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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殺機二


  江之鯉靜靜的望著陸淺蔥,漠然道:“成交。”

  趙徵單手按著腰間的佩劍,他甚至不屑于看江之鯉一眼,只拿銳利如刀的眸子冷冷的盯著陸淺蔥。剛硬的薄唇抿了抿,他說:“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回到我身邊!

  這個男人永遠是這么高高在上,永遠是這么冷漠無情,哪怕是重獲自由的現在,她看著他的時候依然有一種本能的戰栗,就像兔子之于蒼狼。

  她顫聲一笑:“趙徵,我不惜用毒酒換來自由,你以為我是在和你玩欲擒故縱嗎!”

  趙徵扯了扯嘴角,就仿佛是被自己飼養的兔子反咬了一口般,滿臉不以為然的玩味,絲毫不將她的絕然放在眼里。

  “想清楚了再說話,陸淺蔥,否則本王會殺了你!壁w徵緩緩拔劍,鷹眸中滿是晦暗不明的情愫,他冷笑:“陸淺蔥,你安安靜靜的做個死人不好么?只要你活著離開我一日,本王就一日不能安穩,所以哪怕你逃到了天涯海角,也只能追過來殺了你了!”

  頓了頓,他又道:“亦或是,我留你一命,你跟我回府!

  陸淺蔥疲憊的說:“趙徵,我說真的,放過我吧。”

  趙徵輕蔑一笑,猛地拔劍刺向陸淺蔥,那動作快而狠,沒有一絲的猶疑。

  刀劍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芒,映在陸淺蔥的眸中。趙徵的狠戾她是早就見識過的,可當那柄劍刺向她的胸膛時,她那顆破碎不堪的心臟卻仍然悶疼不已……

  趙徵啊趙徵,哪怕你真的對我只有虛情假意,哪怕我執意逃離觸了你逆鱗,你殺我一次也就夠了,又何須動第二次手?

  這世上最毒的仇恨,也莫過于此了。

  錚的一聲長劍出鞘,江之鯉的烏鞘劍隔空飛來,將趙徵的佩劍擊偏,劍尖插著陸淺蔥肩膀劃過,在身后的磚墻上劃拉出一路的火花。

  同時,江之鯉和不知先生同時出手,一左一右襲上趙徵。

  趙徵自顧不暇,只好暫且放開禁錮陸淺蔥的手,左掌擋開江之鯉的劍,右掌收于胸前包住不知先生的拳。

  陸淺蔥趕緊從趙徵身邊溜走,心有余悸的跑回客棧內,隔著門縫窺看外頭打得難舍難分的三人。

  見陸淺蔥從自己身邊溜走,趙徵的眸色黯了黯,眼神也不自主的追隨她而去。但在決戰的關鍵時刻分神顯然是極其危險的,江之鯉手中的長劍一挽,下一刻便劃破了趙徵的胳膊,鋒利的劍刃抵在他的喉嚨。

  趙徵的臂上流血不止,他卻恍若不覺。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劍,垂眸看著脖子上那冷入骨髓的烏黑劍刃,隱在黑暗中臉色難看萬分。

  兩人的對抗,簡直有如野獸互咬。趙徵直視著江之鯉,問道:“你是誰?”

  江之鯉冷然一笑,卻并不作答。

  他手上稍稍用力,劍刃便劃破了趙徵的脖頸。不知先生瞇成縫的眼睛微微睜開,嚴肅道:“江郎!”

  江之鯉轉過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來,眼中的戾氣如濃霧暈染。不知先生朝他搖搖頭,示意他撤手:“江湖與朝廷分庭抗禮,互不干涉,這是規矩。”

  眸中的殺意緩緩散去,江之鯉凜然而立,伸指抹了把趙徵流下的血跡,冷冷道:“劍刃已出,染血方回,這也是我的規矩。”

  直到趙徵的鮮血順著劍刃淌下,江之鯉方回劍入鞘,轉身離去。

  趙徵捂著流血不已的脖頸,銳利的眼神緊緊的盯著江之鯉的烏鞘劍,只見那劍刃上雖劃破皮肉,卻滴血不沾,干凈得如同一泓秋水。他若有所思,這世上能用得起這柄古劍的究竟是何人?

  幾個輕傷的侍從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的問:“王爺?”

  趙徵回過神,面寒如霜道:“先撤!鳖D了頓,他又盯著燈火闌珊的客棧,咬牙道:“找幾個高手跟著他們,隨時向我匯報!”

  侍從領命,忙躬身要去扶他,卻被趙徵毫不留情的一掌揮開。自己的側妃逃跑不說,還聯合別的男人刺傷了他……趙徵高高在上慣了,何曾受過這般屈辱?

