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獵變3
成息侯當即把履霜托付給了竇憲,自己匆匆帶著竇陽明、水芹、竹茹幾人回府。
他本想提竇螢來問一問的,水芹猶豫地進言,“這么大喇喇地問,二姑娘的臉上怕是不好看。”
他想了想,覺得有理。遂以府中失竊為由,挨個叫了侍奉各房的丫鬟仆從來問。
尚夫人、竇芷、竇篤還算配合,交了人出來便完事了。竇螢卻抹不開這面子,嘟嘟囔囔說,“我身邊的丫鬟都在侯府里呆久了,甭管什么稀罕東西,一概不會放進眼里。不比那從苦窩窩里出來、眼皮子淺的。大伯該去搜搜那種人的屋子。”
恰逢繁縷打聽到府里失竊是假,侯爺其實是在抓走漏二公子、四姑娘出門消息的人——他們今日遇刺了。更要命的是侯爺如今正在懷疑二姑娘,所謂的詢問全府不過是走個過場。
竇螢想起今日竇陽明詢問其他人時,的確客客氣氣。可問到她的奴婢時,卻拐彎抹角、異常嚴厲,當即信了,又驚又怒的。也不同她母親、弟妹說一聲,便領著房里的丫鬟們浩浩蕩蕩地殺去了快雪樓,命把里頭所有的東西都打開,細細翻檢。
“誰吃飽了撐的,要去作弄他們?我看就是他們自己拉了屎卻不抹干凈屁股,這才引得人跟著!”竇螢狠狠地撂下話,拿了張凳橫在快雪樓門口,不許人偷溜出去報信,一邊指揮眾人搜查。
成息侯輾轉得到這消息,已是她搜查完畢了。
他匆匆趕到快雪樓,一眼便望見所有箱子都大開著,滿地狼藉,太陽穴突突亂跳。極力抑制著自己,方能問出口,“阿螢,你這是做什么?”
竇螢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慌忙地站起身,說,“聽說大伯在查問府里失竊的東西。侄女想著四妹不在,來幫著她...”
成息侯不等她說完,便厲聲喝斷道,“履霜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東西?她的屋子輪得到你來亂動?”
竇螢仗著成息侯、長公主、竇憲不矜細事,在府里大搖大擺慣了。驟聽的這種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爽性挑明了說,“聽說履霜和二哥因為私自出門而被刺客追擊,受了重傷。侄女聽說大伯疑心這事是我干的,剛好,我也疑心履霜。”
水芹站在成息侯身后,驚呼一聲,“姑娘受傷了?!”竹茹也捂著嘴,不敢置信地連聲問成息侯,“姑娘怎么了?”
竇螢古怪地看著她們,“你們不知道這事嗎?”
水芹和竹茹都死命地搖著頭,哭道,“請侯爺快送我們回獵場去照顧姑娘。”
成息侯說不急。他淡淡打量著竇螢,問,“霜兒受傷的事,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竇螢心中一跳,漸漸覺得不對勁起來,指著繁縷道,“是她告訴我的!”
繁縷嚇了一跳,滿面疑惑道,“姑娘,您在說什么啊?”
竇螢見她不承認,劈面便是一個耳光,“你有膽子說,沒膽子承認嗎?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油嘴!”說著,惡狠狠又是幾耳光。
水芹看不過眼,“砰”地一聲跪下,對竇螢道,“不管她怎么著,姑娘下這么狠的手總是不好...”
竇螢正在氣頭上,聽她這樣說更怒了,劈面也給了她一耳光。“賤丫頭,少當著我的面邀買人心!”
水芹的身體頓時倒向一邊,捂著臉嗚嗚咽咽。
竹茹扶住她,黯然道,“別哭了。上次姑娘受了氣,不也忍了嗎?你一個丫頭倒嬌貴起來了。”
水芹遂咬著嘴唇,抽抽噎噎再不敢再發出聲音。
成息侯冷眼看了一會兒,直到這時候終于看不下去,大喝一聲,“把二姑娘架下去!”
竇螢不能置信地喊了聲大伯。成息侯冷冷看著她,又吩咐了一聲。不一會兒,果然有身強力壯的奴婢強制地把她攙了出去。
快雪樓一時大靜。成息侯坐到椅子上,疲憊地嘆了口氣,問,“二姑娘總是這樣嗎?”
