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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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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臂男人的身子被快感抵的反弓起來不住地顫栗著,嘴角洋溢著若有若無的聲音。折騰了不知多久,屋外幾人正是進退不得的尷尬境地時,只瞧屋內那個被叫做傲天的男子本是一直抽動得十分厲害的腰桿,忽然稍稍停了一停,下一刻又猛地連續抽動起來,隨即屋內的兩人皆在痛快的*巔峰中爆發下停止了動作。

  男子溫柔的撫摸著另一名男子的眉眼,面頰,鎖骨,再到下面,輕輕地說道:“你等我……以后我們就可以不再卷入這人世間的一切事事非非之中……。”

  那斷臂男子的身子被他摸得發抖,眼神也是漸漸充滿無奈,變為哀求,雙唇顫抖了良久,小聲道:“傲天,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好嗎?這樣……”

  男子一怔,過了一會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自嘲道:“不放,放了你……你要我在這世間該如何獨活……”

  隨著話音落下,屋內頓時安靜至極。

  “你們是什么人?站在這里。”

  云兮揚幾人正看得出神,忽只聽身后一聲大喝,立時從先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而屋內的兩人聽到外面的動靜身子也是一震,那男子心頭一沉,匆匆忙忙追了出來,看著遠方快速消失的云兮揚幾人,額頭陰云沉沉,這一廂那斷臂男子也顫巍巍的從屋內走出來,望著漸漸消失在雪景里的那幾抹身影,男子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層憂慮。

  “……傲天……”

  “主人,他們是?”男仆湊上前來擔憂的問道:“要不要……”

  “先不要妄動,”男人轉過頭,盯著男仆,出聲警告道:“看他們的身法應該是修仙之人,若是貿然動手只怕會惹禍上身。”

  那男仆聽了,顫聲道:“是,屬下明白了。”然后慌忙地扶著斷臂男子轉身進了屋子。

  男仆在關門的那一刻望了望幾人隱沒在雪地里的方向,只覺自從那場戰爭以后,主人他整個人都變了,就連對唯一允許去照顧那個斷臂男人的自己,他也偶爾會投以冷酷無情的眼神。那目光讓人不寒而栗,就像是身處當年那場正邪交惡的戰場一般。

  主人對于那個男人的執念讓男仆微皺著一雙眉頭,那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執念,可是這樣的一份執念卻是不會被世人所接受,所祝福的……。

  這一廂云兮揚幾人待飛了一段距離后停在某處,彼此互相對視了一眼,只見上官溪神色有些凝肅,慢慢說出一句話:“那個人是妖界的前任首領:冷傲天。”臉色有些發青:“只是一個死去已有百年的妖王,為何會在……”

  “你是說,他就是上一任的妖王:冷傲天!”雖然已知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但陳玄武還是有些聽不下去:“即是如此,那為何還會……”

  上官溪展顏一笑,旋即若無其事地將飄落在手背上的雪花在衣服上輕輕擦了擦。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上官溪皺著眉道:“據說大家最后一次見到冷傲天是在七百年前神族與魔族的那場大戰中……然后……沒過多久便發現了他的尸體,當然后面也有一些傳言說,那日一同被發現的還有神族里的墨辰上仙……不過到底是口說無憑,輿論沒過多久便被大家遺忘在一邊……”

  “啊?”陳玄武一怔,想了想道:“那,那個墨辰上仙到底有沒有……當初有這種傳言定然不會是空**來風,只是他們那個時候難道就不會去查實一番嘛……”

  上官溪搖了搖頭道:“如果他們一開始并不知情,那上仙大不了還能落得個戰死沙場的功勛名聲,又何至于被神族封鎖關于他的一切事情呢?”

  “也許他們查到了別的,也許發現墨辰上仙的死亡與戰爭無關,也許……他們查到了什么本不該被查到的事情,”上官溪聳聳肩道,“可能性太多了,我不愛琢磨這些,挺煩的,讓在乎的人自己去操心好了,反正這件事情都已經發生很久了。”

  “就這些?”霍轅靠近了幾步,看了看離去時的那個方向,很快就把視線挪到了一邊:“上官兄若你所言屬實,那我們如今時隔百年竟然還能再見到冷傲天,而他們也能見到我們……。”

  “所以說…我們很有可能掉進了過去的時空隧道里面……”上官溪面無表情地道:“也就是說,既然在這里他們可以看得到我們,也就意味著接下來這里所發生的一切對于我們而言都是真實的,我們若是在這個時空里出了事……那么,便就是真的出了事。”

  “什么意思?”

