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傷疤
葉祿生忙下床來，跪下道：“娘這樣沒憑沒據(jù)懷疑我，祿生卻是感到委屈，娘若真是要我證明清白，請先恕我已經(jīng)對(duì)不起葉家的名聲。”
葉老夫人見葉祿生這般認(rèn)真，便讓他細(xì)細(xì)說來，葉祿生只得將自己混跡東瀛的酒樓，陪著東瀛貴婦喝酒的事說來：“那些女人很大方，我喝十杯酒，便頂我在后廚做工一天的工錢，其中有個(gè)有些權(quán)勢的，酒量很好，她說我若是喝過她，她便給我很多報(bào)酬，所以……”
“別說了！”葉老夫人聽不下去，老淚縱橫地跪下抱住葉祿生：“我的兒，你受苦了！”堂堂大少爺，如今淪為陪酒客，和翠煙樓的藝妓可有區(qū)別？葉老夫人哪里顧得著那些東西去了哪里，只心疼地抱住葉祿生，淚流不止。
葉老夫人回到自己房內(nèi)，想起葉祿生勸她的話：“娘，你可還記得，之前爹爹告訴我們，葉家的祖宗是白手起家，葉家后來的飛黃騰達(dá)也重來不是靠的別人，所以只要咱們還活著，便就還有希望。”她雙手合十，沖著夜空拜了拜：“老爺保佑。”
日子還是這么過著，直到那天葉老夫人看著秀婉在天井邊洗衣服，暖暖的陽光下，秀婉看起來很年輕，一只蝴蝶慢悠悠地飛過來，停在她的頭飾上。
“蝴蝶？”葉老夫人瞇起眼睛去看，秀婉回頭，那只蝴蝶被驚動(dòng)，便又飄飄然地離去，她也看了看，笑道：“可不是，老夫人忘了，已經(jīng)開春許久了。”
“這日子過得也快。”葉老夫人起身，習(xí)慣地彈了彈身上的衣裳，之后她卻暗笑道：“我真是老糊涂，此刻還計(jì)較這些做甚？”
秀婉不答，反而笑著看向一邊的花草：“老夫人你看，這些花都結(jié)花骨朵兒了。”
葉老夫人笑著說是，看了看秀婉晾好的衣服，指著一件道：“這是祿生的衣服？”
秀婉一看，是件淡褐色的春衫，她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葉老夫人皺眉道：“這衣服腰側(cè)好多小破洞，什么時(shí)候也該補(bǔ)一補(bǔ)。”說著她又笑起來：“唉，今時(shí)不同往日，若是以前，怕都直接扔了。”
秀婉生怕葉老夫人想多了，便笑道：“也說了要補(bǔ)的，可大少爺說平日里他都將這件衣衫穿在里面，別人也看不出來。”
“別人不知道，可咱們卻是知道的 ”葉老夫人嘆口氣，秀婉忙道：“好好好，既然老夫人這樣介懷，秀婉早早地便將它縫好。”
葉老夫人笑笑，摸出一塊絹?zhàn)硬敛聊槪佔(zhàn)邮切阃駷樗龅模x了暗紅色的布料，繡了三朵富貴花，她端詳著那三朵栩栩如生的花兒，問：“秀婉，你多大了？”
“算起來，”婉頓了頓，笑道：“我也二十五了。”
“你這么好的姑娘，真真是耽擱了。”葉老夫人將絹?zhàn)蛹?xì)細(xì)收好：“若是有那么一天呢，我為你做主，尋一個(gè)好婆家。”
秀婉如今哪有時(shí)間想這些，突然聽葉老夫人提起，也跟著思考起來，呆呆道：“好不好我不知道，不過那人應(yīng)該是能識(shí)字念書的，也不必去做官，欺壓百姓，就在家呢，教我寫寫字就最好了。”
葉老夫人不說話，只是含笑看著秀婉，秀婉這才反應(yīng)過來，羞赧道：“不說了，不說了，老夫人就會(huì)打趣我。”
葉老夫人笑道：“行，我答應(yīng)了，定是為你尋一門書香世家。”
秀婉便輕輕一笑，這邊春雯來請：“我們夫人說了，趕明兒是老爺壽辰，說是還請老夫人賞臉來前院一起用飯。”
“行了，我知道了。”葉老夫人冷冷答應(yīng)，春雯也不愿多留，說了便去了。秀婉這才湊過來：“老夫人，何必和這春雯過不去呢？她竟然是6夫人派來的，許是要和老夫人講和呢。”
“唉，我如何不明白這其中道理？”葉老夫人見秀婉已經(jīng)將衣服都晾曬好了，便一起往外走，葉老夫人低聲道：“要我去前院，怕也是哥哥的主意，談得上什么講和？我那個(gè)嫂嫂，她恐怕是念著井水不犯河水。再來，她與我哪有不和，不過是做什么人便做什么事罷了。”
“秀婉知道了，會(huì)早早將老夫人要穿衣裳備好。”秀婉答著，便自己先退下去忙了。
今年6老爺壽辰也不是什么滿十，因此來人不過三三兩兩，都是隔得近的親戚。
宴席只有三桌，6老爺端著酒杯挨桌敬了酒后便坐下吃菜，葉老夫人安靜地坐在一邊，也不忘叮囑葉祿生少喝些酒。因著來人都是自己不太熟悉的，葉老夫人只盼著快些結(jié)束，自己好回去。
