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告發
宋月樓語音剛落地,殿中便傳來“哎喲”一聲,是崇行的小徒弟郭寧抱著肚子呼痛。見眾人都看著他,他戰戰兢兢地說,“奴才早上吃壞了肚子...”
這樣的時刻,誰都沒心思和他計較。所以崇行皺著眉,嫌惡地說了聲“快滾”,便攆了他出去。
殿門被關上,履霜冷冷地迫視住了宋月樓。對方并不避讓,平靜地看著她。
最終劉炟打破了寂靜,“竇憲?你既指證了他,不妨說一說,他都做了些什么。”
宋月樓說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那個男人。
他磕了個頭,開口,“回陛下,小人賤名王啟,闔家是竇府里的家生奴才。小人的奶奶,從前是皇后親母、侯府大姑奶奶的乳母。小人的妻子,從前是皇后的貼身婢女!
劉炟聽他一上來就強調與皇后的親近關系,不置可否。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實自奶奶哺育過大姑奶奶,咱們侯爺就給了恩典,放了小人一家子的身契。小人對這感恩戴德的。后來又承侯爺洪福,考上了個小官,更是把竇府里的一家都供著,當個活祖宗。這樣到了今年一月間,忽然府里的世子召見,說要小人多往賀府里頭走動,同賀侯搞好關系,讓他多多為皇后進言!
劉炟打斷道,“那你可曾問過,為什么你們世子選了賀行?”一邊看了眼旁邊,崇行忙垂手應聲,打算出殿門。
卻聽劉炟道,“蔡倫去!
崇行臉色一白,宋貴人也呼吸一窒。卻見劉炟再未回顧他們,已把目光重新放到王啟身上。
王啟道,“世子說賀侯爺在京中人緣最佳,又最愛財,是最好接近的,所以,所以...”
劉炟點點頭,“繼續說!
王啟答應了一聲是,“起初小人聽了,也是唬了一跳的。誰不知道這同權貴來往,不當心就要落個罪名的?一力地辭了,推說自己不會說話,不會人情往來。哪曉得世子竟是鐵了心腸,非逼的小人去賀侯跟前湊。為這,還拿著小人的一家老小出來威脅!
履霜再聽不下去,冷笑著說,“你左一句世子讓你做,右一句世子逼你,我倒要問問,你是個什么香餑餑,世子放著他的心腹人不用,要用你?”
王啟道,“皇后殿下忘了,小人方才說過,小人已脫了奴籍。所以闔府里世子的心腹再多,也不如小人好出去同人走動!
竹茹聽的一啞,更兼看他講話時有種笑吟吟、色瞇瞇的沉穩神態,心中惡心更甚,緊跟著開口,“那你所說的這些,可有什么證據?”
“這種事情,自然都是避人耳目地悄悄說的嘛!蓖鯁⒀壑樽拥瘟锪锏匾晦D,“真要說證據,小人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據!
竹茹聽了氣急,“誰知道是不是誰給了你好處,讓你誣告竇府?奴才秧子!成息侯府看著你外婆的德行,給了你一條好出路,你不想著孝敬主子,反誣起主子來!”見王啟臉皮厚,不為所動,對著水芹怒道,“姑娘對你一向寬厚,你也不勸著你丈夫?在御前瞎說什么?這樣平白地敗壞皇后和竇家,仔細天也不容易你們兩個!”
水芹聽了,大為羞愧,低下了頭,但終究還是一言不發。
劉炟見了,對著王啟道,“你自己也說了,竇府對你恩重如山,那何以今日前來舉證?”
王啟瑟瑟道,“因為小人害怕。自賀侯請為皇后上尊號失敗后,世子把氣都撒在了小人身上,成日里非打即罵的,又威脅小人再去想辦法,促成此事。不然就將小人的一家老小打殺殆盡。小人實在沒辦法,這才...”
履霜淡淡地截斷,“那你是怎么找上宋貴人的?”
王啟道,“眼見日日被世子威脅著,小人再怎么感念竇府恩德,也不得不給自己想個辦法。聽說宮里的宋貴人侍上最久,又最具德行,誕育太子,小人便去找了宋將軍,請他代為轉達!
劉炟不置可否,久久都未曾說話。氣氛陷入膠著的安靜。
過了一會兒,殿外伺候的黃門進來稟,“陛下,蔡倫回來了!
劉炟點了點頭,讓傳。很快蔡倫就帶著滿臉的汗進來了,身后跟著一臉懵懂的武陵侯賀行。
他依禮俯身叩拜后,惴惴地問,“敢問陛下,急召臣前來,是有何事么?”
劉炟指著王啟問,“這個人,你認識么?”
賀行沒防備地抬頭看去,頓時瞳孔猛縮。
宋貴人見了他這反應,冷冰冰地笑了一聲,“看來此事果然是真。”
賀行眼見劉炟面色沉然,王啟又被帶到了宮中,料想事情敗露。他是軟弱的性子,何況明白事已至此,再辯無意,索性坦白了告饒,“求陛下饒恕,求陛下饒恕!臣是一時鬼迷心竅,再則想著皇后一向有德行,幫她順嘴提一句也沒什么,就說了。臣沒有什么壞心思...”砰砰地在地上磕著頭。
履霜腦中轟然一響,難道真是竇憲瞞著她,聯絡了賀行?