  “就是這里發生的事情如果我們處理不好,很有可能就回不去原來的時空之中……。”上官溪從雪地里撈出一把雪旋即扔向遠處,罵了一句:“媽的,無極殿考核內容可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上官兄……”洛梵擦著冷汗:“還是第一次聽你罵粗話,太不文雅了……”

  “喲,”上官溪一怔,笑著湊過來:“我可記得你家的那位五師兄可是一水的臟話,你怎么不去說他,嗯?”

  洛梵看著這笑容連退數步躲到了云兮揚的身后,不知有多后悔自己嘴快,賠笑著道:“呵呵……不過說真的,上官兄,你對于上一任妖王的事情當真是只知道那么多……?”

  上官溪見狀連連冷笑了幾聲,道:“我說你們蜀山是不是都那么……罷了,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云兮揚幾人有些訝異,看了看上官溪。

  “你們這是什么表情?”上官溪無語地叫嚷起來:“真奇怪我當初怎么會選擇跟你們在一起!真是夠了……”

  “其實要說這變故往往發生在轉眼之間,有時候很短的一個時間就可以成為一世,”上官溪平視著前方,面頰竟有些許蒼白,幾縷發絲和著雪花沾在脖頸之間,雖然神情未改,但整個人卻突然增了幾分滄桑之感:“當年的事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只不過是無意中在一本秘傳里面看得一二罷了。原先只是半信半疑……如今真的看到了,才知道原來那秘傳中所說的皆是真實,冷傲天和墨辰上仙當真是有關系的……我說你們還是不知道得好,省得煩心,若真是好奇,吶……人家現在不就在這里!你們自己跟過去看不就全知道了。反正我不去……”

  云兮揚幾人面面相覷,仍然是有聽沒有懂,可是人家已經說了別再問,就不好再窮追不舍。

  “你即說他是冷傲天?”云薇甩了甩頭,好象甩開了剛剛漫過心頭的那一絲直覺:“那,那個斷臂的男子豈不是……”

  “尚未確定,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個上仙。”上官溪嘆息道:“行了,我們還是想想待會人家追上來,我們怎么處理才是。不要什么還沒做,我們就先出事了,要知道,冷傲天當年在九重天各界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要是交手,我們可不是對手。”

  云薇唇角微翹,取笑道:“瞧你這樣子,真是有趣,難道我們那么多人還害怕對付不過來嗎?”

  “本來就是嘛,”上官溪仰起下巴:“我這是先見之明好不好。”

  “小妹,其實上官兄說的沒錯……”難得云兮揚竟然沒有潑上官溪冷水:“對現在的我們而言,冷傲天并不是人多就能取勝的。”

  陳玄武很夸張地嘆了一口氣,酸溜溜地感慨道:“好吧……”

  “喂,”云薇哭笑不得地踢了他一腳,“我哥哥在說我呢,你□□來做什么?”

  “啊啊啊,”陳玄武趕緊捂住嘴,“說錯了說錯了,該打……云師妹你這兄控情節我可吃不消……”

  “你別亂說啊,”云薇瞪了他一眼:“陳玄武,我說的是事實。”

  “是……”陳玄武本來還想順便感嘆一下突然發生的這些事,但想起上官溪畢竟來自于藥王谷,而藥王谷可是直接和神族宮闈貴族有所聯系,更何況上官溪對于這次考核所發生之事本就一直不肯多做解釋,只說最后到了時間大家便會知道,想來其中定是有些隱密牽扯在里面,所以還是不說為好。

  “云師妹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陳玄武畢竟是把云薇當成自家妹妹一般看待照顧的,多少了解一些她的性格秉性,所以立即截住她接下來的話頭道:“要不要師兄先去給你找一些吃的?”

  “五師兄!”云薇有些不大高興:“我不餓……。”

  云兮揚與霍轅已猜曉到陳玄武言下之意,旋即緊張地對看了幾眼,用眼神大略溝通了一下,最后是霍轅上前一步,正色道:“老五你不提,我們倒當真是不覺得餓……”

  “哥哥……”云薇看著面前兩個人正經的表情,這才恍然大悟理解過來,旋即不由一笑,“說的我都有些餓了!”

