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
半夜,在所有人都進入夢鄉(xiāng),寺廟中一片寂靜的時候,鳳傾歌依然靠在墻邊坐著,她沒有睡覺,只是垂眸靜靜地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夜醒過來,公子桀見鳳傾歌一個人憊懶地坐在那里出神,他輕聲問道,“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是不是哪里做錯了。”鳳傾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剛剛我睡不著,腦子里想了好多事情,從三年前一直到現(xiàn)在,我?guī)缀醢阉械氖虑槎蓟貞浟艘槐椤N以谙耄绻皇且驗槲遥昵澳銈兌疾粫推邭⒊渡详P系,容瑾城更不會因為我受那樣的痛苦,九死一生如果不是因為我,現(xiàn)在容瑾城和連城也不會大打出手,他也不會身受重傷,如今還要拖著生病的身子千里迢迢來尋我……我在想我是不是太固執(zhí)了,認準了一件事情就算是打死也不會輕易回頭。三年前,我的固執(zhí)是他承受了后果,而這一次,依然是他承擔后果。師父,為什么每一次我做錯了事情,總是要讓他來承擔后果?讓他來替我承擔痛苦呢?師父,你說我是不是很任性?對他而言,我是不是一個……災星?”
“你怎么可能是災星。”公子桀聞言失笑,“他能夠擁有你是他的福氣,這樣的福氣別人求都求不來。傾歌,你多心了。”
“可是不管三年前還是現(xiàn)在,都是因為我的一意孤行才讓他受傷,我真的有些怕,怕我繼續(xù)堅持下去,還會傷害他。”鳳傾歌垂眸,遮住了眸中的痛苦和糾結,她緊咬下唇,聲音有些顫抖,“師父,我錯了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做并且認準的事情,只要你的心是對的,那跟著你的心就好。”公子桀定定地看著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傾歌,你想要報仇沒有錯,你想要去改正三年前的錯誤也沒有錯,只要你能夠把握好你自己的心,跟著自己的心走,而不是跟著仇恨走被它控制,那就是對的。只要你不讓自己的堅持過分滋長泛濫,成為你的心魔,那就沒有關系。你是你,他是他,這是你們每個人的選擇。你想要做你認準的事情,那或許,始終支持你就是他認準的事情呢?只要能夠保護你,就算是飛蛾撲火,那也是甘之如飴。”
“其實之前我也是這樣勸自己的,那時候我一直以為,只要跟著我自己的心走,那我的選擇就不會有錯。可是后來經(jīng)歷了那么多我發(fā)現(xiàn),有時候我的選擇并不對。就像是三年前,那次我那么確定,留在七殺就是我自己的選擇,那就是我的心聲,可是我還是錯了!那時候是軒轅旗控制了我,是它控制了我的心神,讓我產(chǎn)生了那樣的感覺,而且后來還深深地傷害了他!”回憶起三年前的事,鳳傾歌眸中哀傷一點點溢了出來,她有些哽咽了,“所以現(xiàn)在我好害怕,我不敢確定現(xiàn)在的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我,現(xiàn)在我想做的事是不是我真正想要做的!會不會我現(xiàn)在做的一切也都是軒轅旗對我的控制,等過了一段時間我再次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如今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都不是我的意愿?!”
“但是現(xiàn)在和三年前不一樣,不是嗎?”公子桀深吸了一口氣,安慰鳳傾歌道,“你知道了軒轅旗對你的控制,你也對它有所警惕,而且你也開始漸漸開始擺脫它的控制。所以你現(xiàn)在做的一切,都是你的意愿。我知道你不想要傷害他,所以不愿意和他一起去。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把他丟下自己離開,雖然看上去是為了他好,但是在他看來,不能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面對風雨,就算是再好他也會痛苦的!試想,如果他為了你好把你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自己去闖鬼門關,你知道他身處危險之中,你心里會好受嗎?那種提心吊膽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豈不是更難受?”
鳳傾歌聞言抬頭看向公子桀,看著男子冷峻的面容此時此刻帶著柔和的弧度,她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她忽然覺得,很多年前那個對她好、對她百依百順、對她無限溫柔的師父再次出現(xiàn)了,這樣的師父,她好多年沒有見過了,可以說自從東祁貴妃出事后,那樣溫柔可親的師父就消失了,直到現(xiàn)在那個師父才再次出現(xiàn)。
鳳傾歌看著公子桀,感覺白衣男子靜靜地坐在那里,火光給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光暈,整個人仿佛神祇一般,圣潔而美好。鳳傾歌微微一笑,笑容靜謐而美好,“師父,你變了。”
“哦?”公子桀似乎沒有想到鳳傾歌會忽然這么說,有些措手不及,他抬眸看向鳳傾歌,問道,“我哪里變了?”
