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橙在臺上講演的時候等在外面的陳啟無聊的踱步進昌茂，走廊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隱隱約約得能聽到從會議室里傳來的聲音，他沒有證件，不能進去，只能站在門口等著。

　　“昌茂已經(jīng)成為民族標(biāo)志的奶制品龍頭企業(yè)，下一步最重要的是拓展國際市場，如何跟國際接軌，如何更好地讓外國人和同胞喝到具有中國特色的放心奶，我們必須應(yīng)用國際化的宣傳方式，不拘一格，突破國人的思維枷鎖，更加新形式化的打造昌茂的國際影響力。”

　　是她的聲音，陳啟站在外面靠著墻壁，她工作起來的狀態(tài)，也很迷人。

　　到了最后的報價環(huán)節(jié)，ppt上顯示了曲線圖，季橙慢慢講解，分項報價也按照喬振澤剛剛給的方案說得仔細(xì)，陳啟聽著，微微笑了下。

　　圣峰的報價是陳啟做的，他知道自己方案的半斤八兩，也知道利潤有很大的縮水空間，但沒人會接不賺錢的競標(biāo)，他整合報價的時候覺得還算合理，但聽到季橙的報價時候，覺得nps還是下了血本。

　　也許輸了吧，陳啟雖然對自己的方案很有把握，也的確捏準(zhǔn)了喬振澤的方案目標(biāo)性，但他猜不透昌茂這種企業(yè)投標(biāo)是不是更看重價格，喬振澤真是出了最后一把垂死掙扎的牌，但的確是很管用，再也不是無頭蒼蠅似的努力奮斗時候的那幾個毛頭小子，他們都長大了，社會化、市場化、世俗化，但若真的是輸了，喬振澤，輸給你，真的非常不甘心，可是那個女人在你身邊，代表著nps，陳啟又不得不讓步。

　　一場周旋，要是能換回她，或許也算賺到，沒有或許，陳啟心里突然有了些釋然，至少他跟季橙在商場上是敵人，但卻沒輸了彼此的信任。

　　季橙演講過后常寬上臺，賀健聽得比之前幾家都專注，常寬在季橙的方案上又細(xì)化了一部分，公益主題又找了很多贊助商，叢郁也是細(xì)細(xì)得聆聽，偶爾側(cè)頭瞄一眼賀健，心里有數(shù)。

　　賀健喜歡。

　　叢郁也就順著提了幾個問題，最后報價的時候ppt居然卡住，常寬不好意思得笑了下“稍等稍等。”

　　“沒關(guān)系。”賀健翻著手里美澳的方案，點了點頭，表情很滿意“標(biāo)書在我這，我都看見了，做得不錯。”

　　之前從沒有這樣的贊許，常寬聽完也是一瞬間愣神，但很快就綻放欣喜若狂的笑容“謝謝賀總鼓勵！”

　　賀健朝他點點頭“真的很用心，我看到你們的誠意，報價我已經(jīng)看到了，很實在，ppt放不出來沒關(guān)系，我們也不是注重形式的公司。”

　　常寬又使勁按了按鼠標(biāo)，ppt還是沒動靜，他皺著眉，表情有點不好意思“抱歉啊，真的放不出來，再等等。”

　　季橙坐在后面看著他，滿臉黑線，不是說自己是ppt小王子嗎？這個哪門子犄角旮旯國家的王子。

　　叢郁看著他笑著點點頭“行了行了，方案我們看完了，下一個吧。”

　　常寬又不好意思得笑笑，趕緊拿著標(biāo)書下了臺，坐到后面的時候還不忘跟季橙四目相對一下，咧咧嘴。

　　賀健隱晦的鼓勵與贊許，他們都聽到了，心里都懂。

　　還剩下一個公司。

　　圣峰傳媒的廖總上臺，ppt做成自動播放，他一面講著一面分析著大數(shù)據(jù)，看來是準(zhǔn)備得很充分，跟ppt換頁的節(jié)奏一致，廖勝本就是個巧舌如簧的人，說些方案潤色不少，陳啟站在外面聽著他在里面忽悠，微微笑。