  這個回答聽起來當然還是不能讓人滿意,但若是再強行多言,只怕更會增加上官溪的興趣,何況該聽的不該聽的全都讓人家聽去了,只能怪自己警覺不夠,也不能怪人家聽者后面會多心。

  “的確,民以食為天。”上官溪將幾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卻并不在意的樣子,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道:“一起進村吧。看看能不能暫住幾天。”

  “啊,”陳玄武叫苦道:“我可沒說也給你找啊……”

  “五師兄,”云薇輕飄飄地笑道,“可你已經答應我了,你可不許耍賴。”

  陳玄武使勁搖頭。

  “那就只好委屈你了。老五,我們先去找好今晚的落腳處,在那里等你。”

  陳玄武聞言只得嘆了一口氣,一面低聲道:“老六,走,你跟我一起去……”

  “啊……我……五師兄……你……”

  “師兄真好。”云薇微微一笑,“加油,我在這里等著你們……。”

  不過這個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幾人的唇角中。不知從何而起的壓迫感慢慢侵襲了過來,此時身后傳來異樣的聲音,云兮揚與上官溪率先直覺般地轉過頭投向身后的某一處方向。

  與在屋內時所看到的不同,冷傲天此刻穿著墨青的狐裘圍脖正從他肩上滑落,冬日的寒風吹過領外□□的肌膚,周身的氣場凜洌得如刀鋒一般。不過他前襟處的暗紋刺繡卻成功的調和了一些他身上原本邪魅神秘的氣質,顯出幾分溫潤謙和出來。

  “諸位遠道是客,舍內備了些簡單的酒菜,不知幾位可有機會到在下的寒舍一座。”只見冷傲天攏了攏身上狐裘的領子,淡淡對著幾人說道。

  這一廂云兮揚等人心生戒備,另一側上官溪卻是慢慢搖了搖頭,輕柔地一笑,說的卻完全是另外一件事:“陳玄武你不用出去了,今晚的晚飯我們有著落了。”

  云兮揚理解過來,遂穩定了下心神,展顏一笑拱禮道:“那就在此先行多謝先生今日的盛情款待……”

  對于云兮揚等人遇事并不慌張的反應,冷傲天見他們面上先是答應自己的要求實則卻是暗中想方法……想想確是上上之策。男人的眸中隱露出贊許之色

  冷傲天微微一笑,回禮道:“幾位客氣了,”并不多言,彬彬有禮地拱手:“請各位隨我來。”

  上官溪就著冷傲天的手看了一眼,面露笑容,揖手為禮道:“先生盛情,銘感五內。如此我們便叨擾了。”

  “咦?”陳玄武在一旁領悟過來,奇道:“大師兄,你說這姓上官的小子算盤打得是不是很響?!”

  “一看就知道吧,”霍轅聞言不禁一笑:“他雖然看起來紈绔,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比我們在場的幾人還要成熟穩重得多。”

  “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上官溪本是走在前面,忽地轉頭看著他的眼睛,笑了起來。

  其實仔細想來,從相識的那晚起,上官溪待人處事的態度就沒怎么大變過,既然人家沒變,那自己的不滿就是單方面的強求,焉能把責任歸到人家的身上?反過來說,那也是自己的問題,埋怨人家當時的涼薄,實在是大不公平。

  念及此處,心底的疙瘩不由平順了好些,深吸一口氣,感覺胸口敞亮,望著上官溪含著柔柔笑意的眼睛也是溫和。

  一行人在雪地里行了約半個時辰,來到一處小小的院落前。

  院門虛掩,冷傲天推開門道了個請字,便讓在一邊,待幾人進去這才關上院門。

  上官溪趁機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小院落,越看越覺得這些花草樹木,假山古凳布置得十分恰當有度,可以想象若是春日該是怎樣的一番光景。當即忍不住贊道:“不知這客院是否是先生親自設置?竟是如此雅致。”

  陳玄武撲哧笑出聲來:“雅致,你瞧瞧周圍的景色都被這雪壓得白壓壓的一片,哪里算得上雅致?”

