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 游俠客 救孤童
夜?jié)u深，連河仍沉浸在頓悟那神秘斷句的玄妙之中。
隨著柴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輪帶著暖意的燈籠，差點(diǎn)就要挨在他魂體上。
“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發(fā)出陰狠之聲。
“他就是連河？”有低沉男音，在一旁問。
連河醒神，見那小連河依舊側(cè)躺在地，微微抽搐，面朝門外，卻不知何時已醒來，通紅小臉也恢復(fù)了重傷后蒼白。
他艱難坐起，一個男人走進(jìn)來，單跪在他身前，仔細(xì)端詳他的容貌。
“生病了？”男人問。
小連河木呆呆望著眼前之人，沒任何回應(yīng)。
連河這才察覺，男人身上縈繞著濃重殺氣。殺氣，他只在前世那個特種兵出身的表哥身上見過，想不到這男人身上殺氣，比之表哥，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前男人，捏著不知名藥丸，喂進(jìn)小連河嘴里，繼而將他抱進(jìn)懷中。
因魂體離不得小連河三尺，男人抱起小連河時，連河也被拉扯到男人身邊，他甚至聞到男人身上氣息，是一種能讓人神魂都漸漸暖和起來的味道。
“？”
連河魂體的靠近，男人愣了一下，皺眉掃視四周，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后，抱著小連河大踏步走出柴房。
連河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躲遠(yuǎn)些，卻又不由自主隨著男人腳步，緊跟在小連河身后。這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居然能在小連河醒著，也能顯化魂體，頓覺，云開月明，苦盡甘來。
小連河的舊夾襖破了個洞，襖內(nèi)蘆花沾滿男人滿身。
“惡毒的裁縫婆子，以蘆花替棉絮。”連河暗罵。
暗寂長夜，燈火搖曳。
男人抱著小連河，穿過半是陰影、半是燈光的長廊，背后，一路揚(yáng)起飄飛的蘆花。
連河跟在他們身后，漸漸聽到正堂內(nèi)傳來女孩子低低的笑聲，和大雪的沙沙聲，以及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混在一起，自己一直倍感陰冷的魂體，竟也漸漸暖了起來，也有了光。
他感覺自己就這般從寒冬來到了暖春，從黑夜撐到了白晝。
忽的，就想起這里私塾里，老先生經(jīng)常念叨的殘句：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男人懷中的小連河，神智逐漸清明，呼吸也變得粗重。
連府正廳，燈火輝煌，連老夫人慵懶地靠在榻前，手里捏著一個鼻煙壺，偶爾吸上一口。
“老夫人。”那男人開口。
老夫人臉上堆著笑，問：“你認(rèn)得這小子？”
“不認(rèn)得。”
男人始終緊抱著小連河。
身為魂體的連河已試探多次，如今沒人能察覺他，就這樣默默不語，站在男人與小連河身旁，一邊感受那種令他渴慕不已地溫暖，一邊仔細(xì)注意他們這是要做什么。
“出生紙在這兒。”老夫人說著，遞了個眼色給那一臉兇相的管家。
管家自袖中取出一張明黃色紙片，隨手遞過去。
男人見此，順勢放下懷中身材矮小的小連河，小連河不得不靠著他才站穩(wěn)，連河也順著小連河目光，打量起這個陌生男人。
他一身黑袍，腰間系著長劍，雖未出鞘，但仍散發(fā)幽藍(lán)微光。
“是個俠客？”連河琢磨，“他和小連河什么關(guān)系？”
那男人這時又說：“老夫人請開個價罷！”
“本來呢，我連家是斷然不會收下這孩子。”老夫人慢悠悠道，“當(dāng)年，他娘懷著他投宿，冰天雪地，我那兒子起了慈悲心，允準(zhǔn)住下，可竟沒完沒了”
男人一聲不吭，注視老夫人雙眼，只待她說。
“罷了！”老夫人悠悠嘆口氣，又道，“你既有這慈悲心，我連家也養(yǎng)了他十多年，你看著辦吧！”
說完這話，老夫人竟突兀地朝小連河一笑，帶著打探、思慮的目光，仔細(xì)盯著他。小連河在老夫人目光下，竟下意識退了半步，迅疾躲到男人身后，緊緊攥著男人腰間袍帶。
“哎！”老夫人嘆氣后，訕訕道，“這孩子，與我連家生分得緊。”
