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連窩端
“小花,我還沒見過黑子跟誰親呢!瞧這黏糊勁兒。”慶嬸一邊嘿嘿笑,一邊讓長青和小花坐到炕上,黑子乖乖地蹲在炕下,慶嬸自個兒坐在老獵人旁邊。
“我跟誰都熟稔!黑子知道我是好人!”
張小花的自吹自擂遭到長青的鄙視,咕噥一句:“可勁兒吹吧你,跟臭狗屎似的,躲你還來不及呢。”
張小花掐了一把長青的腰,可惜掐不動,長青身上的肉跟老黃牛的肉一樣硬。
“黑子是聞到我香!咋沒見它黏你?對吧,黑子?”張小花得意地說道。
瞎說歸瞎說,張小花心里在琢磨著,黑子見著她為啥跟熟人一樣?她可是頭一次見著這條狗,長青也說過,以前黑子一見張小花就吠吠,跟看見鬼似的,到底是哪兒出問題了?果然還是狗通靈,一眼就瞅出張小花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張小花了。
“是臭吧,狗都喜歡吃……那啥,可不就圍著你打轉(zhuǎn)咯。”
長青的話把張小花氣得不輕,跑下炕逗狗去了,老獵人倆口子聽了哈哈直笑,一臉羨慕地看著長青倆人,心里嘟囔:年輕就是好啊,斗斗嘴也不錯,老咯,都懶得拌嘴了。
老獵人細(xì)心地察覺到長青倆人有些不同,以往他們也常常吵架,可是哪次不是鬧得轟轟烈烈?有幾回還差點打起來,老獵人還親自去勸過呢,哪里像現(xiàn)在,嘴上不饒人,臉上卻一點脾氣都沒有。
老獵人喝了口水,咂咂嘴說道:“長青,說點正事兒,咱得想出個轍來。”
“按您說的就成,在苞米地多下幾個套子,咱們蹲一晚上,興許能抓住。”
“成,咱們?nèi)ヴ~把頭加拿幾根繩來,我這里就剩一個套子了。”老獵人說著就下炕,他做事雷厲風(fēng)行,一點都不馬虎。
“老頭子,也不著急這么一會兒,長青屁股都沒坐熱呢!”慶嬸子責(zé)怪地說道,她陪老獵人大半輩子了,嘮了他不知道多少回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老改不了。
“沒事,嬸子,這事最好早點搗騰好。”長青交待一聲,“小花,你就別跟著瞎晃悠了,在這里陪嬸子嘮嘮。”
“走吧走吧,我又不是鼻涕娃,啥事都要你指揮。”
張小花不耐煩地攆走長青后,爬到土炕上,慶嬸子正湊在光亮處在縫一件衣服,一邊和張小花嘮嗑:“小花,你和長青沒干架了吧?”
張小花暗自嘀咕,原來的張小花還真是臭名遠(yuǎn)揚,一邊應(yīng)和:“哪能啊?我才沒那閑工夫和他吵,不知道疼人的混蛋。”
慶嬸子笑道:“也不能這么說,男人嘛,都有些性子,咱們得依著點兒。”
“那嬸子和我叔鬧過矛盾沒?”張小花八卦地問道,“長青說慶叔性子急,跟他學(xué)本事的后生都服服帖帖的,不敢惹他生氣。”
“早些年是有些脾氣,老家伙也真是,為了這事我還和他拌過幾次嘴呢!這幾年好多了,不過島上的男人多少都會打媳婦,你慶叔從來沒有碰過我一根指頭。”
慶嬸子說著,有些甜蜜,但是老大不小了,說起來都有些不好意思。張小花感嘆,這才是爺們兒,打老婆算什么事?
“小花,你幫我穿一下線,這針眼我都找不準(zhǔn)了。”慶嬸子拿著線頭繡花針對了半天也沒能穿過去。
張小花接過來,她耳聰目明的,手腳麻利得很,一次就弄成了,問道:“嬸子,這是啥皮子?看起來挺厚實。”
“熊瞎子的皮,給他做件大衣,冬天穿暖和。”
“您想得真早,這還七月呢。”
張小花托著下巴看慶嬸子一針一線地縫,這感覺特別好,就跟回到以前似的,她以前老喜歡看人縫縫補補,她的母親是個裁縫,家里有臺縫紉機,每天下午吱吱呀呀的,一件件衣服從她的手中誕生,后來母親老了,眼睛不好使,都叫她給幫忙穿線。
“得早些忙活,里正常說的,啥來著,未雨綢繆!七月流火,用不了幾天,就要轉(zhuǎn)涼了呢!”
張小花覺著說得對,她可不能指望家里的幾件薄衫過冬,還有棉被也該換了。
“慶叔可真厲害,連熊都能補到。”張小花由衷地贊嘆。
“嗨,一輩子就干了這么一件大事,還是早年間年輕時候的事了,跟人嚷嚷了好幾年,把熊皮弄得跟錦旗似的一直掛在墻上,前幾天經(jīng)不住我拗,總算同意做一件衣服,你說這死老頭也真是,掛在墻上能當(dāng)飯吃咋地?”
