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告密(上)
第三十九章告密(上)
這一日清晨,天空有些微微細雨,在一片柔和、寧靜的常山王宮中,滴答流淌著悠悠的情懷。
一行宮女捧著剛洗好的衣裳,緩緩從長廊上穿過,正要送往尋公主的寢殿,卻見一抹碧綠色的倩影迎面奔來,直直地往宮門處跑去。
“那……不是尋公主么?”一個宮女看著遠去的身影,疑惑地道。
尋公主在常山王宮中一向活潑,眾人早就習慣了她在宮中嬉鬧,卻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慌張的神色。
幾個宮女左看右看,均是搖了搖頭,隨即重新邁開了步子。
趙國公主的事情,哪里是她們這樣的人能隨便琢磨的?
這邊趙雪尋提著裙裾一路快跑,看著天色漸漸放明,心中卻著急萬分,清澈的眼瞳不禁潸然淚下。
……
今日晨起,雪尋喚來小魚兒為自己梳一個簡單的發髻,準備用過早膳后就去找項羽。
雪尋心想著,既然易凡與張天陽都已知曉她并未失憶,那么也理應與項大哥解釋一番,以免讓他繼續為自己擔心。
可小魚兒一聽她的打算,當即支支吾吾,問了好半天,才說出項羽的行蹤來。
原來項羽今日便要和虞楚楚啟程回會稽了!
雪尋一聽,頓時猶如晴天霹靂,精致的面容漸漸失去了顏色。
雖然上次項羽已經告知雪尋要回會稽的事,但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不與她話別,就直接啟程!
時間緊急,雪尋再也顧不得其他,撇下小魚兒便獨自沖了出去。
只是雪尋的寢殿,距離宮門何其遙遠?
她墜馬后身子又大不如從前,此時早已跑得冷汗涔涔,小小的身軀看上去羸弱不堪,卻仍然不愿停下來休息片刻。
忽然身側有一股熟悉的氣息襲來,只見張天陽身著墨黑長袍,烏發如如流泉而下,衣決飄飄,一個閃身從宮墻上翻越而至。
“尋兒,抱緊我!”
雪尋剛聽見天陽這一句話,便落入了他的懷中,隨著他憑輕功翻越過重重的宮殿。
好不容易到了宮門口,卻遠遠看見項羽已經翻身上馬,身側的虞楚楚也正向馬車里走去。
“項大哥!”雪尋腳尖剛剛著地,便望著項羽的背影,眼睛紅了紅,啞聲喊道。
項羽武功高強,又怎會聽不出張天陽使輕功的聲音?
只是想起那日雪尋與天陽在花園里的擁抱,他只覺得心中澀然,騎在馬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籍哥哥,還是去與尋公主話別吧,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贝藭r虞楚楚也聽見了雪尋的呼聲,準備上馬車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雖然,楚楚每每想到項羽對尋公主的在意,心中就十分難過,卻更不愿看到他,日后因為今日的訣別而后悔。
項羽聽了楚楚的話,心中的不舍全都給牽了出來,一想到此別無期,他深深的嘆了口氣……
項羽這才從馬背上下來,轉身看著連發髻都未梳好,就匆匆跑來的雪尋。
“項大哥……”雪尋立即快步走了過去,在他面前站定,原本明亮如鏡的眼眸中是一片恍惚迷蒙之意,臉上滿是不舍,再不復往日的活潑靈動。
見她如此惹人憐惜的模樣,項羽心中一緊,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項大哥,你為何臨走都不告知與我?”雪尋緊緊的盯著項羽,澄凈的瞳仁微微放大,生怕錯過他的一絲神色。
項羽本來心頭一軟,卻又看見遠處的張天陽,終是忍不住遲疑道:“那日,我見你與天陽兄在花園中私會,似是,兩情相悅……”
“項大哥誤會我和天陽了!”不等項羽說完,雪尋已經明白項羽心中所指,一個著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解釋道。
“那日尋兒看見了天陽為我試藥,而在臉上留下的毒斑,自覺無以為報,這才……”
說完,雪尋垂下了眼眸,又許諾道:“尋兒以后一定會注意的,不再這樣了……”
張天陽為雪尋試藥一事,項羽早就知曉,以雪尋的性情,感激流淚也實屬正!