  云薇聞言吐了吐舌頭:“五師兄說你是個粗人,當真不假。眼下這里的院景雖是被大雪覆蓋,但是你仔細瞧一瞧這里的布置格局……既不標新創奇,也不流于俗套,的確是雅致。”

  陳玄武正要答話,走在前方的冷傲天回過頭來道:“院中略備了些薄酒,招待不周還望諸位體諒一二。”

  話音剛落,云薇和陳玄武登時嚇了一跳。

  只見兩個雪膚花貌的丫鬟已手捧酒具食盒盈盈走來,微微屈膝行禮,將食盒安排在亭子里,斟好七杯,嬌笑道:“幾位公子,姑娘請慢用。”

  酒香初飄時,上官溪臉色已是一變,忙上前端杯細嗅,表情更是瞪目結舌。

  云兮揚等人一看,便知他是個愛酒之人,而且對酒中研究頗深,此時看他這個樣子想來定是好酒,霍轅此時注意著周圍,倒不覺得怎樣,陳玄武已是忍俊不禁,笑了一聲道:“上官溪,好歹你也是世家貴族的出身,如今這般讒樣,可是沒吃飽?要不要日后幫你稟了伯母,在溫飽問題上好好待你……。”

  上官溪聞言失笑一聲,卻道:“好酒,好酒……不喝可真是要抱憾終身吶!”

  冷傲天輕笑一聲旋即抬手迎客,含笑請幾人在小桌旁的錦墩上坐下,丫鬟掀開旁邊火爐上座著的銅壺頂蓋,冷傲天向氤氳白氣間看了一眼,笑道:“七分梅雪,三分清露,如今水已新開,寧飲一杯?再續那酒香?”

  “甚好,如此便叨擾了。”幾人安然答道。

  過水溫了紫砂茶具,丫鬟以木勺舀出適量茶葉置于茶盅底部,將沸水緩緩注入至九分滿,吸去茶沫,撇了初道,再泡,停少時,雙手奉與客人。幾人彼此看了一眼便雙手接過,慢嗅茶香,輕輕啜飲了一口,略一停舌,咽下后齒喉回甘,微微合目細品,半晌無語,倒象真的只是來應邀喝茶的一般。

  他們不說話,冷傲天也不開言,淺笑著捧杯陪飲。熱茶蒸暈之下,他原本過于邪魅的面頰有了一絲溫潤,看起來倒也算得上氣質閑淡,清雅風度。上官溪凝目看了他半晌,方輕聲嘆息道:“我有一言坦誠相告,閣下勿怪。”

  “上官兄弟不必客氣,”冷傲天語調謙和:“有什么話,但講不妨。”

  “閣下確實是極出色的人物,我自知現在尚看事不透。不過……無論閣下到底是哪種人,想來也逃不過兩者之一。”

  “哦,”冷傲天微笑:“愿聞其詳。”

  “你或許是情根深種的普通男子,又或許還是那叱咤九重天游戲人間的妖王,可無論是哪一種,眼下都不是適合你與那位接下來的選擇。”

  冷傲天仍是笑容未改,溫言道:“莫非各位今天來,是聽了什么傳言,以為冷某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上官溪一哂:“目的倒確實是這個目的,但卻并非聽了傳言。”

  “哦?”

  “我雖是不知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可是神族的秘事倒也在八卦中得知了一二,墨辰上仙好歹也是天帝的親侄,在神族之中有著一定的地位。若無特殊原因,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過錯天帝也不會對他這般……。”

  上官溪說到這里,眸中突閃寒意:“除非他做了什么天地不容之事,要不然定不會是如今的模樣。”

  冷傲天的面上浮起一層苦笑,舉起手中茶杯又飲了一口,方緩緩道:“上官兄弟……冷某也不妨直言,你實在是錯了。”

  “錯了?”

  “墨辰氣宇不凡。冷某不聾不瞎,豈無景慕之心?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墨辰上仙明明……”

  “墨辰上仙的確在冷某這里,不過這個中緣由,卻并非如各位那想象的那樣。”冷傲天放下茶杯,舒展著手指在火中烤了烤,“幾位少俠都是修仙之人,想必對于妖界的的情況也是清楚一二吧?”

