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生死相守

　　【第七十九章　　周旋（上）】

　　轉眼間，張天陽已經出征一個月有余。

　　這些時日里，趙雪尋要么就是和易凡攜手處理朝中之事，要么就是為天陽祈禱平安，不曾懈怠一日。

　　就在今日，雪尋還收到馬文源的一封飛鴿傳書，說是常山大軍將在近幾日全部班師回朝。

　　書信中也只是這樣簡單地敘說，并未提及其他的，不過想到能這樣快就回來，定是因為打了勝仗！

　　為此，雪尋還特意命人備下了豐盛的宴席，以此來款待浴血奮戰的常山將士們。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籠罩著整個常山，趙雪尋和易凡早已算好了時日，帶領眾位大臣站在城樓下迎接即將凱旋歸來的常山王。

　　然而，當浩浩蕩蕩的常山大軍行至城門口時，雪尋左顧右盼，卻只看見了大將軍馬文源和副將百里綏率領士兵們歸來，卻并未見到天陽的身影。

　　原本笑容滿面的雪尋漸漸慌張了起來，她極力往好的方面想著，“天陽呢？他莫不是躲起來了，想要給我一個驚喜？……”

　　馬文源并不答話，只是神情凝重地望著雪尋，似乎在思索著該如何向她解釋。

　　然而聰慧如雪尋，她早已暗暗感覺到了什么，轉而抓住一旁百里綏的衣袍，“百里將軍，常山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百里綏點點頭，情緒也十分激動，“我們原本已經順利拿下了巨鹿，沒想到漢皇劉邦派人在城中的水源下毒，致使軍中將士皆得了痢疾之癥，常山王在戰場上為了救代王陳馀，自己卻被漢軍給俘虜了！”

　　痢疾之癥，代王陳馀……雪尋的腦海中不斷思考著這些。

　　她無法想象，甚至不敢相信天陽怎么會被俘虜？只覺得自己的腿下突然一軟，整個人不禁摔倒在地。

　　“天陽……天陽……”雪尋的淚水不住地落下，紅潤的臉色漸變蒼白，然而嘴里卻一直喚著他的名字。

　　天陽說了他會平安回來的，可如今卻不見了人影……

　　早知是如此結果，雪尋倒寧愿自己任性一回，跟隨他一起出征，時刻伴君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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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常山王被俘，可此番一舉奪下巨鹿，眾將士們功不可沒，慶功宴席仍要繼續。

　　無論悲歡離合，無論喜怒哀樂，似乎都能在這一場觥籌交錯之間，暢飲而盡，歡談而散。

　　此時的管弦鐘磬，美食佳饌，都不能再提起趙雪尋的半分興致，她故作鎮定的舉辦了這場宴席，心中卻難過萬分。

　　而坐于另一側的易凡，早已掩不住低落的情緒，將一杯杯美酒灌入愁腸，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化解對常山王的憂思之情。

　　待眾人散去，雪尋這才由小魚兒攙扶著，失魂落魄地朝著寢宮的方向走去。

　　“天陽……我該怎么做……”她一面喃喃著，一面不斷地想著該以何種方法才能救他回來，稍微一個不留神，竟撞上了寢宮院落里的花圃。

　　“公主，你倒是小心點！都說關心則亂，我從未見過公主這般模樣，感覺都不認識你了……”

　　小魚兒也很無奈，自從得知常山王被俘的消息，自家公主就開始魂不守舍，怎么勸說都無用。

　　然而這番話倒是提醒了雪尋，平日里她向來沉著冷靜，甚少失態，如今卻因為過于擔憂，竟連救天陽的方法都想不出了！

　　“小魚兒，你去幫我掌燈，然后拿些筆墨和錦帛來！”

　　雖然不明白公主要做什么，但是小魚兒見她終于振作了些，便欣喜的一一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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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夜晚，流螢在院落內自由自在地飛舞，而微微搖曳的燭火下，趙雪尋一直在錦帛上認真書寫著什么。