　　廖勝啊廖勝，好人全出在嘴上。

　　最終也是終于到了報價的環(huán)節(jié)，陳啟心中已有定數(shù)，雖然剛才美澳的報價沒有公布，聽里面說得好像是ppt卡殼了，但他心里也清楚，季橙這幾個月來在nps不會做無用功，也不會碌碌無為毫無突破，因為她是季橙，她是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季橙。

　　廖勝側(cè)臉看著ppt按了暫停，分項報價做了些龍頭體育贊助品的方案，有體育明星造勢，其實不用說大家心知肚明好多為了攀名氣的企業(yè)都會看重明星效應(yīng)跟蜜蜂似的湊過來，這是市場內(nèi)需，還有國家相關(guān)部門的支持，田聯(lián)和奧組委可能也會擦手，這一下昌茂奶業(yè)可能成為今后體育賽事唯一指定奶制品，這方案，沒人會排斥。

　　賀健也的確聽得仔細(xì)，偶爾抬頭看看幻燈片里的曲線圖，更多的是看著手里的標(biāo)書，一頁一頁認(rèn)真翻著，最終他手下頓住，皺了下眉頭“廣告宣傳你們也做了？”

　　廖勝點點頭“是的，前期都已經(jīng)談好。”

　　“據(jù)我所知好多體育明星不能接廣告還有訪談類娛樂類節(jié)目，這是要被國家隊除名的。”

　　廖勝看著他，眼神篤定“我們都已經(jīng)商談好，沒問題。”

　　這回賀健倒是很不可思議得抬頭看廖勝“我看了后面你的報價，贊助占了40%，央視占了20%，還有很多傳統(tǒng)媒體，比如新華社，中國質(zhì)量網(wǎng)的推廣，你這都是談好了還是只是說說？”

　　“都談好了。”

　　賀健不說話了，廖勝繼續(xù)說著報價，等到翻到ppt最后一頁時，場下都能聽到似有如無的噓聲。

　　是啊，這怎么可能。

　　賀健不動聲色，表情也看不出所以然，但叢郁在邊上皺了皺眉眉“你這方案，報價這么低，質(zhì)量一定要過關(guān)，我們可不是圖便宜競標(biāo)，還是注重實質(zhì)性的問題，看你前面方案做得都是贊助商支持，你可千萬別畫大餅，到時候拉不來贊助，這標(biāo)也就算廢了。”

　　叢郁其實在看到圣峰的名字時候記憶里就想起那天那間茶室里對面那個小伙子的目光，這方案成熟很多，他用心了。

　　廖勝篤定得看著他“拉贊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有這個把握。”

　　說著他打開另外一份文檔，是贊助商規(guī)劃案，列了張表格“這個是我們老總之前談的一些公司，如果能啟用奧運明星造勢，他們都愿意贊助公益資金，贊助回報我們老總也做好了，只是今天不方便在這播放。”

　　臺下有些安靜，廖勝心里也是提著一口氣，他的確是在畫大餅，找贊助的確也是陳啟的方案，這表格上的贊助商也的確真有其事，但是沒有他寫得贊助資金那么多，也沒有占那么高的投標(biāo)價格比例，他硬碰硬一把，只為贏下這一標(biāo)。

　　廖勝抬頭看了看喬振澤的方向，喬振澤也正在看著他，虎視眈眈，面露兇光，一副來者不善的架勢，廖勝心里高興，至少為了喬振澤這個表情，這個臨時改的方案也值了。

　　而一直站在走廊上的陳啟，已經(jīng)被胸口徘徊的異常感覺充斥得說不出話，他總覺得哪里不對，看不到里面的演示文稿，但直覺告訴他，廖勝瞞著他改了方案。

　　賀健翻著手中幾家的標(biāo)書，最終隔了好久才淡淡得說“休息五分鐘，一會兒再公布。”

