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舒見到小念澤認錯態度良好，倒也沒有再說他什么，這夜母子二人早早地歇下了。

　　一夜相安無事。

　　然而，清宮內守著的侍魄卻被人打暈了。淑樂皇貴妃從暗處出來，在黑暗中看著床榻上的老頭兒，看不清楚他的眉眼，面色，所以她看不到老頭兒的神色，可淑樂皇貴妃卻覺得他睡得不踏實。

　　伸出一雙皺皺巴巴的手撫摸榻上老頭兒的面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時間刻上去的痕跡，淑樂皇貴妃這個時候才驚覺他們都已經老了。

　　淑樂皇貴妃有了這個想法，心里苦澀，若是時光可以流轉，她便安心地與他執手白頭，她可以很安心地等他為她執筆畫朱砂，她可以放下公主的身段，與祥嬤嬤學做羹湯，若是時間流轉，他們可能會很幸福。

　　可她的心早就被那人寵地變了，可沒有預料到地只是最終的結果。

　　那人給了她所有的寵愛，可那人也結束了她所有的期盼。

　　淑樂皇貴妃看著眼前曾經愛過的老頭兒，低聲呢喃了句：“對不起。”很輕的三個字，伴隨著濃濃的夜色，銷聲匿跡。

　　對不起，有些感情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對不起，讓你白白等了這么多年；還有對不起，我不愛你了。

　　淑樂皇貴妃收回手臂，再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老頭兒，便轉身離去。室內恢復了原來的寂靜，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來過，可在這濃濃的黑夜，老頭兒淚流滿面，卻沒有人知曉。

　　可能是因為木雪舒給老頭兒吃得藥丸起到了作用，老頭兒睡了一天一夜就醒來了。

　　木雪舒正在暖閣里交小念澤識字，聽到侍魄過來稟報的時候，木雪舒趕緊扔下手中的毛筆，便匆匆向清宮跑去。

　　老頭兒因為這種毒的折磨，人面色有些蒼白，嘴唇干裂，看起來有些瘦了。

　　木雪舒看到他這副模樣，鼻子瞬間有些發酸，走至桌旁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師傅，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木雪舒很少喚老頭兒為師傅，這個時候卻莫名地想要喚一聲師傅。

　　老頭兒這一生無子無女，對于他來說，木雪舒就是她唯一的女兒，所以他將所有遺憾的愛都傾注在木雪舒的身上。

　　木雪舒抽了抽鼻子，不禁依偎在老頭兒懷里，侍魄見狀，趕緊揮退了清宮里所有侍候的宮女太監，木雪舒身為宮妃，與其他男子摟摟抱抱的，傳了出去又有人說三道四了。

　　“丫頭，老頭兒我還沒死呢。”老頭兒拍了拍她的腦袋。有些無奈道。

　　“老頭兒，你再說死字，我有你好看。”木雪舒故作兇神惡煞的模樣，讓老頭兒有些好笑，同時也暖在心里，知道木雪舒這是變樣的關心他。

　　“好了，我不說就是了，你說你這么兇，怎么就有人要呢？”老頭兒低聲不滿道。

　　“老頭兒，你說什么？”木雪舒狐疑地看著老頭兒。

　　“沒什么，我餓了……”老頭兒可憐巴巴地看著木雪舒道。

　　“我去給你準備。”木雪舒站起身便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木雪舒帶著綠露離開了，隨后跟來的小念澤這才怯怯地站出來，看著眼前很自己置氣的老頭兒，小念澤低聲說了了一句：“對不起，爺爺。”

　　老頭兒看見小念澤這副模樣，想到了可能是木雪舒黑嚇到了，面上帶上了慈愛的笑容，向小念澤招了招手喚道：“過來，爺爺沒事兒了，小念澤不用道歉。”

　　小念澤猶豫了片刻，便邁著小短腿兒向老頭兒走去，安安靜靜地待在老頭兒的懷里，不像平時那般鬧騰，老頭兒撇撇嘴，不開心了。

　　“小念澤不喜歡爺爺了嗎？都不跟爺爺玩耍了。”

　　“沒有，小念澤喜歡爺爺的。”小念澤悶悶地解釋道。

　　“那為何不理爺爺了？”老頭兒嘆了一口氣，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有那么可怕嗎？

　　“我……”小念澤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小念澤看來真的不喜歡爺爺了。”老頭兒故作傷心地放開攬著他的胳膊。

　　“……”小念澤抿唇不語，心里也不知道糾結什么。

　　“皇上駕到！”外面響起了李公公的通報聲。小念澤趕緊從老頭兒懷里退出來，規規矩矩地等待冥鋮進來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福金安。”

　　“起來吧。”冥鋮寵溺地摸了摸小念澤的腦袋，便看向床榻上氣呼呼的某老頭兒，“醫王今日覺得如何？”

