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最佳替死鬼
崔浩對高林生頗為不滿,這就是你火急火燎請來的刑斷高手?還以為有甚么本事呢,純粹扯了些廢話,說了些顯而易見、人所共知的分析。高林生有苦難言,一則辜負了上級對自己的信任,二則呢,人是自己死拉硬拽請來的,陳秦說不出個所以然,卻甚么責任也不需擔待。
眾人面面相覷,一點小小的希望都破滅了,一時陷入沉寂。崔浩高林生等人一籌莫展,徐馳卻心里美滋滋的,嘿嘿,兩級公安機關都束手無策,說不定自己還能趁機胡亂忽悠他們一番,滿足一下自己那點喜歡惡作劇的小愛好。
徐馳率先打破沉默道:“你們認為呢?就這么不吭聲能解決問題么?”
崔浩不屑道:“那當如何?你有解決之法了?”
“跟我來!”徐馳面對一個地級公安局長和一個縣級公安局長,不但毫無懼色,反而像喚狗一般吆喝起來。崔浩雖極為不快,但實在沒辦法,張刺史千金被凌辱至死的案子如果破不了,或者久拖不決,自己的仕途也得完蛋。
崔浩無奈,只得與高林生等人隨著意氣風發(fā)的徐馳來到后衙大宴賓客的地方,當然,如今成了所有具有嫌疑的人的臨時拘滯場所。
“搬個桌子來,本公子要開堂審案了!”徐馳大聲吼道,唯恐別人聽不見。
嘰嘰喳喳聚集了數百人的后衙頓時肅靜下來,待看清說話的人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并且根據其所穿衣著,乃是一介平民,盡皆錯愕,繼而嗤之以鼻,嘴里說些不干不凈的不屑之語,用眼睛斜睨著他,看他如何動作。
崔浩高林生等人亦是發(fā)怔,不清楚這小子到底是胡鬧還是真有兩把刷子,也不怠慢,趕緊吩咐衙役取了公案桌椅來,擺在上首的臺階之上。
徐馳當仁不讓,大馬金刀往正中太師椅上一坐,手舉鎮(zhèn)堂之木,狠狠拍下,只聽一聲脆響:“全體肅靜,不得喧嘩!”
崔浩那個氣啊,比殺了他老爹都難受,自己堂堂一州司法參軍,雖說只是個從七品下的小官,但在公堂之上,自己才是當仁不讓的主角啊。如今倒好,布衣一個的陳家三郎,客氣話都沒一句,理所當然的占據了主角的位置,干脆了當的把自己忽視掉了。崔浩臉色難看,但也只能隱忍不發(fā),自己才疏學淺,無計可施,還得有求于人呢。
堂下數百人思想素質就好多了,不管是高官顯貴,還是富賈豪紳,并無崔浩的無名怒火,雖然他們當中很多人的官位比崔浩大得多,地位顯赫得多,但他們絕不是此時此刻的主角,如果此時不幸成為了主角,那就夠喝一壺的了。對徐馳不屑也好,鄙夷也好,但全都聽話地閉上了嘴。打狗看主人,刺史愛女橫遭慘死,如果此時不配合審案,怎么也說不過去的。
堂上頓時安靜下來,目光全部集中在公案后肅然危坐的徐馳身上。
萬眾矚目的感覺真的挺好,徐馳非常享受這樣的感覺。為了進一步享受權利的淫威,徐馳又開始發(fā)號施令了:“每三十人排成一列,一列一列排好,不得有誤!”
堂下瞬間又恢復了常態(tài),亂哄哄起來,嘰嘰喳喳,指桑罵槐:這****的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罷,你坐著,我們站著,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按人數排隊,想搞個甚么名堂出來?對徐馳的命令置若罔聞,誰也沒當回事。
徐馳毫不在意,這早在意料之中,也不說話,二郎腿一翹,兩手抱在胸前,躺在太師椅上,抬頭向上,兩眼望著天。
亂哄哄了一陣,眾人見徐馳這個做派,大有“和你們耗上了”的意思,反而沒了脾氣,第二次冷下場來,不過排隊是不可能的。
徐馳見安靜下來了,便一步跨到公案之上,目光威嚴地掃視全場。
此一舉動太出乎眾人的意料,刺史府公案,就這樣被徐馳毫無心理障礙地踐踏于胯下,倘若刺史大人在場,不知作何感想。
“一天不排好隊,我們就耗一天,一個月不排好隊,我們就耗一個月——什么時候隊伍弄好了,什么時候開始審理案件,本公子一個時辰之內審結完畢——排不排隊由你們決定!”徐馳氣定神閑,吐字簡明扼要,再清楚不過了。
“一個時辰審結完畢?”眾人面面相覷:這小子甚么來頭?竟敢出此狂言?