此時雪尋一張小臉梨花帶雨,項羽心中的氣悶在這一刻全都煙消云散,反而因為她的神色而止不住的揪心,忙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哄勸道:“尋丫頭不哭,是項大哥錯怪你了!
“我以為項大哥再也不愿理會我了!”雪尋原本只是抽抽噎噎的落淚,結果一聽項羽說話,淚水猶竟如決堤般一涌而出。
“我怎會不理你……”項羽急忙解釋,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從腰間摸出雪尋祖傳的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看,我一直將它帶在身上,見玉如見人!”
這下雪尋才止住了哭泣,看著那圓潤精致的玉佩,破涕為笑,轉而低頭也將項羽送的匕首拿出,學著他的語氣說道:“項大哥送的匕首我也從不離身……見匕首,如見人!
聽到這里,項羽欣喜地揚起嘴角,頗有些激動的又將雪尋擁入懷中,“有了尋丫頭這番話,項籍心中再無遺憾!”
幸好在分別前的這一刻,二人將誤會解釋清楚,若是項羽今日就這么走了,不知要將尋丫頭傷成什么模樣!
也不知,自己今后如何才能安心上戰場!……
二人又在宮門處依依話別半晌,虞楚楚在馬車邊靜靜地等著項羽,也不惱怒,只愿他開心就好。
而張天陽則在遠處站定,原本眼眸中那一抹迷蒙緩緩地逝去,一身黑衣襯得他有些陰郁,臉上的苦澀一覽無余。
天陽只想將二人的所言所行都隔絕開來,好像自己假裝什么也不知曉,便不用為此神傷……
……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項羽終究還是帶著虞楚楚啟程回了會稽。
趙雪尋在宮門處,望著車馬行進的方向許久,才緩緩回身,往宮內走去,張天陽默默跟隨其后。
就在此時,常山王宮卻有一男子闖入,這人輕功也是極好的,宮中的侍衛竟然也沒能攔住他。
在殿內整理政務的易凡察覺異樣后,帶上佩劍就要出去阻攔,卻見那人身形頗為眼熟,仔細一瞧,竟是代國公子,陳馀。
只見陳馀此時面色哀傷,一身素衣,面容上少了以往清雅俊逸的感覺,全然不似上次見面那般容光煥發,錦衣華服。
易凡心中疑惑,正要詢問他為何又私闖常山王宮,卻見陳馀先淡然一笑,開口道:“小娘子,你可還記得我?”
易凡冷哼一聲,原以為今日一見,他這樣的神色必有要事,沒想到竟還是這般油腔滑調。
當下易凡冷眉一橫,不滿地道:“公子陳馀三番兩次私闖常山王宮,難道是不懂宮中的規矩嗎?”
說罷,易凡舉劍就要將他拿下。
然而陳馀見易凡如此,也不躲閃,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里,雙眼只管看著易凡,任由她領著去了議事殿找常山王。
誰知二人到了議事殿,卻不見張天陽。
阿信只說常山王去送項羽了,過了好一會,才見張天陽一個人緩緩走來,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公子,這人又私闖王宮!”易凡上前一步,指著陳馀道。
被易凡一喊,張天陽才回過神來,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陳馀,見他一身素衣,面露哀戚,心頭一驚,問道:“這是發生了何事?!”
陳馀看著天陽,臉上滿是哀傷,半響才緩緩開口道:“魏國被秦國所滅,魏無忌……揮劍自刎了!”