水芹張口便想說話。竹茹忙推了她一把。她不甘不愿地低下了頭,沒有開口。
成息侯的心情更沉郁了,“你們倆要是不想以后還受欺負,那就有什么話,盡管說。”
水芹、竹茹兩個對視一眼。靜了片刻,齊齊俯伏在地,答應一聲是。
水芹從履霜進府后竇螢的數次挑釁說起,一直到前陣子履霜咳嗽,竇螢每日借著探望的名義諷刺挖苦她。履霜從二公子那兒得了燕窩,好心送給竇螢一些,不料她竟不稀罕,反而全拿去擲鸚鵡了,氣的履霜直哭了半夜。絮絮地說了許多。
成息侯聽了,氣的發抖,“這個混帳,竟敢這樣作勢!我看這次,八成也是她。”命竇陽明帶人去搜竇螢的屋子。
這番動靜實在太大,眾人都免不了去打聽。于是很快,一段流言便在府內悄然傳開:除夕四姑娘進宮的時候,檢舉揭發了二殿下的丑行。二姑娘因嫉妒她獨占侯爺恩寵,便趁著她出門,悄悄向二殿下報信,以期借對方之手除去勁敵。
尚夫人聽了義憤填膺,“誰沒事去算計她?”把傳謠言的人一個個提來大罵。她女兒竇芷看不過眼,幾次勸阻,尚夫人聽得心煩,命人把她關在了房里。自己帶著兒子竇篤,把個假傳消息的繁縷打了半死。
等到傍晚,竇陽明搜查的結果出來了。竇螢的屋子里沒有什么特異的東西。成息侯聽后背著手踱了半天步,“難道...竟不是她?”
尚夫人和竇篤打聽到他這么說,都松了口氣。然而丫鬟忽然來報,繁縷傷重而死......
他們都又驚又怒的,“不過是打了幾下,并沒有下狠手,怎么會死呢?”風口浪尖上怕人知道,假托繁縷得了重病,匆匆令人把她抬出去。
不想恰恰被竹茹撞到,告到成息侯那兒。
成息侯嘆息著對竇陽明道,“要不是他們心急,打死了幫忙的丫鬟,我還真被糊弄過去了。”不顧尚夫人的懇求,以竇螢身染沉疾為由,遣送她去了郊外的莊子上。
而郊外獵場,昏迷了整整一夜的履霜也終于醒來。才睜開眼,她便感覺到被子上壓了東西,沉甸甸的。不由地□□一聲。被子上的重壓馬上消失了,一個聲音急切地問,“你醒了?”
是竇憲。
履霜見他雙眼下一片烏青,強忍著背上的鈍痛,問,“你怎么不回去睡?”
竇憲忙說,“我在這里也是一樣的睡。”
履霜聲音微弱,“話不能這么說...”
竇憲見她嘴唇蒼白,每說一句話都困難無比,忙道,“好了好了,你快別開口,小心傷口裂開。”出了房門,一疊聲叫人送吃的過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竹茹、水芹便帶著一個小案進來,上頭擺放著細粥和若干精致小菜。
履霜強撐著微笑,“竹茹你回來啦?外頭好玩嗎?”
竹茹恭敬地說,“承姑娘善意,奴婢去西市逛了一圈。人很多,萬幸奴婢沒出閃失。”
履霜點一點頭。
竇憲拿過細粥,道,“別起來了,就這么側著身子吧。我來喂你。”命水芹拿軟枕墊在履霜胳膊下。又道,“知道你餓,可兩天沒進過東西了,一下子用太多,腸胃吃不消。”喂了半碗粥、幾口小菜便收了手。說是少食多餐,等過兩個時辰再進一次。
履霜也不計較,點點頭答應了。
接著,竇憲又命拿在外溫著的藥進來。履霜忙制止了,“才喝了粥,等會再喝藥。——還沒問你呢,咱們好端端地出門,怎么會招惹上刺客?”
竇憲放下了藥,沉沉嘆了口氣,“是劉恭。”
履霜錯愕半晌,問,“那,那圣上知道這事嗎?”
竇憲語氣沉沉,“自然知道。咱們遇刺當晚爹就去了宮里。可等了一晚上,內廷始終說圣上在議事。爹沒奈何只好回來了。王福勝緊跟著往家里賜了一大堆東西。”
履霜紅著眼圈道,“全怪我,我那天不該...”
竇憲忙伸了手指,抵在她唇上,“不怪你,不怪你。”他傾身過去,問,“為什么受了傷,不立刻告訴我?”
他溫熱的氣息拂在履霜臉上。她有些臉紅地避了過去,囁嚅著說,“刺客那么多,我怕你分心。”
竇憲摸著她的頭發,慢慢地摟緊了,“傻孩子。”
之后竇憲又欲給履霜喂藥,不料她怎么也不肯喝。他苦口婆心地勸道,“不喝藥傷口怎么會好?你嫌苦嗎?我拿了好多蜜餞來呢。要不我先喝一口?”云云。
履霜始終在搖頭。逼得急了,才終于扭捏地說,“你出去我就喝。”
竇憲“啊”了聲,滿面不解,“為什么?”
履霜拿被子蒙著頭,“藥總不能側著身喝吧...我只穿了小衣...”
竇憲臉孔作燒,忙放下碗大步走了出去。
履霜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我喝完便睡了,你別過來了,也回去睡會兒。”
竇憲不敢回頭,“哦”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走遠了。
水芹和竹茹難得見他這樣靦腆,都忍俊不禁。轉過頭正欲和履霜玩笑幾句,卻見她臉上的笑漸漸收了,吩咐道,“把藥悄悄潑了。”
兩人都大驚失色,連連說“這怎么使得?”
履霜淡淡看了她們一眼,“又不是永遠不喝藥了。急什么?”
水芹還在絮絮叨叨地勸著,竹茹已心思電轉,問,“那姑娘什么時候才肯喝藥呢?”
履霜輕飄飄地說,“等有人來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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