　　“老頭兒我很好。”老頭兒不喜歡冥鋮，打從第一眼就不喜歡，他身上那種身為王者的鋒芒，讓老頭兒從心底里討厭。

　　況且，眼前之人是姓冥之人，他更是不喜歡。

　　冥鋮自然也看得出來老頭兒的厭惡，可他卻不在乎他的態度，身在這個位置，有很多人厭惡他，可區別只是老頭兒表現在臉上而已。“那就好，貴妃便可以放心了。”

　　還有就是，小念澤可以不用那么自責了。

　　這孩子雖然性子有些頑劣，可還是懂事得緊。

　　“……”老頭兒沒有說話，顯然不想搭理冥鋮，冥鋮也看在眼里，蹙了蹙眉卻再沒有開口。

　　房間內所有人都沉默下來，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木雪舒端了些清淡的菜食，還有幾碗清粥過來，才打破了房內沉重的氣氛。

　　老頭兒看著那些菜食撇撇嘴，“雪舒，你要不要這么虐待我這個病人？”

　　木雪舒涼涼地掀了掀眼皮，“虐待？”聲音拉的長長的，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咳咳，小念澤過來吃飯了。”因為如今時間已經不早了，木雪舒便多做了些，這個點兒用過膳食便不用再準備晚膳了。

　　木雪舒早就猜到冥鋮若是得了消息肯定會過來，所以也給他準備了碗筷，倒是沒有想到他來的這么快。

　　因為顧忌老頭兒大病初愈，所以大家都陪老頭兒吃素。

　　老頭兒本來打算和小念澤搶飯吃，可今日小念澤規規矩矩地用膳，根本就不跟老頭兒爭搶，老頭兒心里不舒服了。

　　失去了胃口便將碗筷擱在桌上，木雪舒挑挑眉，今日老頭兒吃得有點兒少。

　　“老頭兒，怎么了？不合胃口？”木雪舒擱下碗筷，蹙起眉頭看著老頭兒問道，她明明覺得和平常一樣呀，難不成老頭兒病了一次，胃口變了？

　　木雪舒不禁有些郁悶，怎么覺得今日地氣氛有些怪怪的，可她卻沒有意識到哪里怪了。

　　老頭兒幽怨地看了一眼木雪舒，悶悶地說道：“沒有，沒胃口了。小念澤都不跟我搶飯吃了。”

　　冥鋮聞言有些無語，這老頭兒怎么感覺欠虐？

　　然而木雪舒聞言卻沉默下來了，心里五味雜陳，頓時也沒有了胃口。

　　老頭兒再也沒有說什么，飯桌上的氣氛卻不怎么好。

　　木雪舒嘆了一口氣，看著小念澤擱下碗筷，便打發了他先回宮去早些歇著。

　　冥鋮見木雪舒似是有話要和老頭兒說，倒也識趣得交代了木雪舒一句離開了。

　　侍魄帶著一干宮女太監下去了，房間內頓時只剩下木雪舒與老頭兒了。

　　木雪舒呆呆地看著某處發呆老頭兒的嘆息聲在耳邊響起，“唉，”，下一刻，老頭兒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搭在木雪舒的肩膀上。

　　“雪舒呀，你這性子什么時候才能改改，小念澤這般你又覺得心疼了？”

　　“老頭兒，我好像不是一個好母親。”木雪舒低聲呢喃道。

　　“說什么呢？你是一位好母親，可你的處境到底是……”老頭兒沒有說下去，可二人都心里明白著呢。

　　“老頭兒，你把小念澤帶走吧。”木雪舒想了半晌，揚起腦袋看著身側的老頭兒，眼中那么認真卻又決絕的神色，讓老頭兒心里有些堵得慌。

　　“雪舒，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老頭兒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木雪舒，平日里她挺聰明的一個孩子，怎么遇到自己的事兒就想不開呢？

　　“小念澤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何嘗不是小念澤最重要的人，他小小年紀，從來都不害怕什么，卻只除了怕你不要他了。”老頭兒看著木雪舒道，聲音竟然有些幽遠，有些悲戚。“這孩子從小就沒有父親，只有你陪著，可他和你待著的時間少之又少，難免對你眷戀，可這孩子雖然只有兩歲，可心里卻敏感地緊，今日這般規矩，可能是你罰重了，嚇到那孩子了。雪舒，你什么時候才能將你用來復仇的心思多用在小念澤的身上呢？”

　　聞言，木雪舒的身子一顫，眼圈微紅，卻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雪舒呀，人這一輩子很短，過去的過去了自然是好，眼前人卻要懂得珍惜，否則你只會失去地太多，老來后悔就遲了。”老頭兒似是感嘆道。

　　人呀，總是執著過去，失去了大把時間的同時，也錯過了很多東西。

　　半晌，木雪舒抬起紅紅地眼睛看著老頭兒，認認真真地回答道：“我明白了，師傅。”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好。”老頭兒見木雪舒的神色，欣慰地笑了笑，“回頭了跟那孩子好好談談，那孩子根本就不想是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到底是你們欠下他的。”老頭兒搖了搖頭道。

　　“嗯。老頭兒你早些歇息，明日我差侍魄過來喚您用玩膳。”木雪舒起身便向老頭兒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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