　　漢皇劉邦俘獲了天陽之后會做什么？殺？不會……

　　雪尋在錦帛的“殺”字上面畫了一個大叉，既然只是俘虜，那么劉邦必定有其他用意，至少天陽現在是安全的。

　　留？……未必，劉邦的心狠手辣雪尋早已見識過了，既然他現在留下了天陽，那么便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趙國的城池。

　　無論如何，常山現在不能給大漢任何承諾，而天陽也萬萬不能長期留在漢宮中，既然劉邦想要的是天下，那是此時的形勢只差一個推波助瀾的關鍵……

　　這一晚，雪尋一夜未眠，只是不斷地思索著能救出天陽的種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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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剛蒙蒙亮，趙雪尋便要拉著小魚兒去了易凡的住所南苑，說是要召集常山眾臣在議事殿會面，商議營救常山王之事。

　　“不行呀公主，您的身子……”小魚兒想到雪尋昨晚一宿都沒有休息，擔心不已。

　　可沒等小魚兒說完，雪尋已經快步跑了出去。

　　易凡畢竟身為常山王的心腹多年，深得大臣們的信任，有了她的號召，文武百官們很快便前去議事殿，商討救回常山王的方法。

　　莊重肅穆的議事殿中，常山眾臣們立于大殿兩側，易凡站于臺階之上，以彰顯身份與以往不同，雪尋則站在常山王的金椅之旁。

　　此時此刻，雪尋心中唯一想的，就是將天陽救出來，便高聲問道：“此次一戰，常山王不幸落于漢軍手中，諸位可有什么好的方法？”

　　言官趙阿極忽的站了出來，似乎已經有了主意，“想要換回常山王，劉邦的條件定是以巨鹿等城池作為交換。若真是能救出常山王，我們不妨就依了劉邦！”

　　未等雪尋回答，易凡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說道：“趙大人的辦法可行，不如我們就照此方法，先將常山王救出來再說！”

　　這似乎也是眼下唯一的方式，眾人本以為尋王妃也會一口答應，可沒想到她卻斷然拒絕了。

　　“不行！若是等常山王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將士們辛苦得來的城池又付之東流，他會有多心寒……更何況劉邦為人陰險狡詐，妥協也不一定能保全常山王！”

　　雪尋此番話一出，眾臣皆有疑慮，劉邦奸猾不假，可常山王危在旦夕也是真，如何抉擇更像是一場博弈！

　　就在大家都紛紛議論有無兩全其美的方法之時，雪尋突然向前一步，清澈的眸子透露出堅定，說道：“我決定了，由我親自去往漢宮，將常山王救出來！”

　　眾人聽了都當場愣住，尋王妃不過是一個柔弱的小女子，卻說出這番話來！話語雖簡單不過，語氣卻尤其地堅決！

　　易凡心中也十分震驚，她沒想到雪尋竟然也同她一樣，為了常山王可以付出至此……

　　“懇請尋王妃收回此意！”此時立于一旁的阿信再也忍不住保持沉默，便行禮進言道：

　　“常山王出征之前特意交代阿信要保護好尋王妃，如今我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王妃羊入虎口……至少阿信做不到！”

　　眾大臣聽了，也紛紛學著阿信的模樣跪伏于地，只因他們知道尋王妃在常山王心中的分量，生怕因此降罪，而故作姿態罷了！

　　雪尋見眾人紛紛跪下勸阻，明白他們的意思，便當即伸出三根手指，只道：“我趙雪尋在此起誓，此次去往漢宮與任何人無關，我心意已決，誰都不必再勸……”

　　說完，雪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將視線轉向易凡，緩緩走到她的面前，“日后，常山的事務恐怕就要一并勞煩你了。”

　　見雪尋要離開王宮，易凡不知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惆悵，但她也希望雪尋此行能夠順利，早日救得常山王。

　　“阿信，將常山王的劍取來罷！”

　　雪尋說完后，阿信并沒有轉身去拿劍的意思，大概內心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前往漢宮。