“我覺得師父又變回了八年前的樣子,就像是我最初認識的那個師父。”鳳傾歌唇角笑容緩緩綻開,美眸里的光亮奪人心魄,“難道師父自己沒有感覺嗎?”
“或許,是因為沒有仇恨了吧。”公子桀眸光微動,他的神情有了一瞬間的恍惚,等他回過神來后,他揚起唇角淡淡一笑道,“復仇的事情如今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索然無趣。那時候仇恨是我的心魔,我被心魔纏繞了五年,控制了五年,本以為余生只是為了報仇而活,可是到后來我漸漸發(fā)現(xiàn),為了報仇我付出的代價真的太多,更有一些是我此生再也無法彌補無法挽回的。或許就是不久前,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苦苦追求的東西不過是一個笑話。為了它,我若是搭上自己心愛的人,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又有什么意義呢?”
“那師父以后,是不會再和他針鋒相對了,是嗎?”鳳傾歌歪頭問道。
“曾經(jīng)我是為了報仇和他針鋒相對,如今,我是為了你和他針鋒相對。”公子桀淡淡開口,卻在看到鳳傾歌呆愣的時候笑了,他伸手撫過她的發(fā)絲,“傻丫頭,我的意思是,只要他不傷害你,我就不會再針對他如果他以后對你不好,那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師父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曾經(jīng)沒有珍惜你,如果能夠再來一次,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松開你的手!但是現(xiàn)實很殘酷,我失去了你,我也知道,因為我之前對你做的事,我也已經(jīng)失去了追求你的機會,我能夠做的,就是用我的后半生好好守護你,只要你過得好,過得幸福,師父也就放心了……”
“不,師父,你不要這樣說,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真的!”鳳傾歌聞言搖了搖頭,她微微一笑道,“其實師父你不必守護我,我們以后的日子還很長,相信我,你會遇到一個比我還好,比我愛你的女子,她會陪伴你,會讓你幸福的!”
公子桀聞言,卻是淡笑不語。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這樣的心境或許鳳傾歌一生都不會理解。因為她是幸運的,她會和自己喜歡的人共度一生,會永遠幸福快樂。而對自己而言,只要能夠看著她幸福快樂,自己也就滿足了……
他并不認為自己將來會遇到一個比鳳傾歌還好,能夠讓他再次心動的女子,至少現(xiàn)在,他并不這樣認為。
見公子桀淡笑不說話,鳳傾歌心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其實說起來,她真的很心疼自己的師父,他是不幸的,因為他被上一代的恩怨糾纏,二十多年來為仇恨而活,為別人而活,始終沒有為自己而活。可是他師父又是幸運的,他雖然曾經(jīng)陷于仇恨無法自拔,但是如今他醒過來并不算晚。他才二十六歲,正值年華,還有更加美好的生活等待著他……
他有白水山莊,有師兄,還有許許多多仰慕他愛他的人……當然,這其中也有她。
有她在,她一定會想辦法讓師父幸福的!
想到這里,鳳傾歌彎唇而笑,火光照耀下,女子柔美得好像神仙妃子,讓人移不開眼睛。
“好了,別想這么多了,你可想好了嗎,要不要出去看看他?”公子桀朝著外面使了個眼色,問鳳傾歌道。
“我……”鳳傾歌有些糾結猶豫了,就在她糾結的時候,忽然寺廟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鸟R蹄聲,寺廟里原本的寂靜被打破,眾人紛紛醒來,立即防備起來。
“本王知道容哥哥在里面,容哥哥,你能出來和本王說幾句話嗎?”南宮辰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鳳傾歌朝著外面看去,只見南宮辰一馬當先立于寺廟外,他身后火光攢動,皆是北璃精兵。
“南宮辰?他怎么來了?”鳳傾歌見狀一頭霧水,根本沒想到南宮辰會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她的嘴角抽了抽,心里暗嘆一聲:今晚這個破廟簡直是太熱鬧了,這么多大人物紛紛下下榻此地,此廟真的要千古留名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看上去應該不是沖著我們,他們的目標是……容瑾城。”公子桀看著外面的形勢,微微瞇起眼睛,沉聲道,“不過據(jù)我所知,南宮辰是先南宮鈺到達薊州城的,他找容瑾城有事,怎么沒提前去找他,而是到了這時候才出來追他呢?”
