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氣總是變幻無常，方才還艷陽高照，眨眼間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云山腳下，一處頹敗的破廟。

　　葉素月立于屋檐下，微微抬頭，看著暗沉的天空。烏云密布，豆大的雨珠爭先恐后的墜落下來。

　　這雨來勢洶洶，眼看著一時半刻是停不了了。嘆口氣，罷了，還是在此將就一晚算了。

　　略微收拾了下，便在大殿的東北角生起火來。雙手環膝，蹲坐在鋪好的干草上，葉素月不知不覺便睡著了。大概真的有些累了，甚至陷入了夢境中。

　　寒冷的冬日，不甚繁華的街頭，臟亂瘦弱的小女孩，惡言相向的小販，還有挺身而出的少年。

　　“我比你大，你叫我言哥哥就好了。”

　　“我是隨父親出來做生意的，我們現在住在前面不遠處的客棧里，我帶你去問下父親能不能帶你走好不好。”

　　“我帶你回家，以后就再沒有人能欺負你了。”

　　“這玉佩我從小就戴著，它會保佑我逢兇化吉，我現在送給你，你一定要等我，別害怕，我會帶你回家的，以后都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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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噠……”隱約聽見腳步聲，葉素月從睡夢中驚醒，卻并不急著睜開眼。

　　一邊警覺周圍的風吹草動，一邊思索著方才的夢境。

　　已經很久沒有夢到“言哥哥”了，夢里是十年前事情。家破人亡后，“言哥哥”是除了師父以外的另一個愿意給她一個家的人。

　　雖然，那天之后，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但是想到他的時候，心里總是會暖暖的。

　　“嗯哼！”

　　“嗯哼！”

　　輕咳聲打斷了葉素月的思緒。她略微抬頭，露出姣好的面容，眨巴兩下眼睛，讓視線清明。

　　眼前站著一個梳著小辮，身著粉紅色紗裙，約摸十三四歲的姑娘。眼睛里氤氳著霧氣，可憐巴巴的看著她。

　　“這位姐姐，下雨天不好趕路，我們能否在此留宿一晚？”

　　“姑娘自便罷了。”葉素月皺了皺眉，語氣平淡的道。

　　這里本就是個荒廢的破廟，這姑娘倒真是奇怪，避雨還先問過她。難道她若是不同意，便要冒雨趕路不成？

　　“舍妹無禮，叨擾姑娘了。”

　　一名身著湖綠色長裳的男子自那小姑娘身后走來，聽聲音應是她的哥哥。云朵秀氣的打個呵欠，不欲搭理，把頭埋在膝蓋間。

　　男子只皺了皺眉，并不放在心上，反而看向那小姑娘。

　　“玖玖，阿遠拾掇柴火去了，馬上便會生起火來，你先去那邊等等。”隨手指向大殿另一個角落。

　　小姑娘許是記著他一開口便說自己無禮，賭著氣，“二哥，我要跟這個姐姐一起，不跟你們一塊兒。”

　　“玖玖，出門之前你是怎么答應我的，一切都要聽我安排。你這是不記得了？”男子眼神凌厲，低沉著嗓音，語氣不善。

　　小姑娘看著一臉寒氣的哥哥，雖有些害怕，卻也不愿就此妥協。扭扭捏捏的說道：“我記得，可是……你都不理我，我就是想跟這個姐姐說說話。”

　　瞥一眼抱膝蹲坐在干草上，對他們的愛搭不理的葉素月，男子輕哼一聲，似笑非笑的松了口，“只許你在這待一會，等阿遠收拾好，生起火來你就得過來。”

　　小姑娘先是開心的應承著，待男子一走，便朝著他的方向吐了吐舌頭，而后對著葉素月狡黠的笑了笑。

　　“姐姐！”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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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姐姐，你睡著了沒有。”

　　葉素月自然是沒睡，并且一直有注意他們的談話，只是不想理會那小姑娘。

　　然而，小姑娘是個倔強的性子，叫不醒葉素月便上去推推葉素月，咯吱葉素月……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葉素月終是受不了小姑娘的攻勢，敗下陣來。略抬了抬頭，睡眼惺忪的模樣。

　　見她終于醒了，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得意極了。

　　“姐姐，我能跟你待一塊兒么。”

　　葉素月揉了揉太陽穴，這小姑娘看著就是個纏人的主，有些煩她，可是卻說不出趕人的話。干脆看著火光發呆，等她覺得無聊了就會走吧。

　　小姑娘見葉素月不說話便當她是默認了，一個勁的往葉素月邊上湊。

　　“姐姐，我叫安玖玖，還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葉素月。”葉素月只專注的看著火苗，過了會兒才回道。雖然剛剛小憩醒來，葉素月的聲音聽著卻并不喑啞，反而有些軟軟的。