劉炟看看她,又看看賀行,逐漸也半信半疑起來。眼見帝后如此情狀,宋月樓的嘴角漸漸勾出一個笑意。
忽聽外頭喧嘩,吵吵鬧鬧的。劉炟皺起了眉,問,“是誰?”
蔡倫忙出去看,回來報說,“仿佛是涅陽大長公主!
劉炟一聽是她,立刻大覺頭疼。這位姑母是幾位皇親中最自來熟的一位。按說出宮居住的諸王、公主們,無要事都不怎么回宮的。偶然想回一次,也要提前幾天往內廷遞牌子,看看圣上是否空閑,再決定接見與否。但這一位仗著有兩個養女在后宮,自己又是身份尊貴的嫡公主,向來不把禁令放在眼中。于內廷,每次都是象征性地遞個牌子,便直接進宮來。
劉炟礙于她是姑母,每次都容讓了。不料今天這樣的時刻,她也貿然前來。心頭忍不住泛上不耐煩,對蔡倫道,“你去請大長公主往梁貴人的宮里坐坐。朕這里有事,暫時抽不開身,晚些時候過去看她。”
蔡倫答應著出去了,不想大長公主早已經先他一步地來到了殿外,見殿門從內打開,她二話不說就進來了。
劉炟驚怒,“姑母!”
卻見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炟兒,有人要殺姑姑,你要給姑姑做主啊!”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履霜同宋月樓都驚的站了起來。劉炟也變了臉色,快走過去扶起她,“姑姑先起來說話!
大長公主捏著塊帕子說好,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就著他的扶持起來?薜,“你不知道,今兒個我在府里頭剪花,那竇憲二話不說就闖了過來大鬧。又口口聲聲要我交出阿赦,真真是嚇死我了。炟兒,你可要給姑姑做主!”
在座眾人聽了,面色都微妙的一變。履霜是驚懼。難道繼宋家之后,梁家也要踩竇憲一腳了么?劉炟是神情復雜。宋月樓是幸災樂禍。
最終劉炟先開了口,“那竇憲如今人在何處呢?”
大長公主擦著眼淚道,“和阿赦在外頭。兩人先前打了一架,好不容易才叫我給分開了。”說著,揚聲喊,“阿汀!
對方忙答應著,帶了竇憲和梁赦進來。
履霜見他們兩個都滿面怒火,恨不得橫刀相向,只是被各自的奴仆們死死拉著,才勉強沒有動手,心中驚動,問,“這是怎么的?”
竇憲口氣很沖地指著梁赦道,“陛下,皇后!請為臣做主!這個挨千刀的東西,竟然著人在臣家中的亭子里動了手腳,搞出什么雉鳥來巡的鬼事!”
梁赦聽了,也怒氣大現,“我說了,不是我,不是我!我哪里懂什么鳥不鳥的?再則平白無故的,我往你家里搞那么多名堂做什么?”
竇憲不聽,自顧自地叫身邊的竇順去外頭,帶了工匠李霖過來。李霖惦記著全家老少,不敢弄鬼,把前日對著竇憲的話,原原本本的又復述了一遍。
見劉炟聽后,面上溫和的神情褪的干干凈凈,梁赦大為驚恐,道,“真的不是臣,不是臣!”
大長公主也哭道,“平白無故的一桶臟水潑過來,我們都嚇壞了。這不,馬上就派人去抓了和那工匠私下交接的茗茶,一抓到我立刻就帶了阿赦和伯度進宮來。還請陛下明斷!闭f著,讓汀姑姑出去帶人。
一個皮膚黃黃、大門牙歪斜的仆從被提了過來,摔在了地上。
工匠李霖指著他道,“就是他!就是他!給了小人好大一筆錢,讓小人往竇府里的泥瓦中摻香料!”
竇憲聽的沉下臉色,厲聲呵斥梁赦,“還說不是你!”
梁赦勉強忍著沒和他計較,伸腳狠狠去踢茗茶,“你這狗才!明白無故的,瞞著我做這等事!說,你是為的什么?!”
宋月樓在旁微微冷笑著說,“還能為什么?左不過是為他主子罷了。”
涅陽大長公主聽的一愣,隨即怒道,“你什么意思?”
宋月樓平淡道,“字面意思!
見大長公主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厭惡,下一刻就要憤然怒罵了。劉炟一陣頭大,在所有人之先大聲道,“好了,都住嘴!”
眾人見他開口,都按捺著悻悻啞了下來。
劉炟指著水芹和王啟,又指了指李霖,對蔡倫道,“你待會兒先帶他們倆,再帶他,分別移交給廷尉!
蔡倫躬身答應了下來。
劉炟斂了一貫的溫和,沉沉對眾人道,“都回去吧。等廷尉把事情查一遍,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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