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相思病
群臣和使臣們見女帝親自下來敬酒,紛紛站起身。鳳傾歌一路走過,面前的西涼使者、北璃使者、南唐使者以及三公她一一敬過。
西涼使者是個中年男子,年過四十,身材矮壯不過一臉絡腮胡卻甚是威武。他看見鳳傾歌來敬酒,笑意吟吟地舉了酒杯,在鳳傾歌敬過他的酒,轉身去和別的使臣敬酒時,他的目光一直注視在鳳傾歌的身上,里面帶著些許探究之情。
鳳傾歌敬過酒后,拿著酒杯,眼波流轉就看到了在一旁打量著她的西涼使者,見狀她掩唇而笑,柔聲問道,“西涼的拓跋使者是有話想對朕說嗎?一直看著朕做什么?”
西涼使者聞言驚訝,他沒想到自己一直盯著鳳傾歌看竟然被她發現了。他有些尷尬,卻是哈哈一笑化解了尷尬。他放下酒杯走上前來,在鳳傾歌面前彎腰一禮,朗聲道,“女皇陛下真是玲瓏之心,本使的確是有幾句話想和女皇陛下說,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使者但說無妨。”鳳傾歌微微一笑,允了他的請求。
“女皇陛下有所不知,本使此番前來,除了朝賀女皇陛下登基一年,還肩負我朝陛下的囑托,為我朝陛下在扶搖尋找一味靈藥。”西涼使者眸中光亮一閃而過,他朗聲道。
“哦?景皇要尋靈藥?只是不知,西涼何人需要靈藥,又需要什么靈藥?”鳳傾歌哦了一聲,問道,“若是朕能夠幫上忙,定然會竭盡全力。”
“需要靈藥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朝陛下。”西涼使者回答道,“其實我朝陛下身體已經抱恙一年有余。雖然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卻也是著實令人擔憂啊。陛下被此病折磨得茶不思飯不想,時常失魂落魄思念一人,真真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聽西涼使臣所言,景皇陛下所得之病,倒真是像極了一種病——相思病。”北璃使臣掩飾住眸中的笑意,輕咳一聲說道。
“北璃使者所言正是啊!我朝太醫診斷亦如是,只可惜我西涼國小人稀,比不得扶搖國人才濟濟,我國太醫雖能診出卻是束手無策,著實讓人憂心啊!”西涼使者作勢一嘆道,“所以本使奉陛下之命出使扶搖,還望得到女皇陛下的幫助,讓我朝陛下早日康復啊!”
西涼使者說完,眼眸熠熠生輝地看著鳳傾歌,等待著她的回答。
此言一出,各國使臣無不眼睛放亮,眾人的八卦好奇之心皆是忍不住地跳動,在場眾人無不饒有興趣地看著鳳傾歌,有些甚至還看向一旁的公子桀。
誰不知道扶搖女帝和西涼皇帝之前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絮?當初西涼皇帝為了助她一臂之力,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和整個西涼為賭注和七殺斗法,此情此意天地可鑒,而且在一切塵埃落定后,西涼皇帝空設后宮,不娶妃不立后,說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雖然西涼皇帝沒有言明那女子是誰,但是世人也猜出了大概。除了鳳傾歌,這世上還有哪個女子能得到西涼皇帝的如此青睞?都說自古帝王多薄情,可是這位多情帝王只鐘情她一人,而且為了她不惜舍棄江山,以身犯險,多年等待。如此癡情真是天地可鑒。只可惜郎有情妾無意,鳳傾歌愛的人自始至終只有容瑾城一人。就算是那人生死不明,她也沒有給其他人機會。可是西涼皇帝一直默默等待著,等待著她忘記一切,重新開始的一天。所以不管是赫連景還是鳳傾歌,不管傳言怎樣說,兩人一直沒有明確表示,也就是這份神秘,使得兩人之間的關系越發惹人探究起來。
如今西涼使臣說出這些話,定然是得到了西涼皇帝的首肯。眾人紛紛猜測,難道是西涼皇帝覺得時機到了,想要對扶搖女帝表明心意?只是不知扶搖女帝會如何表示,而且如今更具有戲劇性的是,一直傾慕扶搖女帝,扶搖國呼聲最高的帝君人選——扶搖右相公子桀也在一旁,今晚這場晚宴,越發有意思起來,也注定了要被載入史冊。
聞言,鳳傾歌看著西涼使臣滿含期待,熠熠生輝的眸子,眼角余光掃到其他使臣好奇探究的神情,她不答反笑,她沒有說完,只是舉著金樽笑意吟吟地看著西涼使臣,笑容完美優雅無懈可擊。
“女帝陛下?”西涼使臣見鳳傾歌遲遲不說話,開口試探著提醒她道。
“使者這話倒是問對人了呢。”鳳傾歌清澈的眸光掃過眾人,忽然,她舉起舉杯,惆悵地嘆了一口氣,“真沒想到,景皇和朕倒是得了一樣的病。”
一樣的病?