　　見阿信遲遲不肯動身，雪尋干脆盤弄著頭上的金步搖，故意作思考狀，道：“我這次離開，身邊還需一個厲害聽話的隨從……阿信覺得誰比較合適呢？”

　　阿信聽了，這才精神一振，慌慌忙忙地去取來長劍，生怕雪尋不會帶他前去一般。

　　隨后，雪尋便親自將那把長劍交到了易凡的手中，“常山我便交由你了，此次一去，我若是救不回天陽，君死，吾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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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山城外，烏云布滿天空，清風微起，雨落驚飛燕，天際彩虹現，好一幅美麗的自然畫卷。

　　眾臣們將趙雪尋送到了城門處，此次一行，人多并不方便，而且還會引起劉邦的懷疑，所以雪尋只帶上了小魚兒、阿信還有一名醫女。

　　醫女偽裝成侍女的模樣，阿信則負責護送她們，大將軍馬文源著實不放心，所以又派了十幾名侍衛保證他們的安全。

　　這一路上，大家都不曾歇息，只想能夠早一日到達漢宮，將常山王解救出來。

　　路途的奔波使得眾人都很疲憊，雪尋并不經常如此，即使坐在馬車中，也難免會有些不舒服，甚至還干嘔起來。

　　小魚兒實在擔心還沒到漢宮，雪尋就已經累壞了身子，連忙問道：“公主，我讓阿信停下來，您休息一會兒吧……”

　　可是每次只要一提及休息之事，雪尋都會毫不猶豫地搖手拒絕，就連這次也不例外。

　　“不必了，我不礙事的，還是早日趕去救常山王要緊。”

　　然而雪尋的臉色卻愈發地難看，就連嘴唇也開始蒼白。

　　醫女見她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雖然現在看來沒有什么大礙，可是病癥遲早會顯露出來，便說：“王妃，讓我替您診脈調理一下吧？”

　　雪尋仍是搖搖頭，斷然拒絕道：“常山王說不定已經受了傷，這藥材本就是為天陽準備的，不必浪費在我身上！”

　　現在看來，恐怕只有早一些到達漢宮，才能讓雪尋安心休養，小魚兒也只好讓阿信快馬加鞭，反而加快了趕路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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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趙國的尋公主要來漢宮的消息，早已在大漢傳遍開來。

　　漢宮上下都議論紛紛，漢皇劉邦自然是欣喜地不得了，可是這下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了。

　　漢宮中一處華麗的宮殿里，呂雉自聽說那尋公主要來，就一直心煩意亂，性情暴躁，伺候她的宮女近日可沒有少受氣。

　　“娘娘，您說那尋公主真有那么大的魅力？竟惹得咱們漢宮中掀起這樣大的風波……”

　　宮女不過是好奇地問了一句，沒想到呂雉竟然眉眼一橫，將身前的木案用力掀翻在地，怒氣沖沖。

　　“不要再給本宮提起那個尋公主！如此狐媚之人，定是禍國殃民的妖孽！”

　　“是，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呂雉的手段在漢宮中可謂人人皆知，這小小的宮女又怎會不知！她極為惶恐地低下頭，不敢再多言一句。

　　呂雉倚靠在軟榻上許久，為此事頭痛不已。

　　其實她早就感覺到漢皇劉邦對趙雪尋不一樣的情感，只是從未說破罷了……

　　比如漢皇登基的那一次酒宴上，那趙國女子不過是跳舞有些像尋公主罷了，漢皇竟然當場就封她為夫人，還賜了姓戚的名號。

　　由此可見，劉邦對趙雪尋的感情非同一般。為了這王后之位，呂雉使了太多的手段才得以保全，她豈能容忍一個亡國的尋公主，對自己的地位有一絲一毫的威脅？……

　　好在呂雉之前為了除去絆腳石，曾和幾位朝中大臣手下的殺手有過交易，那些殺手都是漢宮中一等一的，若是派他們前去刺殺趙雪尋，此事定是能成！

　　想到這里，呂雉紅艷的唇瓣咧開了一抹極其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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