  上官溪坦然點頭道:“沒錯。閣下年紀輕輕就當上妖界一族的霸主,還真讓我稍稍吃了一驚呢。”

  冷傲天看著自己在清冷空氣中呼出的白霧,目光悠悠,漫聲道:“上官兄客氣了,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墨辰上仙是在我這里不假,不過他卻不是自愿的……而是我強行擄過來的……”

  上官溪與云霍二人對視了一眼,挑了挑眉,眸中閃過一抹不解:“墨辰上仙到底也是清貴之身,你又是怎么震得住他?”

  “墨辰哪有可能被震住?”冷傲天失笑道:“想必你們之前也看到了,他現在受了傷,我把他擄過來便就一定能困住。”

  這一廂云霍抿唇不語,另一側陳玄武皺眉道:“就這些?”

  “是。”

  “不是……你說謊……明明……嗚……云師妹,你干嘛?!”

  陳玄武的秉性耿直早就受不了雙方說話文縐縐的氣氛,要他看,倒不如把話撕破說清楚來得痛快,可話說到關鍵處竟然被云薇硬生生的灌進一口酒,頓時辣的嗓子疼。

  轉頭怒瞪了一眼云薇,只瞧對方吐了吐舌頭,手里不知何時竟拿著他過去一直私藏著的小黃書,頓時呆住。

  “好啊,原來這東西在你這里,難怪我找了這么久都找不到。死丫頭……你站住……”

  “不給,想要自己來拿。”說完又吐了吐舌頭,跑了開來。

  冷傲天遠遠看著兩人的追逐,看著陳玄武最后技輸一籌,反被云薇捉住,又看著云薇與對方爭論不休的模樣,心頭油然升起一股寧靜之感,面上慢慢浮起了微笑。

  冷傲天慢慢坐起身,自袖內拈出幾塊香餅,丟入旁邊的鼎里焚熏,又拿出懷中一直偎抱著的暖爐,揭開爐蓋,用小火鉗夾了幾塊紅炭進去換了,重新抱住,在長椅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方笑著道:“雖天色陰沉,但圍爐焚香,又有清茶在手,也不失為一件樂事。幾位若無要緊的急事,可愿在這敞亭之上,聽冷某講一個故事?”

  在冷傲天安靜的凝視中,云兮揚等人點頭答應。

  云薇此時已趕回到眾人身邊,盈盈一笑道:“好啊……”

  冷傲天向她微微點了點頭,側過臉,將目光從或許會是他此生中唯一的一群聽眾臉上移開,投向了晦暗昏黃的天際,不疾不徐地道:“話說某國某朝,有一藩王,手握雄兵駐守邊界多年,旁族一直是無法傷其一毫。不過有一年這位藩王正是大戰之際,他遇上了他命定之人,他認識了他。也正是因為那場大戰,本是無心之人的藩王,卻偏偏是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雙方在一番浴血苦戰中竟是彼此惺惺相惜,相識相知,情深入骨。可是世間從來都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又何況是兩個家族地位立場皆是不同的人呢!藩王為了心愛之人最后和鄰國簽署了約定。兩人本以為可以廝守終生,卻不知一切都只是鄰國君主的一場計謀,如此磨損了幾年,藩王麾下戰力自然會受了影響,此時鄰國突然反悔,派強兵犯境,致使一戰不勝,藩王受傷,而心愛之人當時亦是被君主指派一危險任務,生命岌岌可危。情勢危急,那藩王拼得最后一絲氣血這才將心愛之人從鬼門關里救了回來,不過……?”

  上官溪眸色幽深,輕嘆無語。眼前似乎是看到了當年的場景一般,一時間自己對于這個“藩王”的感覺,竟只有敬重二字。

  冷傲天只略略瞟了一眼幾人的表情,又接著道:“急危雖解,但局勢猶然未穩。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多少次兵危險境都是藩王帶傷獨自支撐,眾人只看到他統領雄兵的赫赫威勢,誰又能體味他心中的艱苦與壓力。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他還遇到過一次幾乎已無力挽回的危局。那個危局就是他將會失去此生唯一的摯愛!”

  聽到此處,云薇不禁悚然動容:“是了,問世間情為何物?有時候或許不是情不知何起,而是早已情根深種。”

  冷傲天以目光示意她稍安,仍是保持著原先的語速:“不過好在他及時挽回了一些,他心愛之人如今依舊在他身邊。”說到這里,冷傲天旋即停下來喝茶。

  “后來怎樣了?”云薇正聽得出神,見他停頓,忍不住出言追問。

  “沒了。”

  “沒了?”云薇和洛梵立時一怔:“就那么多?”