聞言在座的人皆是唏噓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詫異和火熱。八卦的味道頓時充滿了整個大殿。
扶搖女帝說,自己和西涼皇帝得了一樣的病?難道是在暗示,郎有情妾有意,她對西涼皇帝,也有著同樣的心思?她愿意放下一切,和西涼皇帝重新開始?
在一雙雙八卦探究眼神的注視下,鳳傾歌悠然一笑,她輕飲了一口酒,輕聲道,“景皇之感,朕身有體會。朕心愛之人失蹤一年有余,朕也是夜夜思念,日漸消瘦,時常乞求上天可憐,讓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年來朕日夜等待,無時無刻不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回到朕的身邊。”
鳳傾歌說著,濃濃的哀傷從她身上流露,眾人恍然大悟,知道了她所謂的相思之人并非他們猜想的赫連景,而是容瑾城。
不過細細一想也就明白了,世人都以為容瑾城失蹤一年有余生死不明,定然是死了。可沒想到鳳傾歌竟然如此癡情,不禁不相信他死了,而且始終在等待著他的歸來,她為了容瑾城登基一年以來力排眾議,拒絕了三公對于冊立帝君的所有提議。如此癡情,真是天地可鑒啊!
那個失蹤的男子,真是何其有幸,能夠得到她的如此癡心!
看著那哀傷不已,卻依然笑得堅強的女子,公子桀在一邊看著,只覺得十分心疼。這一年來,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明白的。在外人看來,她已經走出了失去容瑾城的陰影,勇敢地承擔起了整個扶搖國的責任,人前以微笑堅韌相迎。可是人后,她卻是一個失去心愛之人的柔弱女子,他知道,這一年來她不禁沒有忘記容瑾城,而且她對他的思念和愛與日俱增,她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他,哪怕得到了一丁點和他有關的消息,她都會親自前去求證。
公子桀幽幽嘆了口氣,他飲下了杯中之酒,美酒甘醇,入口卻是無比苦澀。
“本使有罪,勾起了女皇陛下的傷心過往,還請女皇陛下莫怪。”西涼使者一見鳳傾歌如此哀傷,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告罪道。
“不知者無罪,雖然朕也不知此病該如何醫治,但是曾經有能人給朕開了一個藥方,朕倒是可以拿出來和景皇共享。”鳳傾歌微微一笑,下一刻哀傷散去,她已經恢復如常。
“愿聞其詳。”西涼使臣趕緊道。
“其實說來也簡單,這方子通俗易懂得很。”鳳傾歌微微一笑,“道是:相思是種病,不重也非輕,自古無方治,從來不斷根。”
雖然簡單,卻也說出了相思病的真義,其實就是心病還要心藥醫的道理。而另一方面,她也暗暗表達出了自己不會忘記容瑾城,會一直等待著他。
“原來如此,本使受教了。”使臣也是七竅玲瓏之人,心領神會后對著鳳傾歌行禮,笑著退下,心里卻是為自家陛下愛情坎坷之路而嘆息。
見西涼使臣退下,鳳傾歌轉眸看向北璃使臣,打趣道,“剛剛上官使臣說知道相思病,難不成北璃也有人得了相思病不成?”
北璃使臣見鳳傾歌話鋒一轉轉到了他這里,他忙上前行禮道,“哪里哪里,本使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竟然猜對了。”
“原來如此,不過說起來朕還沒有問,北璃陛下可好?”鳳傾歌點點頭,問道。
“陛下一切都好,有勞女皇陛下掛念。”北璃使臣說完后,轉頭看向西涼使臣道,“而且赫連貴妃也安好。”
“聽說北璃皇帝新納了東祁亡國公主,而且甚是寵愛,依赫連貴妃的性子,恐怕……”一旁的南唐使臣笑瞇瞇地添油加醋,卻是欲言又止,意味無窮。
看著三國使臣暗中較量,鳳傾歌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卻沒有說話。
這一年的確發生了很多事,南宮鈺新納了洛紫嫣為淑妃,洛紫嫣寵冠后宮,就連貴妃赫連婉兒都被南宮鈺冷落。雖然赫連婉兒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以赫連婉兒爭強好勝的性格,心里定然不會舒服。所以南唐使者自然抓住機會挑撥北璃和西涼的關系,破壞他們聯姻的同盟。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赫連貴妃和洛淑妃可是生死之交,二人經歷了生死,如今可是情同姐妹,兩人平日好著呢。”北璃使者笑著道。
“后宮和睦,那可是北璃陛下之福啊。”南唐使者笑著說完,轉頭看向鳳傾歌,問道,“女皇陛下,今日為何沒有見到小皇子呢?”
