”

　　“吃飽了嗎？”

　　“還行。”

　　“想不想再吃一頓？”

　　“嗯？”楊婧歪頭看他。

　　陳正干咳了一聲說：“我今天從建設大酒店路過時，他們家新上了酸菜魚，說是挺不錯的，我就買回來一份。”其實是楊婧喜歡吃魚，他好幾天沒見楊婧，見面楊婧也不搭理他，所以特意去買楊婧愛吃的酸菜魚。

　　“魚呢？”楊婧高興地問。

　　“在家。”

　　“熱的嗎？”

　　“嗯，來之前，我放在鍋里溫著呢。”陳正說。

　　“那快點回家啊。”楊婧拽著陳正加速往前走，陳正嘴角再次揚起，任由楊婧拽著，心里頓時感覺到踏實。

　　“叮叮當當跑起來，咱們回家吃魚去！”楊婧沖著前方的叮叮當當喊一聲。

　　叮叮當當立刻就跑了起來。

　　回到家后，陳正端著一大盆上二樓，到楊婧房間時，盆里的酸菜魚還冒著熱氣，楊婧直吞口水。

　　叮叮當當也急不可耐。

　　如果陳正買的不是酸菜魚，而是肉之類，楊婧不會讓叮叮當當再吃了，因為不好消化，魚的話就不用太擔心消化的問題，而且剛才叮叮那么賣力地賣東西，肯定也餓了，于是允許兩個小家伙一起吃的。

　　不過，楊婧親自挑刺。

　　“你吃吧，我來顧他們兩個。”陳正說著，夾一塊魚在燈心挑刺喂叮叮和當當。

　　楊婧也不客氣，自己吃自己的，她真是太久沒吃過酸菜魚了，快想死了。

　　叮叮當當站著陳正面前，等著陳正投喂。

　　陳正挑刺挑的很仔細，直到叮叮當當吃魚吃飽，楊婧也飽了，問：“你都不吃嗎？”

　　“吃。”陳正拿起筷子，就著楊婧娘仨吃剩的酸菜魚吃了四個饅頭。

　　楊婧直直看著陳正，陳正問：“怎么了？”

　　楊婧說：“你真糙。”

　　陳正：“……”

　　“糙的有男人味。”楊婧又加上一句。

　　陳正登時臉就紅了，好在天黑他人也黑，楊婧并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紅，過了一會兒，陳正問：“那你喜歡嗎？”

　　楊婧打個哈欠站起來說：“哎呀，吃飽了就犯困。”

　　陳正看著她笑，他隨后把桌子上的碗盆收拾好之后，從樓下撿來麥秸、玉米棒、木柴，把爐子拎到走道，趁著大家都去看戲不在家，他就在樓上引爐子。

　　叮叮當當好奇地蹲在爐子旁邊看。

　　“蹲右邊，左邊有煙，迷煙。”陳正說。

　　叮叮當當站起身，邁著小步子走到右邊，蹲下來繼續看。

　　陳正對著爐子扇風，確定一會兒爐子就會出火之后，他抬頭看向小客廳里，楊婧正趴在小桌子上，手持著鋼筆在數錢，桌上堆了一堆錢，大多是面值一分的，五分的，一毛的，兩毛的，連五毛的都少見。

　　楊婧把紙幣捋直了數一遍，把硬幣數一遍，分面值摞在一起，然后低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陳正看著看著，笑起來：“好了，爐子火生出來了，叮叮當當進屋吧。”

　　“好。”叮叮當當乖乖地跟著爐子走。

　　陳正把爐子拎到廚房后，接了一壺水放在爐子，然后把楊婧房間門口掃干凈之后，坐在楊婧跟前說：“水燒了，一會兒你洗洗睡覺吧。”

　　楊婧寫好最后一個數據，抬起頭，看向廚房，廚房爐子上的水壺已經聽響了，她看向陳正。

　　“看我干嘛？”

　　“謝謝啊。”

　　“不客氣。”陳正坐在小桌前，深深看著楊婧，要不是有孩子在，他真想抱一抱她，片刻后他問：“寫好了沒？”

　　“還沒有。”