  “嗯。”冷傲天淡淡答了一句,又道:“其實想一想,人與人之間就是那么奇妙,也許一眼就已情根深種……。”

  云兮揚是何等敏銳之人,立即抓住了要點:“我想現在的他們一定過得很好吧……?”

  冷傲天即沒承認,也不否認,仍是道:“或許吧。對于他們二人而言:這一生,如果有個人讓你歷經滄桑,受盡命運的顛沛流離,卻始終不悔,那是多么多么幸運的事情。”

  云薇觸動情腸,心中哀凄,不禁嘆了一口氣,容色寞寞道:“是了,我想對于藩王而言,世間的一切都抵不得心愛之人能夠平平安安的在世上好好活著……”梗了梗,卻道:“望能佩劍于身,與他浪跡天涯,看盡世間恩怨,飽嘗紅塵情愫;待到朱顏散盡,血染天際,執手言不悔……”

  天邊陰沉的云腳越壓越低,冬至欲雪,晚來風急。上官溪卻是放下茶杯,站起來走到亭邊眺望遠方。在滿天晦霧烏云映襯下,他俊美的面容上毫無表情,仿佛正在沉思,又仿佛只在呼吸吐納,什么都沒有想。然而暴風雨前的寧靜總是短暫的,僅僅片刻之后,他便深吸一口氣,霍然回身,目光耀如烈焰,口中語氣更是凌厲之極:“你既知這個故事,那么當可告訴我,既然相愛,何苦相累?!”

  “為何相累?”冷傲天一怔,旋即慘然一笑,面色如雪,慢慢閉上了眼睛,自言自語道,“這話你可以問我……可是我……我卻要怎么去問那個他?”

  既然相愛,為何相累?為何相累?

  情之一字,歷來無計回避,表面上一如既往的談笑不羈,掩蓋不住他內心的黯然神傷,就如同當年在那場慘痛的戰役中,冷傲天費勁了氣血這才找到身負重傷的墨辰,那時他也是許多話涌到唇邊,想要說給他聽,可過了良久他卻只是哭了,害怕的哭了。他害怕著墨辰會就此離他而去……。

  那是再怎樣平靜堅強的面具也無法掩飾的內心情感。如今的自己遍體鱗傷,茍存性命,前途未卜,更是再無半分余力牽扯兒女之情……

  只求心愛之人可以安然度過一生便足矣。

  所以今日備茶待客,款待他們幾人,終究是要了了壓在他心頭的牽掛之事。

  “上官兄,”冷傲天再次睜開雙眸時,眼睛里已只有寧和與溫情。他柔柔地凝望著云薇,聲音平穩而又安詳:“冷某與姑娘交情不深,姑娘卻是如此性情中人,冷某實是欣賞,可有些話不好當面言講,故而今日借茶留客,將這故事講給幾位聽,就是想請幾位替冷某轉言四字:不悔初心。”

  上官溪聽了這一句話后,一時并沒有急著反應,而是細細琢磨了半晌,方皺著眉道:“為何不親自去說?”

  冷傲天并不多加解釋,只淡淡說了一句:“江湖中人,身不由己,請諸位見諒。”

  上官溪冷哼一聲,但終究還是道:“你即如此坦誠相告,我替你跑這一趟腿也不妨……。”

  冷傲天微笑道:“冷某今日能認識幾位少俠,實是有幸。”

  聽得此言,霍轅眸色突轉冰寒,冷冷道:“我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也要好好活著才可,要不然豈不是負了對方。”

  “是嗎?”冷傲天似對這句話毫不在意,隨口道:“有時候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痛苦會變得淡薄,不過有時候有些人依舊會固執的并不想讓時間來治愈自身的痛苦,就算從痛苦中逃脫,忘記一切,得到的也只是停滯,無法前進罷了!”

  這句話他似是無意說出,但聽在云薇耳中,卻令他全身一僵,眼睫劇烈顫動了一下。她并不是奇怪冷傲天所說的這番話。

  真正令她驚訝的是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感覺,是自己心中突然涌上來的那股難以抑制的情感的洪流。

  她在很久以前也是這樣子,暗戀著一個人,一個人獨自歡喜,獨自情殤。

  冷傲天將目光從云薇的身上移開,似是不忍見到少女猝然間顯露出的脆弱一面。他知道少女有著自己的故事,而這故事的結局卻是需要她自己去努力才能開花結果。

  “冷先生,”片刻靜默后,云薇抑制住了自己失落的心情,問道:“你是妖界的君主,你今日請我們來究竟是為了什么?”