　　廖勝剛小解完，出了洗手間剛要轉(zhuǎn)彎，卻被一個人一把拉進了垃圾室。

　　自動彈簧門慢慢關(guān)上，屋子狹小又難聞，也沒有燈，但廖勝還是在開門的一瞬間看到了他的臉，廖勝皺著眉“你怎么還沒走？”

　　陳啟在黑暗中與他對視“你瞞著我改標(biāo)書，什么情況？”

　　廖勝嘆口氣“放心放心，都是為了圣峰好，我還能出賣你不成。”

　　說著他還信誓旦旦靠近陳啟有些興奮得說“陳啟，這次真的是天助我們！”

　　只能聽到陳啟淡淡喘氣的聲音，不徐不慢，但是周遭氣味酸臭難聞，廖勝捏了捏鼻子“咱們這次肯定成了！放心吧！多虧了你那女人的資料！”

　　廖勝探頭聽了聽外面的聲音，有些焦急“我走了，晚上一起吃飯。”

　　說著他就要拉開門，陳啟卻在片刻慌神后一把拉住他“我那女人？”

　　廖勝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女人套的資源真他媽的值！她落在你車?yán)飩�u盤，我拿回打開看了下，是兩份標(biāo)書，你這姑娘夠牛逼的啊！不僅有nps的，連帶著美澳的，我都一塊瞧了一眼——”

　　廖勝突然感到拽著他的那只手狠命得緊了下，廖勝皺著眉，往外拽著自己胳膊“走了走了，不跟你在這兒絮叨了！”

　　陳啟的手慢慢松開，廖勝推開一條門縫，瞇縫著眼回頭看愣在當(dāng)場的那個人，撂下一句“你別在這呆太久啊！臭死了，別再給你熏陽痿嘍！”

　　廖勝關(guān)了門，也是愣愣得站在走廊里沒動地方，最終他咧咧嘴，苦笑得難看，仰頭看著走廊的吊頂。

　　對不起了兄弟，我知道你在意那姑娘。

　　真他媽的想抽根煙啊！

　　競標(biāo)結(jié)果公布之前季橙手機震動了下，看了眼，是常寬發(fā)來的微信“我有話跟你說，晚上一起吃飯吧。”

　　從剛才起季橙就一直坐著沒動地方，喬振澤也是，倆人都不說話，常寬演示完方案的時候季橙還假惺惺得湊到喬振澤側(cè)面小聲說“對不起喬總，要是咱們這標(biāo)不中的話，都是我講得不好。”

　　喬振澤也不看她，微微皺著眉，嘴角抿成嚴(yán)肅的直線。

　　季橙心里發(fā)笑，卻在廖勝講到后半段的時候再也樂不下去了。

　　這個標(biāo)，這家叫圣峰的公司估計十拿九穩(wěn)了。

　　她走的公益路線現(xiàn)在多多少少在這么成熟宏觀的方案和報價面前顯得有點苦情，同樣苦情的還有她自己，她心里難受，就像是那種15歲剛剛識得暗戀滋味，以為自己瞞得很好，以為暗戀的男生偷偷在她書桌里放了瓶飲料就是心照不宣了，結(jié)果家長會的時候班主任在課前把她叫出去，直截了當(dāng)?shù)酶嬖V她某某某的家長說怕你耽誤他學(xué)習(xí)，所以讓老師們都盯著你。

　　老師手里還拿著那男生母親剛送的禮，淡淡灰色的外包裝，金屬質(zhì)感，季橙腦海里想起那個u盤，一樣的顏色和質(zhì)感啊，一樣一瞬間跌倒寒武紀(jì)的心情。

　　季橙慢慢抬頭，已經(jīng)有點命定般的看著叢郁從賀健手中接過一份文件走到臺上，他慢慢打開抽出來，看了一眼，慢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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