陳二郎鄙夷地看著徐馳,心想等一下你斷不了案情,看你如何收場,你小子今日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陳尚膽戰(zhàn)心驚,他當然沒有好心到為他養(yǎng)子的安危擔心,只是三郎得罪的人確實太多了,足可以帶來滅門之禍,這個愣頭青,當初怎么就沒死掉?好不容易弄成的一個殷實之家,今日看來,恐怕要毀在這小子手里了。
鐘娘子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原來還真以為他不過是一騙吃騙喝的街頭小騙子,看來低估他了:他若沒些真本事,堂堂刺史府,為何要將他弄來?沒些真本事,他如何敢如此肆無忌憚,旁若無人?
崔浩與高林生互視一眼,滿腹猶疑:這也太聳人聽聞了罷?不過是粗粗看過一遍案發(fā)現場,竟膽敢說出“一個時辰結案“的狂言。崔浩心中五味雜陳,到時陳三郎如果真的輕而易舉的破了案子,我這司法參軍的臉面往哪里擱呀?可要是他吹牛皮糊弄眾人,到時又如何向刺史大人交代呢?崔浩心里極其矛盾,既希望徐馳斷案如神,又希望徐馳自食其言。
雖說各有各的小心思,但堂下眾人確實在行動了,總不能就一直這么干耗下去吧,這小子本不足懼,但刺史大人還得掂量掂量的。
排隊容易數數很難,經過一陣你推我擠,在衙役及刺史府衛(wèi)士的幫助下,隊列終于排好了,雖然橫看成嶺側成峰,不甚雅觀,但總比亂哄哄擠在一堆好看多了。
早在徐馳大馬金刀安坐太師椅的時候,馨兒就嚇得躲到堂側圍廊立柱的陰影里去了,心中驚恐難安:這可如何是好?這冤家如何收場呀?一家老少怕不是得全毀在你手上了罷?
徐馳跳下公案,兩手背到背后,慢悠悠地踱到第一排隊列前,從左至右,在每一個人臉上端詳半晌,眼神犀利、冷傲,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五臟六腑。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內心的喜悅與憂傷,善良與邪惡,高尚與骯臟,往往通過眼睛表露出來,使內心無所遁形。內心強大者,能夠最大程度地掩蓋和偽裝,內心懦弱者,眼神的猶疑躲閃,更能暴露其內心的真實想法。
徐馳一個一個地、一排一排地挨個打量著每一個人,打量著每一個人的眼睛,那些或大或小、或清澈或混沌、或沉靜或慌亂、或純潔或淫邪的眼睛。徐馳并沒有自大到僅憑觀察人的眼睛就能找出真兇的地步,徐馳只不過就是那么試一試,有可疑的最好,沒可疑的栽也要栽一個可疑的替死鬼。
那些的被觀察者,反應自然各有千秋,截然迥異。有的謙遜,有的高傲,有的配合,有的不屑,有的還明目張膽的威脅:小子,你走著瞧!徐馳心里非常清楚,這些人個個非富即貴,不是他徐馳,不是他陳家所惹得起的,徐馳所依仗的,無非是張元瞿刺史的地位,以及那些將刺史府包圍得水泄不通的衛(wèi)隊。當然,徐馳的依仗,出了刺史府就不復存在。所以,徐馳盡管高傲、旁若無人,但也目不斜視,絕無故意找茬或惹事的念頭。
徐馳一個一個地檢視過去,看到某個人時,不禁一愣,這不是自己的養(yǎng)父陳尚嗎?一愣之后,也就釋然,陳尚也算豪富,來刺史府祝壽倒沒什么奇怪的。雖說這個陳尚是貪圖蕓娘美色才收留蕓娘母子,對陳秦本不可能盡心盡力的撫養(yǎng),但陳秦從四五歲長到十八歲,單靠蕓娘一介弱女子是很難做到的,沒有骨肉之情,但養(yǎng)育之恩還是有的。
徐馳當下朝陳尚彎了彎腰,算是鞠躬,“爹,你也來了啊?”