“管他呢。”鳳傾歌撇了撇嘴道,“看來此地不宜久留了,我得趕緊離開才是。不管誰知道我的身份,南宮鈺和南宮辰都不可以知道我的身份!當初我和他們稱兄道弟,還帶著南宮鈺逛青樓,如果他們知道我是女扮男裝騙了他們那么多年,絕對不會放過我,估計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不行,我得先離開這里!”
“你要走?”公子桀驚訝道,“不如等一等,或許他們不會進來的。”
“不能等了,看南宮辰的樣子是來找容瑾城敘舊的,如果他進來了,按照那個小子的脾氣,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所以我還是先離開,你和云寧云歡留在這里,我會在路上給你們留下記號,到時候你們照著記號去找我就行。”鳳傾歌一邊說著,已經(jīng)快速收拾好了東西,打算從后門溜出去。
“那好,你別走太快,找到客棧就住下等著我們,一路小心。”公子桀無奈之下只能點頭答應。
鳳傾歌應下后,她人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從后門溜了出去,云歡和云寧把馬車藏在后門外,鳳傾歌上了馬車,悄無聲息地趕著馬離開,一切順利,并沒有讓任何人發(fā)覺。
只可惜鳳傾歌不知道,她的一切小動作都在某人的掌控之中了。
客棧房間。
男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幾乎沒有半點血色,他虛弱無力地閉著眼睛沉睡著,仿佛是一朵破敗的蝴蝶,臉色透明得讓人心疼。
床邊,紅衣女子坐在他身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女子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她哽咽著,幾乎是泣不成聲。
“你們怎么能讓他去和容瑾城斗啊?你們就不會攔著他嗎?他們兩個人實力相當,他們交手只會是兩敗俱傷啊!兩天了,兩天還沒有醒過來,這該是受了多重的內(nèi)傷啊!”紅衣伸手撫過連城幾乎透明的臉,只覺得越發(fā)心疼,她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少宗主,你告訴我,為什么啊,你為什么要拼上自己的命去找他,去和他決一死戰(zhàn)?只是為了那個女人嗎?少宗主,這真的值得嗎?”
床下跪了很多人,有七殺護法,還有各路名醫(yī),皆是小心翼翼地跪在下面,大氣不敢出。
“告訴我,告訴我他還需要多久才能醒過來?”紅衣轉眸看向地上跪著的人,她的眼神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回稟紅衣護法,少宗主內(nèi)傷嚴重,最后一擊更是傷敵十分,自毀七分,他那一掌傷及了心脈,再加上萬念俱灰,只怕是……”跪在地上的七殺大夫小心翼翼地回稟道。
“只怕什么?我告訴你們,如果少宗主不能醒過來,你們就等著迎接宗主的怒火吧!”紅衣聞言怒極,她冷笑一聲,眼神如毒蛇一般滑過地上跪著的人,讓人聞之膽寒,“七殺從來不留無用之人,如果你們救不醒少宗主,等待你們的不單單是死,而且是生不如死!”
“紅衣護法饒命啊!”大夫們紛紛跪地求饒,心驚膽戰(zhàn)道,“護法大人有所不知,少宗主昏迷不醒并不是因為他受了重傷,而是因為他萬念俱灰,自己不愿意醒來啊!如果紅衣護法有辦法能夠喚起少宗主的希望,就可以把少宗主從鬼門關拉回來!紅衣護法,你看這……”
“他自己不愿意醒來?”紅衣聞言驚詫,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連城,細細打量著他,果然在連城臉上看到了痛苦和無助,紅衣疑惑地轉頭問向七殺護法,冷聲道,“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容瑾城和少宗主為什么會打起來,他們都說了什么?”
“少宗主那晚是想要接圣女回來,但是容瑾城并不放人,兩人爭執(zhí)之下,就……”七殺護法頗為為難道,“屬下離著遠并沒怎么聽清他們說了什么,不過看少宗主的臉色,應該和圣女有關的。”
“又是她!她怎么總是陰魂不散!既然她又回到了容瑾城身邊,那她還勾引少宗主做什么?”紅衣極為憤怒,她瞇起美眸,里面怨毒的光芒閃過,她冷笑一聲,“如果是因為她,那事情就好辦多了……既然少宗主是因為她萬念俱灰,遲遲不愿意醒過來,那我便想盡辦法讓少宗主見到她,只要她來了,少宗主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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