“那般虐待，不生分那可真奇了怪！”連河再次撇嘴、吐槽。
“一千二百兩！”男人終于開口，“十二年，百兩一年。”
老夫人：“……”
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老夫人也垂眼思量。
“這俠客要買下小連河？”連河不由嘀咕，“買去做甚？”
一時弄不清情況，只有靜觀其變。反正暫時無人能發(fā)現(xiàn)他，只希望這俠客是個俠義之悲，能善待小連河。
好一會兒，老夫人查探男人臉色，見他已伸手入懷，掏出數(shù)張花花綠綠銀票。
“一千五百兩。”老夫人也終于開價。
男人皺眉，只是一瞬，就手指挾出三張銀票，遞過去。
不料，躲在男人身后的小連河，臉色大變，目露驚恐。
“我不走！”他大聲呼喊，“不！不要！”
轉(zhuǎn)身就要跑，讓沒有防備的連河差點(diǎn)一個趔撅，撲倒在地。
小連河剛跑出一步，卻被男人大手一揮，將他攬入懷中，不似之前的抱，而是夾著他，轉(zhuǎn)身大步往外走：“老夫人，告辭！”
小連河：“我不走！我不走——”
小連河聲嘶力竭地慘叫，男人緊皺眉頭，步卻不停，連河也不得不跟在他們身后。
“你怎么了？”出了院落，男人才開口問道。
“我不去喂妖怪，別賣了我！別——”小連河雙眼通紅，可憐兮兮。
見他這般神情，連河也有些忍俊不禁，心道：到底還是個孩子。
“不必害怕。”男人這時已將小連河從夾變抱，低沉地聲音答道，“我不會將你送去喂妖怪。”
黑夜里，冷風(fēng)如刀，卷著雪撲面而來，小連河聽此，又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我叫楚躍。”男人的聲音道，“記住了，楚躍。”
男人雖然只是在對小連河通報姓名，卻也讓連河下意識點(diǎn)點(diǎn)頭，剛想開口說話，不由想到自己目前狀況，不由訕訕一笑。
“糖餅——嘍。”
路過一簡陋的食肆鋪?zhàn)樱嚹c轆轆的小連河肚子不爭氣地發(fā)出咕嚕聲，頓時面色大囧。
楚躍卻停下腳步，沉吟片刻，把他放下，叮囑一句：“站著別動！”
徑直往食肆而去，留下些許鎮(zhèn)定的小連河，神情好幾茬變換，連河站在一旁，自然清楚這小連河心里在想什么，小半年朝夕相處，也讓他知道這孩子雖反應(yīng)有些遲鈍，但絕對不笨，反而很聰明。
他定是在琢磨楚躍來歷，以及要帶他去哪里？
這些問題，連河也很想弄明白，畢竟他清楚，當(dāng)下小連河的安危就是他的安危，他們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眨眼間，楚躍兜著幾個熱乎乎糖餅，抽出一個遞過來。
小連河埋頭狼吞虎咽，饑餓感已戰(zhàn)勝了他的恐懼，甚至被糖餅中的糖汁燙破嘴皮也不覺疼，三口兩口吃完一個大餅時，一襲狐裘披在了他身上。
他被噎得半死不活，瞪大眼看著楚躍。
“這男人，還挺細(xì)心！”連河低聲嘀咕，再次不由自主去看他。
男人膚色如麥，猶如畫中人一般，鼻梁很高，兩眼深邃，瞳孔里倒映著食肆燈光，與這世間漫天飛雪。
一身衣裳襯得他身材筆挺，黑袍讓他顯得有些神秘，手指很長，很漂亮。腰間那把寶劍，明晃晃地，很是扎眼。
戰(zhàn)亂已息，青微城常有騎著高頭大馬的富家子弟，連河跟著小連河，也曾縮在人群里看風(fēng)光。
可是，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沒這人好看，至于好看在哪兒，活了兩世的連河竟一時也說不出，但他至少知道一點(diǎn)，這個殺氣深重的男人，肯定出身行伍。
“吃飽了？”楚躍說著，遞過來水囊，“喝點(diǎn)水，壓壓！”
小連河不敢答話，接過那帶著溫?zé)岬乃遥嗔藘煽趲е鴾責(zé)岬乃睦飬s又在不動聲色盤算，連河能猜出他在尋思逃跑。
不由扶額感慨：真是傻小孩，這時候逃跑可非明智之舉，要先想法問出男人接下來要干什么，才是關(guān)鍵。
“吃飽了就走罷。”楚躍又說，伸出手要牽小連河，小連河只朝后縮，楚躍卻一翻手，將他的手握住，小連河不敢掙，乖乖跟著。
小年夜，風(fēng)雪中，青微城萬家燈火。
連河這般跟著被楚躍帶著的小連河，離開青微城，這是他穿越小半年來第一次出城，雖然夜色昏黑，但他卻試圖看清城外的模樣。
但映入眼簾的，卻只有漫天的飛雪，連綿的群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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