……
這邊張小花和慶嬸子嘮嗑了一下午,長青那邊也和老獵人把套下好了,就等著野牲口來鉆,吃過晚飯,長青就和老獵人“蹲籬笆子”了,張小花瞧著好玩,也跟上去,黑子訓(xùn)練有素,蹲在田埂下一動不動。
“慶叔,到底會不會來啊,咱們還沒吃到豬肉,蚊子先把我們的肉給吃咯。”
張小花耐不住性子,夏天的夜晚昆蟲多,特別是蚊子討人嫌,它咬不疼你,可是癢癢得你心煩意亂。月光下,涼風(fēng)陣陣,苞米地響起簌簌的聲音,張小花也無心欣賞風(fēng)景,只想快點抓到禍禍莊稼的野賊。
慶叔也不敢肯定,悄悄說道:“說不準(zhǔn)。”
張小花一邊撓腿,一邊問靜靜等待的長青:“蚊子咋不咬你呢?”
“你臭唄。”長青淡淡地說道。
“你是皮糙肉厚,臉皮跟樹皮似的,蚊子就算想下嘴也找不到縫。”張小花還嘴,不過見長青穩(wěn)如泰山的樣子,她也慢慢地靜下心來。
月上西頭,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當(dāng)老獵人都快失去耐心的時候,苞米地里總算有了動靜,幾根苞米桿子輕輕晃動,黑子似乎聞到什么,耳朵豎立起來警覺。
“來了。”
老獵人輕輕地說了一聲,目光如炬,一點都不像白天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此時,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獵人。長青眼睛都不眨,張小花似乎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寒光,獵人常常要見血,都有股戾氣。
隨著一陣騷動,苞米地傳來幾聲嚎叫,張小花撇嘴,難怪都形容難聽的聲音跟殺豬似的,這野豬叫可真是折磨人。
老獵人和長青沒這么多閑心思,立即沖了出去,黑子跟閃電似的一溜煙跑到最前頭,張小花愣了愣,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幾個都沖出去老遠(yuǎn),才趕忙撒腿跟上。
張小花還沒有到,苞米地傳來更加慘烈的嚎叫和騷亂,隨之徒然一靜,張小花撥開苞米桿一瞅,果不其然,是只野豬,個頭不小,少說也有三四百斤。
“抓到了!”張小花喜悅地喊道。
地上的野豬喘著粗氣,后腿還在動彈,可惜也無力回天,它的心臟位置插著長青的紅纓槍,鮮血涌出來,野豬也慢慢失去了知覺。
“好家伙!有一頓吃了!”慶叔拍拍野豬的屁股,肉緊實著呢。
三個人圍著大野豬,黑子在旁邊突然吠吠幾聲,鄉(xiāng)下話,咬人的狗不叫,而真正的獵犬在平時很少吠吠,三人才趕忙追了過去,只見繩套里居然還纏著另一頭野豬,黑子正呲牙咧嘴,知道它跑不了,也沒上去咬。
“雙喜臨門!原來是一對賊夫妻!”
這頭野豬要比剛剛的小一點,只是看起來更肥。
老獵人拿著紅纓槍,槍頭還蘸著剛剛那頭大野豬的血,正準(zhǔn)備了結(jié)這頭在網(wǎng)兜里掙扎的野豬,張小花跳了過去,趕緊攔住了老獵人。
“等等,慶叔,這是頭母豬!”
張小花注意到,這頭母豬的肚皮十分松弛,也就是說它剛剛產(chǎn)了崽,正值乳汁豐富的時候。母豬被纏住了四肢,驚恐地亂蹦,只是越使勁繩套纏得越緊。
“是頭母的,看這樣子,應(yīng)該生了崽還不到十天呢。”老獵人經(jīng)驗可比張小花老道,“咋地了?舍不得殺?”
張小花雖然稍稍有些憐憫,但也不至于多愁善感,她知道野豬島的殘酷,不打野物都得餓死,說道:“咱們可以找到野豬崽子啊!慶叔,這不是你的看家本事嘛!”
“嗨,不到十天的乳豬有啥肉吃?”
“不是吃,是養(yǎng),把它們養(yǎng)大了再宰,分的肉更多。”
長青第一個否決張小花:“沒用,野牲口很難養(yǎng)活,咱們以前抱回來過野豬崽,不吃不喝,都死了。”
“那你們有活捉過母野豬沒?這回不同,咱們有這頭母豬,肯定能養(yǎng)活!”張小花信誓旦旦地說道。
“道理是有,先找找吧,能不能養(yǎng)活看造化,就算不成咱們也沒損失。”
老獵人覺得張小花的話有理,綁好母野豬,喚上黑子這個老伙計,狗鼻子靈,沿著野豬的氣味,七彎八拐地,最后終于在一窩灌木叢里,找到了野豬的老窩,就在山腳下。
老獵人首先鉆了進去,一共抱出了五個小野豬,都剛剛睜眼走道,竟也知道大禍臨頭,哼哼唧唧地叫,張小花一只手抱一只,也不嫌臟,起初野豬崽不老實,豬蹄亂蹬,興許是太幼,或是張小花動作輕柔,居然在張小花懷里睡著了。
三人都挺樂呵,損失了一些苞米,端了一窩野豬崽,外加兩頭大野豬,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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