  他神情莫辨的望著客棧,雙手緊握成拳。

  陸淺蔥躲在客棧的門縫里朝外窺探,直到趙徵一行人離開后,她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脫力的坐在長凳上,雙手發顫的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飲下,壓壓驚。

  江之鯉和不知先生也跟著進了客棧,經過陸淺蔥的時候,江之鯉的步伐明顯一頓,他轉過一張冷漠的臉來,垂下眼盯著陸淺蔥懷中的包袱。

  陸淺蔥一時沒有轉過彎,怔怔的抬頭看他。

  江之鯉沉默,又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五指勾了勾,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要錢。

  陸淺蔥恍然。江之鯉果然是個實在人,不過她喜歡跟實在人打交道,簡單直白,輕松自在。

  一切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她忙從包袱中翻出錢袋,雙手奉上,嘴唇幾度張合,卻只是干澀而真誠的說了句:“多謝!”

  江之鯉沒說話,不知是不是深夜打擾了他休息的緣故,他的臉色冷冰冰的,不茍言笑,感覺整個人成熟了許多,氣場強大得和白天判若兩人。

  他伸出兩根手指夾住錢袋顛了顛,然后從里頭掏出了十兩碎銀,又面無表情的將剩下的銀兩扔回陸淺蔥的懷里。

  陸淺蔥還想說話,江之鯉卻是與她錯身而過,打著哈欠上樓歇息去了。

  不知先生摸著肚皮呵呵一笑,說:“陸姑娘,早些歇息吧!

  陸淺蔥怎么可能睡得著。

  黑暗中獨自躺在榻上,滿腦子都是趙徵的冷笑、毒酒,還有那柄差點刺透她胸膛的長劍。一閉上眼,趙徵那無情的聲音便如夢魘般回蕩在她耳畔。

  “只要你活著離開一日,本王就一日不能安穩!

  “所以哪怕你逃到了天涯海角,也只能追過來殺了你了!”

  陸淺蔥睜眼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心想這又是何苦呢?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跺一跺腳整個汴京都要抖上三抖。而她不過一介布衣,沒有可以利用的顯赫家世,沒有足以傾國的容顏,為何愛時不珍惜,決裂后還要追著來糟踐?

  眼角又冰冷的淚漬劃過,又被她飛快的抹去。

  夜晚的秋風陣陣,客棧老舊的門扉被刮得哐哐作響,陸淺蔥蜷縮在發潮的被窩里,宛如驚弓之鳥,外頭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讓她心驚膽顫。

  她知道趙徵不是個撒謊的人,他說要殺她,便一定不會罷手。

  這座汴京以外的郊區小鎮,他只花了一天的時間便追來了,她僥幸逃過了今天,明天呢?

  她為了斬斷過去,幾乎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趙徵何德何能,值得她死第二次?

  這條命,無論如何也要保住!

  睜眼到天明。

  雞鳴三聲,灰蒙蒙的光線斜斜的從窗欞照進。隔壁江之鯉的房間傳來一聲輕響,徹夜未眠的陸淺蔥趕緊披衣下床,收拾好衣物便跑了過去。

  不知先生一開門,便看見陸淺蔥滿眼血絲、神情憔悴的跪在門口,低頭不語。

  似是早有預料般,不知先生只是微微一怔,便搖著肥碩的光頭腦袋笑道:“陸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太過于唐突冒昧,但我真的是別無他法了!标憸\蔥一咬唇,以額觸地,長拜不起,顫聲乞求道:“我家中親人早逝,本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安穩度日,無奈后有仇敵追殺,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現今相識唯有不知先生和江公子二人,故而腆著臉皮懇求二位,不管天涯海角,盼二位能捎我一程!”

  不知先生依舊呵呵一笑,不語。

  江之鯉緩緩從他身后走出來,不同于昨晚的冷漠,他的唇角微翹,恢復了明朗的笑意。他看著跪在地上雙肩顫抖的陸淺蔥,半響才漫不經心道:“我們是江湖人,不是做慈善的。”

  “江湖人當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陸淺蔥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江之鯉,“況且,我還有一些銀兩……”

  聽到‘銀兩’二字,江之鯉的眼神明顯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一手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綴著紅穗子的竹笛,一手抓住陸淺蔥的手腕抬起來,那腕上的金玉鐲子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了。

  他輕笑,眼眸宛轉流光,“等你把這最后一點值錢的東西也典當后,該拿什么來付我報酬?”

  頓了頓,他又‘哦’了一聲,松開手笑得兩眼彎彎:“難不成以身相許么?”

  陸淺蔥臉唰地一紅,卻仍然跪地不起。江之鯉走到東邊,她便跑到東邊給他跪下,江之鯉走到西邊,她又跑到西邊給他磕頭。

  不知先生忍笑,江之鯉嘴角抽了抽。

  “只要二位能助我甩掉宿敵,到了安全之處我自會離開,不會耽擱二位行程的!”陸淺蔥懇求道:“我會漿洗縫補,會端茶送水,我什么都能做!”

  江之鯉要走,陸淺蔥死死拽住他的下擺,情急之下沒由來說了一句:“我還會釀酒,很好喝的酒!”

  江之鯉的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燦然一笑:“陸小娘子,我想你在深閨里待久了,不曉得江湖的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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