靈兒和霏霏早就下席去一邊玩了，喬氏忙吩咐入畫和悅書都去看著。
所幸來的人都沒主動(dòng)找葉老夫人說話，她也算得了清凈，秀婉和卓圭自然不能來前院伺候的，當(dāng)時(shí)葉老夫人勸慰：“也好，你們好不容易得空子休息休息。”
秀婉不語，只笑著拿起一個(gè)荷包，葉老夫人忙奪下她手里的針線，抱怨道：“我既然說了讓你們休息，你便聽我的，這些東西以后再弄也不遲。”
秀婉只能將荷包放下了，笑道：“我聽老夫人的，不過，找不到事情做也真是難捱。”
“你不是想學(xué)認(rèn)字？”葉老夫人吩咐卓圭去取葉祿生的書來：“恰好祿生那兒有些閑書，你認(rèn)得幾個(gè)字的，便隨便看看。”
秀婉擦了擦手，才接過了那些書，笑著答應(yīng)了。
這廂葉老夫人正看著宴席邊上的迎春花出神，卻突然聽見陣陣啼哭。她好奇地望過去，卻見入畫抱著靈兒急匆匆地過來，6夫人皺著眉頭道：“做什么呢？快到后邊來。”
入畫只得抱著6靈退下，喬氏擔(dān)心女兒，立刻跟著離開。葉老夫人在這里著實(shí)覺得無趣，便也跟上。
這一看不要緊，卻見6靈小小一張臉上，額頭多出了好大一條口子，正冒著血。
“哎呀！”她不由驚呵一聲，得知悅書已經(jīng)去找大夫了，這才拉過一直躲在后面的霏霏，問：“霏霏，你一直跟著靈兒姐姐的，你來說，靈兒姐姐怎么受傷的？”
霏霏害怕地看了看正啼哭不止的6靈，怯怯地回答：“我們在那邊摘花，靈兒姐姐說要自己去采最大的那朵薔薇，后來就從花園上摔下來了……”
喬氏又是氣又是心疼，如今罵不得孩子，便沖入畫罵道：“我不是要你們好好看著靈兒嗎？兩個(gè)孩子你們也看不住，留你們有什么用呢？”
入畫一臉愧疚得很，卻也解釋道：“霏霏小姐和靈兒小姐往花園深處跑，一會(huì)兒就沒個(gè)人影了，所以我和悅書才……”
“下人犯了錯(cuò)便犯了錯(cuò)，你找什么借口？”葉老夫人心疼地看著6靈，道：“哎呀，這大夫怎么還沒來？靈兒一個(gè)姑娘家，不要留下疤才好。”葉老夫人這樣說的時(shí)候，突然一件明晃晃的物什從6靈衣服里掉了出來。
旁人自然是顧不得的，葉老夫人卻是將它撿起來看了個(gè)清楚，這物什，不是她木匣子里的金鉻子又是什么？難道，她看向匆匆趕來的6夫人的臉，果然，6夫人見到那金鉻子，頓時(shí)就慌了神。
她知道了，葉老夫人冷冷地走開，她對(duì)6夫人說：“你放心，我不會(huì)讓你還回來的。”
6夫人也不否認(rèn)，壓低聲音冷冷道：“不過是些便宜的珠寶飾，你有什么資格讓我還？若不是我們收留你，你早就死了！”
葉老夫人不接話，慢慢地去了。
無論如何，6靈這疤還是留下了，額頭上粉嫩嫩的一條，顯眼得很。小妮子雖然才六歲卻也敏感得不行，整日把房門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除了喬氏便誰也不見。
因?yàn)閱淌险疹櫦爸?靈，霏霏這樣的小孩子心里也覺得有些東西變了，一直對(duì)她笑呵呵的喬舅媽也不再過多的搭理她。一開始她還能悄悄躲在6靈屋子旁邊，看見喬氏的身影便立刻跑出來，可是每次喬氏都只跟她說些話，便自己一個(gè)人進(jìn)去。多了幾次，霏霏也不再守著6靈的屋子，喬氏有時(shí)候也問起她的行蹤，但入畫都這么道：“少奶奶想著她做什么？這個(gè)小禍害，小姐受傷定和她有關(guān)系的。”
“你嘴上積點(diǎn)德！”喬氏不再讓她跟著：“你有什么想法別動(dòng)不動(dòng)放在孩子身上！”
卻是過了好些日子，喬氏終于牽著6靈出房門了。
6靈的劉海兒被拉下來，將額頭上的傷蓋住，可是那雙靈動(dòng)的大眼睛卻是少了許多神采，她躲在喬氏背后，怯生生地看著6夫人和6老爺，6夫人想要抱抱她，她卻突然問道：“額娘，霏霏呢，她在哪兒？”
喬氏回頭一看，見入畫和悅書都站在后面，便問：“霏霏呢？”
“這幾日霏霏小姐也沒人管她，先生說她也沒去書房念書，可能是去葉老夫人那兒了吧。”悅書回答，左右看了看，才道：“我聽先生說，這霏霏小姐頂不喜歡念書呢。”
喬氏皺皺眉頭，道：“霏霏愛不愛念書也不需要你說，她若真是不愛，大不了我便不讓她去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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