　　“那你繼續，我給他們兩個洗臉洗腳。”陳正說。

　　“叮叮自己會洗臉，著重給當當吃就行了。”楊婧說。

　　“好。”陳正答應之后，開始給叮叮當當洗臉洗腳，把叮叮當當抱到床上，讓兩個小家伙自個兒玩兒去。

　　等他出來時，楊婧還在忙乎。

　　“還沒有寫完？”陳正問。

　　“還沒，不過快了。”楊婧寫的還有李方元磚廠的賬務，隨口問一句：“唱大戲的還沒有完啊？”

　　“一般情況下要到半夜。”陳正說。

　　楊婧得空放下筆，喝口水，問：“你以前經常看戲？”

　　“我媽看，我不愛看。今天她不在家，要是在家的話，肯定跑到看，看到結束才會回來。”

　　“汪嬸什么時候回來？”楊婧問。

　　“可能再過兩天。”陳正說：“等她回來，我和她說。”

　　“說什么？”

　　“我跟你的事兒。”

　　楊婧說：“說什么？說叮叮當當是你的孩子，陳正，如果我說孩子不是你的呢？”

　　“那我不是白撿了兩個孩子？”陳正反問。

　　楊婧看著陳正，然后笑了，說：“你趕緊去睡覺吧，在這兒耽誤我工作。”

　　“你沒點表示嗎？”比如抱一個吻一個的。

　　“你再不走，我可趕人了。”楊婧說。

　　“行，我走了。”陳正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回頭：“早點睡。”

　　“好。”楊婧點頭。

　　陳正走后，楊婧卻無心寫了，她答應和陳正處對象了嗎？在二十一世紀時，她試著去談戀愛，可是不管是答應誰的追求，沒兩天就是各種別扭，和陳正卻不同，不同的地方，在于……明明是剛接受，卻突然像是老夫老妻一樣自然，莫名地舒心。

　　“媽媽，你快來睡覺！”

　　“快來睡覺！”

　　小臥室里傳來叮叮當當的小奶腔，楊婧只好應著：“好好好，我一會兒就過來。”

　　“快點過來，別熬夜了。”叮叮說。

　　當當跟哥哥說：“別熬夜了。”

　　“好好好。”楊婧答應著，當真合上了賬本。

　　直到半夜，戲臺子上唱大戲的結束了，陳家大院子的人陸續回來，大院子里才熱鬧一通。

　　與汪麗敏回來之后就鉆進東屋睡覺相比，曹軍亮、孫小紅就有點不老實，二人總想著去找一找楊婧，后來因為已經半夜，曹軍亮才沒有去找，然后戀戀不舍地看著楊婧的房間，而后出大院子，準備去招待所過一夜。

　　秦可可喊住他們，問：“你們最近去哪兒了？”

　　“有點事兒，去忙了。”孫小紅答。

　　“什么事兒？”秦可可問，要不是她隔壁的男房客出差回來，曹軍亮也可以住在大院子的。

　　“天太晚了，明天再說吧。”曹軍亮說。

　　秦可可也不好再問，莫名地覺得曹軍亮和孫小紅心里有什么事兒，既然他們說明天說，那就明天說吧，反正她現在也累了，于是與曹軍亮孫小紅分開之后，秦可可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兒，整個陳家大院子都安靜下來，一樓的汪麗敏躺在床上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她一想到兒子握著楊婧的手，把楊婧的手按在他的胸口，用那種愛慕的眼光看著楊婧，她心里就不舒坦，心里就有個疙瘩，她就睡不著。

　　直至東方既白，她迷迷糊糊地入睡，睡的卻不熟，透過未關的窗子，聽到院子里有聲響，是兒子陳正的腳步聲，汪麗敏一個骨碌坐起來，走到窗子前，撩起窗簾，看到兒子從外面回來，手里拎著早飯，快速上樓，然后去敲楊婧的門，結果因為太著急，拉了兩根油條在自行車上，他又跑回來取，然后再次跑上二樓，正巧楊婧穿著睡衣開門。

　　“你怎么出來了？今天天特別冷，一會兒你們都多穿點。”陳正特別體貼地把楊婧推進房來，然后把楊婧的房門關上。

　　汪麗敏呆呆地看著，手腳一片冰冷，這是什么時候？楊婧和陳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汪麗敏再也坐不住了，她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吃。直等到楊婧中午下班，帶著孩子睡覺，陳正沒有回來，整個陳家大院子的房客都進入午休狀態，汪麗敏才收拾一下自己，然后上了二樓，站在楊婧的房門前，抬手叩響楊婧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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