陳尚對繼子沒什么好感,但也沒什么惡感。繼子在陳家的十幾年,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不起眼的人,一個完全可以忽略的人。死而復生之后,這個繼子卻一反常態(tài),變得完全陌生了,好在這段時間也沒惹出什么亂子,陳尚也沒往心里去。但今晚繼子的所作所為,太令人驚世駭俗了,簡直是狗膽包天,一不小心就能令陳家萬劫不復。陳尚真的怒火熊熊,氣得胡子翹的老高:
“孽障!你這孽障!看老子今日不收拾了你……”嘴里罵著,一手揪住徐馳的領口,作勢欲打。
徐馳第一次表現得異常低調,趕緊兩手抱頭,打算安心讓自己的養(yǎng)父打幾下。倒不是陳尚力氣大,六十的人了,能有多大的力氣呢?徐馳考慮到在古代,孝道是被世人極為看重的,父親打兒子,兒子要跪地乖乖承受。徐馳不想跪,跪了的話,等下自己沒辦法表演下去了,所以只能護住頭。當然,還有一點是最重要的,徐馳自己也不知道會惹出什么亂子,如果借陳尚的一打,可以打斷父子關系,到時徐馳出事了,不至于連累到不相關的人,特別是蕓娘。
這事兒其實高縣尉早有防范,一個箭步跨到陳尚跟前,捉住陳尚的手,道:“陳公息怒——三郎是侄兒請來協(xié)助斷獄的,不關三郎的事,陳公要打,打侄兒便是了。”
左近的人看出了端倪,也圍攏來勸解。陳尚并不是存心要打繼子,因為打解決不了任何實質問題,不過是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罷了,以免惹禍上身。見有人勸解,便順坡下驢:“且記住這頓打,爾務必盡心盡力協(xié)助于縣尉大人,若無解決之道,這頓打是逃不了的。”
徐馳心里想笑,但表現的唯唯諾諾,連聲稱“是”。
一段小插曲之后,徐馳開始繼續(xù)工作。有些自恃地位甚高的人,也略略降低了姿態(tài)——審案子的人的爹也在嫌疑人之列呢,何苦為難于他?
徐馳不得不感嘆穿越者的運氣往往是無與倫比的,挨個的巡視到一半的時候,徐馳眼前豁然敞亮,剛才還打不定主意拿誰當替死鬼呢——找個善良老實的,徐馳對不住自己的良心;找個大奸大惡的,可是徐馳不知道這些人當中,誰是大奸大惡的。
能讓徐馳心里敞亮的替死鬼不是別人,正是高澗,那個月黑之夜與馨兒在后花園私下幽會的高澗,那個給徐馳前身陳秦戴綠帽子的高澗,那個被徐馳修理得鬼哭狼嚎的高澗。如此一個人,難道不是大奸大惡嗎?在徐馳眼中,大奸大惡之人可以寬恕,唯高澗不可寬恕。
徐馳不動聲色,仔細地打量著高澗,一如打量別的人。高澗除了眼角還略有淤青充血之外,倒也沒有其他的不妥,可見恢復的極快,或者說徐馳的身手還太弱,并不能致殘致命。“不知道下面怎么樣了?”徐馳非常惡趣味地想。
高澗認識陳秦,但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差點毀在眼前這個人的手上。那晚上,黑燈瞎火的,高澗又沒防備,弄了個措手不及,根本沒看到打他的人長什么樣子,他也根本不會聯(lián)想到陳秦。陳秦老實巴交,高澗才敢沾花惹草,倘若換了別人家的小娘子,高澗是沒那個膽量的。
高澗心里惴惴不安,自己與馨兒的好事,陳秦是否知道?但愿陳秦還蒙在鼓里,否則的話,夠自己喝一壺的。高澗額角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硬著頭皮朝徐馳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僵硬的微笑。
徐馳沒有理睬,眼睛已經挪到了下一個人的臉上。
還好!陳秦毫無異樣,看來還不知道我高澗與他媳婦的勾當。高澗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小子!你攤上大事兒了。徐馳鎖定了最佳替死鬼,也像高澗一樣,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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