  冷傲天莞爾道:“怎么,你們猜不出來?”

  陳玄武聞言冷哼一聲,道:“你們這些邪魔外道平日里慣會欺負弱小,又多行陰詭之計,我們如何能猜曉得到?”

  冷傲天絲毫不在意他冷洌的態度,仍是微笑道:“現在不知無礙,時候到了你們就會知道了……”

  云兮揚沉吟了一下:“你知道我們會來,所以在這之前你便都已經安排好了。”

  冷傲天面不改色,半晌后方吐出一口氣,說出一個字:“是……”

  上官溪與云兮揚神色一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聲問道:“當真要離開?”

  冷傲天直視著幾人的眼睛,只笑不語。

  上官溪定定地看著他有些憔悴的面容,目光似在審視,又似別無他意,但終究是沒有否認,淡淡道:“我們答應你。”

  冷傲天聞言,心底這才松了一口氣,旋即唇角又在不為人所察知時暗暗抿緊了一下,轉過頭來,仍是一派清風般雅素的神色,一面欠身重新為幾人添續熱茶,一面道:“如此,冷某在此就多謝幾位了……。”

  云兮揚彼時怔怔地看著冷傲天,半晌說不出話來。如果此時在他的前方有一面鏡子,他一定能很清楚地在自己臉上看到兩個字——震驚!

  雖然他之前從上官兄的暗示還有男子說的故事中猜曉到此中糾葛,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男人與墨辰上仙有著非比尋常的關系,但是……但是……眼前的男子可是當年叱咤各界的妖王啊!當年在九重天內也是屈指可數的一個高手啊!如今卻是……

  比起云兮揚那根本忘了掩飾的驚訝表情,上官溪自己反而要鎮定淡然得多。他深吸了一口氣,捋了捋被風吹得略顯零亂的墨發,抿著嘴角微微一笑,道:“需要我們何時出發。”

  冷傲天垂首不答,眸中一片蒼涼。故事到此,只算發展到一半,他雖布置好了一切,只是還是不知道那結局將會向何方而去?

  這時男仆的聲音隔著矮矮灌叢焦急地傳來:“主人……主人……。”

  上官溪是何等眼力,細細一觀察,便發覺到冷傲天的異常。只見他大驚之下,人已經向外面跑了。

  幾人看著情緒失控的冷傲天,心底突然涌出一股別樣的情緒。

  天空依舊飄著雪花,整個樹林都被層層的積雪掩蓋,白白的雪仿佛將整個世界都點綴成白色。

  冷傲天來到小屋用力地推開門,他的心跳動的厲害,他焦急地在房間里找著墨辰的身影。

  墨辰。你在哪里?

  眼睛掃視一圈,房間里沒有他熟悉的那個人,墨辰一直睡著的床榻此刻很整潔的鋪著,只瞧在枕頭上放著一封名為冷傲天的信。

  冷傲天顫抖地拿起那封信,信封上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跡,看著信上的內容,冷傲天的全身顫抖的厲害,他的心不安跳動到了極點。那是一種害怕失去的恐懼,只因他此時顫抖的握緊了手中的信。

  外面的天空開始飄著如鵝毛般的大雪,墨辰有些艱難地在雪地里走著,因為失去右臂導致的失血過多和失去仙骨的緣故,墨辰走路很是艱難。

  飄落的雪打在墨辰的臉上,傷口上,身上。但他還是咬著牙,艱難的向前方走著,他的身后留下了是深深淺淺的腳步痕跡。

  這一廂冷傲天發瘋般的從屋子里跑出來,即使是在這般嚴寒的冬天,他的全身也布滿了汗水,他望著門口雪地上那快要被新雪掩蓋住的痕跡,心突然抽痛的厲害。

  墨辰…他發了瘋的沿著那條長長的痕跡追了過去。

  另一側望著不遠處高大的松柏樹,墨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咬牙走了過去。天空的白雪依然在飄落,此時突起的北風吹起墨辰身上略顯單薄的衣服。他靠在樹上,重重的喘著氣,旋即大笑了幾聲,想不到這一段不算長的距離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從身上取出兩人定情時的那把匕首,用衣袖輕輕的擦試著匕首。他的衣服隨著風劇烈的吹動著,露出了男人好看的前胸,還有他那空蕩蕩的右側肩膀處。