“夜兒啊……”鳳傾歌見話題又轉到了夜兒身上,她微微一笑道,“夜兒還小,早早就睡下了,所以今夜并未前來。”
“原來如此。早就聽聞小皇子聰慧過人,原本還想一睹小皇子之風采,今夜未能如愿,真是遺憾啊!”南唐使者嘆息道。
“使者若是想見夜兒,明日倒也可以入宮。”鳳傾歌微微一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南唐使臣連連謝恩,“在本使出發之前,我朝陛下和皇后娘娘精心挑選了禮物送給小皇子,若是本使沒能見到小皇子,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去交差呢。”
“他們倒是有心了。”鳳傾歌微微一笑,南唐使者口中的陛下和皇后娘娘正是蕭奕宸和水君兒,一年前蕭奕宸登基后,便冊封了水君兒為皇后,兩人琴瑟和鳴,夫唱婦隨,一年后水君兒便誕下一女,蕭奕宸極為疼愛,視為掌上明珠,因此冊封其為明珠公主,“既然如此,那朕也得給明珠公主選個禮物,使臣回朝時帶回,也是朕的一片心意。”
“謝陛下。”南唐使者連連謝恩。
……
熱熱鬧鬧的宮宴終于罷了。滿殿杯盤狼藉,群臣盡歡而歸。
鳳傾歌出了宮殿,一邊想一邊慢慢地向前走。酒意上頭,眼前筆直的宮道忽然變得彎彎曲曲。沉重的宮裝裹在身上讓她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忽然,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上。
“陛下小心!”女官們紛紛驚呼。
鳳傾歌穩住身形,擺了擺手,“朕沒事。”
“陛下,備鳳輦吧。從這鳳德殿到鳳棲殿還有不近的路呢。”女官勸道。
鳳傾歌扶著心口,淡淡道,“不必了,讓朕散散酒氣,朕也想一個人走走。”
女官們面面相覷,眼中都流露不忍。這一年來鳳傾歌心中的苦她們都看在眼里,剛剛雖然鳳傾歌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哀傷,一直言笑晏晏,可是她們心里明白,鳳傾是一直在強顏歡笑。表面上看她是在給諸位使者敬酒,可是同時她也是在借酒消愁。一杯杯的酒水入肚,她就算是千杯不醉也夠嗆。
如今她醉了,定然是又想到了容瑾城,心里難受……
女官扶著她,低聲道,“要不娘娘去前面的涼亭坐一坐,喝一杯熱茶醒醒酒。”
鳳傾歌看了看不遠處的涼亭,點了點頭,“也好。”
見她同意了,女官扶著她慢慢向涼亭走去。
走到涼亭下時,鳳傾歌正由女官扶著進去,卻見涼亭中站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紫衣,背對著她站在涼亭中,月光灑下,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華,整個人如同神祇一般。朦朦朧朧中,鳳傾歌睜開朦朧的眼睛朝著那人看去,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誰在那里?”女官也沒有想到涼亭中會有一個人,她轉頭看向一邊的御林軍,似乎在責備他們怎么能讓一個來歷不明之人進了皇宮,還讓女皇陛下撞上。萬一是刺客,那該如何是好?
御林軍也是極為震驚,他們同樣沒有想到這里會忽然出現一個人。他們頓時冷汗涔涔,立即警覺了起來,便要上前將涼亭包圍起來,去把那個男子拿下。
“容瑾城——”就在這時,忽然鳳傾歌低喃一聲,她美眸中閃爍著光亮,竟然是一把甩開了女官的手,朝著上面那人飛奔而去。
“陛下小心啊!”
女官們正打算跟上去,卻見公子桀從后面走來攔住了她們,對著她們搖搖頭。見到右相來到,女官們恍然大悟,這才知道這個人是右相的安排,鳳傾歌自然不會有危險。于是她們沒有跟上去,而是和御林軍遠遠地守著。
在看清男子背影的那一瞬,鳳傾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激動萬分地朝著那男子跑去,沖進涼亭后,她緊緊地抱住了男子的腰。
她把臉貼在男子的后背上,淚水簌簌滾了出來,“容瑾城,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嗎?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在鳳傾歌抱上來的時候,男子的身子微微一顫,他剛要轉過身來,卻不想鳳傾歌抱著他抱得那么緊,讓他根本動不了。
身后女子低泣著,話語里是濃濃的哀傷與失而復得的喜悅,“四百一十五日,我等了你四百一十五日了,你終于回來了……容瑾城,你知道這四百一十五日我是怎么過的嗎?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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