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他一定是想這么問的。

　　她于是道：“反正你這么忙，難得有時間來看他一次，還是不要太熟悉的好，楚昊天你知道嗎……”

　　她抱著兒子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低聲喃喃地道：“前幾天我看了房東嫂子大女兒寫的作文，寫的是爸爸……爸爸在兒女心中扮演的是什么樣的角色呢？她說爸爸是男人最溫柔的名字，爸爸在女兒心目中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永遠屹立不倒！還有小妞妞……房東大哥有事出門幾天沒回來，她就哭得跟什么似的……”

　　“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才懂，人生最難承受之重，莫過于生離死別！”

　　“像他們那樣普通家庭的孩子，她們習慣了爸爸一直在身邊，哪天看不到了就會哭會不習慣，你兒子……他也是一樣的！”

　　“你每次來，哪怕只是一下子，他還這么小，可是他知道你就是爸爸，所以和你格外親近，可是一旦你走了，他，他又要哭鬧很久才習慣了你不在。”

　　她一直細細地說著，說著自己的心事。

　　直到最后這一句，聲音竟忽然哽咽起來，心酸，心痛，無法抑制。

　　可是，她也就是有這么一下子固執的時候，固執地說下去。

　　“楚昊天你知道嗎？每次你走的時候，我看著他那么哭，我的心疼得就跟碎了一樣。他還那么小，別人都有爸爸在身邊，可是他沒有！與其每次都讓他這么哭，倒不如在他好不容易習慣了沒有你在的時候，你不要再親近他。”

　　這些話，她不知道怎么就說出口來。

　　這些話，她也不知道這么說是對是錯。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她若是不讓他們父子親近，是不是太自私太不應該？或者，是不是在賭氣，然后說出一番氣話來？

　　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心中有什么東西壓抑得太久太久。

　　在每一次短暫的快樂之后，面對的又是漫長的沒有終點的痛苦。

　　這種感覺是足以將人逼瘋的！

　　楚昊天望著她，靜靜地聽她將話說完。

　　陸靈犀坐在床沿上發呆，空蕩蕩的臥室里，只剩下她和兒子兩個人。

　　小家伙今天見到爸爸，又是興奮的一天，白天都沒有睡覺，這下玩了一會兒，她只把他抱在懷里哄了一下子就睡著了。

　　有時候她自己也會迷惑，為什么要生下這個孩子？

　　可是，當看著兒子乖乖地在懷里睡覺的時候，她更多的卻是慶幸，老天還算是待她不薄的，她還有兒子不是嗎？

　　兒子，是這世界上真正與她血脈相連的人！

　　她將熟睡的兒子放到小床上，然后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門外。

　　剛才楚昊天只是安靜地聽完她說的那一番話，她一直垂著頭，眼前仿佛被大霧籠罩，將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恍然間，似乎聽到了他沉重的嘆息聲。

　　她一直想，或者他會為自己辯解什么，或者他會責怪她為什么不能理解他，或者他會繼續向她作出什么保證，或者他會哄哄她……

　　可是，她所想的一切，卻什么也沒發生。

　　從頭到尾，她也沒聽到他說任何的話，他就只是嘆息，然后退了出去。

　　他這是什么意思？

　　生氣了？還是難受了？

　　或者是，他打算就此和她冷戰？

　　她呆愣地望著門，心里頭因為浮現出這一系列的意想。

　　現在看不到他的人，所以感覺格外不塌實。

　　怎么可以這樣？

　　他就哄哄她會怎么樣呢？

　　還是，他在心里覺得反正她連他的孩子都生了，所以這輩子吃定她了。

　　所以他覺得沒有哄她的必要了？

　　反正她橫豎是離不開他，倒還不如任由她自己先向他低下頭。

　　如此，以后就不敢任xing了，也不敢再鬧脾氣了。

　　是這樣嗎？

　　她在心里漫無邊際地浮想聯篇一通，最后也不知道是因為憤怒，因為焦急，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她立即打開了臥室的門，幾乎是沖了出去。

　　然而，下一秒，心卻又莫名的安定了。

　　因為，他的身影立即就映入眼簾來，他高大的背影此刻卻顯得無比的蕭索落寞，只見他立在客廳的窗戶邊上，窗子打開著，一陣陣地熱風灌進來。

　　而他，似乎是立在那抽煙。

　　他聽到身后有聲響，馬上回過頭來。

　　看到她之后困惑地瞇了瞇眼，然后馬上將煙頭掐滅，還抬起手揮開繚繞的煙霧。

　　“怎么還沒睡？”

　　他先開的口，聲音低低的，沉沉的。

　　就像是剛才從她面前走開的那一刻，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他的言語，全部都是脆弱的，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能做什么，他說的話，全部都沒有做到。

　　這個時候再來和她說什么，他的可信度還剩下多少呢？

　　陸靈犀倒是被他問住了，怎么還沒睡？

　　可是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她怎么能安心的睡得著？

　　她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沖。

　　“你在這里做什么？”

　　“抽根煙……”

　　他無辜的語氣，平靜得好像剛才在臥室里的時候她說的那些話只是一通自我發泄，她說完了就說完了，似乎沒對他產生任何的影響。

　　莫名的，她說不出的惱火，于是沒好氣地道：“你抽什么煙？就沒見過你這么不負責任的，你還有沒有點兒分寸？不知道你兒子在這里嗎？他還那么小你就讓他吸二手煙……”

　　“我……”

　　楚昊天噎了一下，看到她怒氣騰騰的樣子，忽然不敢反駁了。

　　他想說其實他沒她說的那么沒分寸，他現在已經很少抽煙了，只是在心煩意亂的時候才會控制不住那癮頭。

　　他當然也知道不能讓兒子吸二手煙，所以……現在兒子不是都已經睡了嗎？他又沒有到臥室里去抽煙？

　　想歸這么想，他是絕然不敢找任何借口的。

　　他看得出來，她是心情不好，所以逮著他就胡亂泄憤。

　　這個時候，他就只管任勞任怨，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對了。

　　反正歸根結底是他對不起她！

　　“別生氣，我以后再也不抽了，好嗎？”

　　他弱弱地賠罪，陸靈犀恨恨地瞪他一眼。

　　她就是覺得這么憋著不舒服，倒是寧愿他干脆和她大吵一架，說不定吵完了也就好了。

　　但是，他卻偏偏放低了姿態，讓她感覺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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