“什么!”張天陽猛的上前兩步,雙目圓睜,除了驚呼以外,卻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大名鼎鼎的魏公子魏無忌,一生為魏國鞠躬盡瘁,肝腦涂地,沒想到……卻是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此前章邯拿下外黃城的事,已經人盡皆知,陳馀也斷不會拿此事兒戲騙他。
只是沒想到,秦國動作會如此之快,讓他們連一點反抗的時間都沒有,就這么滅了魏國!
易凡見此情形,也不敢再多言,知曉張天陽心中悲切,便差人在宮殿中準備了些酒水。
……
議事殿自然不是寄托哀思的良處,張天陽莫許了易凡的安排,同陳馀一路往寢宮而去。
二人坐在院中,一杯杯喝著悶酒,皆是一言不發。
所謂紅顏易得,知己難求,張天陽和陳馀相交多年,對彼此心性早已了然,此時只怕是無聲勝有聲罷了。
酒過三巡,昔日在外黃城肆意逍遙,把酒暢談的時光慢慢浮現在眼前,想到當初的情景,只覺得恍如昨日。
可那時候的生死之交,如今卻只剩下了兩人……
張天陽心中嗟嘆,命易凡取出了古琴,陳馀也拿出玉蕭,二人相視一望,心照不宣。
點滴琴音緩緩入耳,婉轉的蕭聲隨之低吟。
彈的,是對這亂世的嘆息,對暴秦的不忿,奏的,是對摯友的悼念,對天下義士的惋惜。
一曲幽幽終了,張天陽的情緒似乎才平復下來,他放下古琴,站起身來舉起一杯酒,問陳馀道:“信陵君臨去時,可有什么遺言交代?”
見張天陽如此問,陳馀搖頭一笑,所謂知交,果然不虛,他也端起酒杯,一字一句道:“無忌兄只希望,你我二人無論以后如何大起大落,都能不忘初心,大義為先,還天下一個太平安寧!”
聞言,張天陽露出了然的神色,手腕一轉,杯中酒盡數撒下。
陳馀也將酒祭在了地上,二人對視一眼,舉著空杯對著明月,似是在為信陵君送行。
天陽喃喃說道:“我們定還天下一個太平,讓你在九泉之下安息!”
放下酒杯,天陽卻見趙雪尋不知何時站于院中一側,正遙遙望著他。
原本雪尋是想來找張天陽詢問天下的動向,好知曉項羽此去勝算如何,卻剛巧見到二人琴簫合奏,氣氛悲壯,惹得雪尋也有些戚然。
她明白此時不好打攪,只得悄悄等在一旁。
這是雪尋與張天陽相識以來,第一次見他如此悲傷的神情。
“我聽見琴簫合奏,便來一探!毖⿲そ忉尩,剛才已從他二人的談話中知曉了許多事情,此時此刻,實在不宜再探討那些紛爭。
想罷,雪尋往前走了些,在院落正中站定,臉上略帶一抹哀傷,只道:“尋兒雖未與魏公子謀面,然而信陵君的賢名早已揚于天下,又是天陽與公子陳馀的好友,此情此景,尋兒應為信陵君獻上一舞送行,聊表心意。”
見她秀眉微蹙,神色哀戚,張天陽也只當她是性情中人,于是重新拾起古琴,“那我便為你撫琴伴奏罷。”
“尋兒多謝天陽!”
雪尋對著天陽微微頷首,隨即跳起了一舞,這是趙國中對已逝親人表達哀思的祝舞,一舉一動都恢弘大氣,**肅穆。
張天陽看了片刻,將此舞的韻味品在心間,也輕撫琴弦,質樸渾厚的琴音隨即響起,和著雪尋的舞姿,引人入勝。
一旁的易凡與陳馀看著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都不由得露出驚嘆之情。
趙雪尋此舞,眾人都未曾見過,張天陽要即興彈奏出合適的伴奏,必須要領悟舞蹈的精髓!
同樣,若是對舞者沒有十足的了解,恐怕也達不到如此效果!
月色之下,一舞一曲,似乎真的能緩解對故友的哀傷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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