  抬頭望著上方那鋪滿了白雪的松柏樹,墨辰的眸子里突然帶著深深地心疼與不舍:傲天…對不起…。

  他有些痛苦的閉上雙眼,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然后他抿緊了唇角,舉出手中的匕首,對著心臟位置,狠狠地插了進去。

  “墨辰……”冷傲天焦急的尋找著墨辰的身影,他痛苦的叫喊著,當看到不遠處倒在雪地里的那抹人影時,男人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在被人猛力的攻擊后便停止了跳動。眼前被血染紅的白雪是那么的刺眼。

  “……墨辰…”冷傲天發狂般的奔了過去,抱住那個已經漸漸冰冷的身體,心臟抽痛的厲害,冷傲天失神地喃喃低喚“墨辰……墨辰……”緊緊抱住懷里人的身體,感覺自己這樣就可以把溫暖傳遞給懷中人。

  可是他等了好久,冷傲天顫抖著雙唇:“墨辰……你答應過我的……墨辰……墨辰……”

  回答他的只有空氣中蕭瑟的風聲,男人這才似反應過來,墨辰……他的墨辰去了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丟下他自己一個人調皮的先離開了。

  “墨辰……”眼里含滿了淚水,他的手輕輕地放在墨辰蒼白冰冷的臉上徘徊著,他就那么癡癡的望著,靜靜地望著,淚水迷濕了他的眼眶,他就那么一遍一遍的撫摸著墨辰的臉頰,擦拭飄落在他臉上的那點點雪花。

  也許是壓抑的太厲害,冷傲天終究沒有忍住,他伏在墨辰冰涼的身體上,重重的,大聲的,撕心裂肺的哭叫起來。心里壓抑著痛苦的太厲害,也苦澀的太厲害。

  他是命不久矣。而他亦是失去仙骨失去右臂,他一直擔心他會在他離開后會來陪他,于是他收起滿腔的愛戀,計劃好了一切,只等別人帶他離開便好,可是到頭來他安排好了一切,只求男人可以好好活著的愿望終究是無法實現……

  “如果我們不是身處在這個時代的話,也許就能在一起了吧!……墨辰,你說這樣的時代是不是一定會到來,我覺得會的。那個時候世間再也不分什么種族歧視,不分名譽地位的差距,大家不再受束縛,相愛的兩個人可以在一起,不再分開……”

  冷傲天靜靜地看著墨辰沉睡的面容,還有那面容上的平靜和……幸福:“可是……墨辰,你卻不在了……那我茍延活在這世上還有何意義。我來陪你好不好……那里太冷了,我陪你一起走,這樣你冷了的話我好能給你暖暖……”

  他望著墨辰,臉上露出一抹癡戀幸福的模樣,然后他舉起自己當初送給墨辰匕首,重重的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云兮揚等人趕到時,看到的是鮮血順著刀柄慢慢低落在冷傲天暗色的衣服上還有雪地上,然后一點點的滲透進去。

  那白雪中刺眼的紅刺痛著幾人的神經,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雪地里緊緊相擁而眠的兩個人影。

  久久,久久地不能回神。

  淚水在幾人眼眶里打轉,只有上官溪面不改色,但牙根卻是暗暗咬緊,半晌后方吐出一口氣,道:“我想……那個藩王最后應該是和心愛之人遠離了人世間的紛擾,隱居在一個再也沒有人打擾得到的一處地方白首偕老了吧!”

  幾人身子一震,云薇亦是神色一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上官溪怔怔地看了少女一陣,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是了,”上官溪聲音微微一啞道:“免教離恨相嗔,自此無一相癡,免教生死相許,自此無一相恨;免教愛恨別離,自此無一相思;免教輾轉柔情,自此無一相戀;免教山盟海誓,自此無一相欠;免教相遇相見,自此無一相聚;免教心扉相交,自此無一相知;免教風雪纏綿,自此無一相偎;免教以情相會,自此無一相對。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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