　　安玖玖上下打量著一襲素衣不染纖塵，神情淡漠卻不掩溫婉沉靜的葉素月梨渦淺笑，“葉素月，真好聽。原來是葉姐姐呀，倒是人如其名。”

　　人如其名么，葉素月愣了愣，并不多言。

　　“剛才那個是我二哥，他叫安謹言，看著雖然不好接近但他其實人很好的。”安玖玖一眨不眨的看著葉素月，找著話題繼續聊天。

　　“我比你大，你叫我言哥哥就好了。”腦海中驀然閃現那個挺身而出的少年，葉素月眸光微動。不甚確定的問道，“安謹言？”

　　“嗯，就是謹言慎行的意思。”小姑娘撓了撓頭發。

　　葉素月卻悄悄把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抹湖綠色的身影，謹言慎行，應該沒那么巧吧。她并不知道“言哥哥”的全名，自嘲的笑了笑，復又收回視線。自己這是怎么了，不過是聽到有人名字里嵌了個“言”字罷了，這世間名字里嵌了個“言”字的男子何其多。

　　“葉姐姐一個人？是要去做什么呢？我是跟著我二哥去云山鎮，如果同路的話我們一起呀。”安玖玖挨著葉素月，也學她的樣子，看著火光。

　　葉素月不答話，她心不在焉并未聽清楚安玖玖問的什么。

　　安玖玖也不在意，見她不答便又重復的問一遍。

　　“多謝姑娘好意，我一個人慣了。”眉目間的倦意隱約可見，她只想快些打發走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小姑娘，還自己一個清靜。

　　聽到葉素月拒絕的話語，安玖玖有些失落，卻依舊堅持不懈的逗葉素月說話。

　　從遠處看著倒像是兩人相談甚歡，實際上其實是安玖玖在自說自話，葉素月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偶爾回應一聲。

　　一直被安玖玖纏著說話，忽然，葉素月覺得有人在看著這邊。原來是安謹言他們早就生起火來，見安玖玖沒過去，雖沒來催，遠遠的看著卻還是能感覺到安謹言應是有些生氣的。

　　安玖玖背對著那邊看不到，葉素月便朝她努努嘴，示意她該過去了。

　　安玖玖回過頭去，見安謹言看向這邊，朝他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葉姐姐，你真的不能跟我們同行么。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

　　葉素月撥了撥有些弱下去的火苗：“若有緣，相聚總有時。”

　　“若是無緣呢。”安玖玖嘀咕。

　　葉素月不答。

　　“葉姐姐，相逢即是有緣，我們更是一見如故，如果一同趕路那該多好。”安玖玖小手抓著葉素月的衣角不放，雙眸亮晶晶的，一臉期待的看著葉素月，想要她答應同行。

　　見她注意力都在火堆上，又撅著小嘴委委屈屈的裝可憐，“我們初次來這邊，不熟悉，還迷路了。我瞧葉姐姐定然對這邊熟悉些，葉姐姐就跟我們一起好不好。”

　　方才還只是抓著她的衣角，現在已是拽著她的衣角搖晃起來。跟小女孩撒嬌似的，安玖玖本就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配上這般姿態可不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么。也虧的她能對個第一次見的人做出這小女兒的模樣。

　　畢竟只是萍水相逢，葉素月素來不愛跟不相熟的人多親近，最終還是沒答應。盡管，她覺得安玖玖看著挺討喜的，就是話多了點。

　　安玖玖還想繼續勸說，安謹言已經過來了。

　　葉素月嘴角微勾，心下舒口氣，終于要清凈了。想到“言哥哥”又不由得悄悄多看安謹言兩眼。

　　貌似端莊，顏如舜華，劍眉星眸，氣宇軒昂。

　　“天色已晚，姑娘也早些休息罷。”安謹言客氣的說著，同時拉過不情愿的安玖玖。

　　葉素月微微頷首，并不多言。

　　到得火堆旁，安謹言便松手示意安玖玖在鋪好的干草上休息。

　　安玖玖哼的一聲，別過頭去。

　　“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安謹言淡淡的交待一聲，便坐到旁邊鋪好的干草上，不再多理會安玖玖。

　　見安謹言只不冷不熱的交待一聲便不理自己了，安玖玖只好收起小性子，好聲好氣的跟安謹言商量，“二哥，我想讓那個葉姐姐跟我們同行。”

　　原來是姓葉么，楚清越掃向葉素月的方向，若有所思。

　　初初見到葉素月時，便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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