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意義
那閆老祖渴望修仙已入了魔,之前受供奉時仍嫌不夠,更何況現在一朝被切斷后路。他心有不甘,望著冷冷清清,門可羅雀,閑得人抓虱子玩的道館,最終做了決定。
他要奪了原來的天同教。
這一奪,實則真為奪。
閆老祖本就資質遠超其余幾個護法,且多年暗中修行,其強橫實力非常人可以比擬。雖然遠不及女修士,但對于其余幾個護法綽綽有余。
為了保險,他還使了計策。
他使人傳信到幾大護法家族,信中痛陳自己往日之過錯,并言自己罪孽深重,實為罪不可赦,愿意自愿耗盡一身修為,為女修士贖罪。但,塵世間唯獨一點他割舍不下,那便是偌大的閆家家業。于是,他傳信與其余三家,想要臨終托孤。
這托孤自然不止單純托孤。
閆家延續這么多年,一直是閆老祖獨掌大權。他的后輩被他壓得死死的,一丁點兒從指縫里漏出去的油水都沒有,對閆家說不定還沒他們其余三個護法看得清楚。若是閆老祖倒了,就憑著閆家剩下的那三瓜兩棗,閆家頃刻就要垮了。
閆老祖說要把閆家托給他們。
面對一個金山一樣的閆家,他們能不動心,但能保證對手不動心嗎。閆老祖一死,一群閆家的小輩就想抱金過集市之幼童,人人垂涎,毫無還手之力。
眾人想得清其中關竅,心立刻熱了。
到了約定那天,三大護法來了兩家。
兩家時間來得不一樣,這也是閆老祖做得手腳之一。將其中最弱,主要負責財政外交,也是實力最弱,最好對付的楊家,放在最先。
其次是鄭家。
閆老祖計劃得完滿。他實力雖然強橫,但若是硬碰硬和三家護法直接對上,恐怕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他打算拆分對手,一一解決。
由最弱的楊家開始。
三族族長一死,便如頂梁柱倒了。縱然后輩再厲害,也抵不過實力本就強橫非常的閆家,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那時候,天同教還不是仍由他說話。
閆老祖想得好。反正女修士十幾年才露一面,說不定下一次發現時,自己已經修煉成正果,修煉飛升,也不用忌憚女修士了。
他計劃得挺好。
可事實上出了點差錯。
到了計劃的當天,穆家沒來。
穆家是四大護法家族里,唯獨能有閆家有一爭之力的。穆家那老頭子還格外迂腐,是實打實的從心里崇敬女修士的,當初閆老祖偷換道像的事情出來,反應最激烈,簡直跟殺了他娘一樣的就是穆家你老頭子了。
“穆家……也不過爾爾。”閆老祖心道,“沒來就沒來吧。”
當天,閆老祖親自狙殺了其余兩族族長。
那兩族族長到底不是吃素的,眼見自己受了騙,被閆老祖那老狗騙了一個殞命,又驚又怒,最后拼了命,一人給了閆老祖一記狠的。
閆老祖被打得三年都躺床上。
自然也顧不上找穆家麻煩。
至于楊家和鄭家的家業,被閆家的人扒拉走了一半,另一半因為穆家護著,終于給保全了。可是,三年后,閆老祖終于從床上起來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找穆家松松筋骨。
穆家自身難保,顧不得這兩家了。
閆老祖一聲令下,這兩家被閆家給扒得渣都不剩。閆老祖大抵是被這兩家族長臨終那一下打出了真火,性格扭曲成了麻花,奪了人家家業還不算,居然命令閆家的人將這兩家的人生生屠盡。
不留一個活口。
兩家上下共千口人。
據說,那半個月里,河水一直是鮮紅鮮紅的。
唇亡齒寒。
看著楊鄭兩家的遭遇,穆家人人自危,同時也意識到一點。與其戰敗落入閆家手里,戰死說不定還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他們的后路已經被斬斷。
無路可退了。
穆家上下在這種思維下,爆發出一股巨大凝聚力。穆家老族長更是以破釜沉舟的氣勢,拼盡畢生功力,與閆老祖對抗,居然生生擋住了閆家一整日。
可是,穆家最終還是不敵閆家。
眼看著穆家老族長力竭,而閆老祖卻仍舊靈力充沛,眾人皆以為穆家這是必死無疑。結果,就在此時,閆老祖的臉忽然出了問題。
他的臉沒了。
沒了。
就像被什么神秘的法力操縱一樣,他的臉生生被人被刷毛比鐵釘子粗的鐵刷子硬按著刷了幾下,鮮血淋漓,溝壑叢生,接著,又被人涂了顏料,紅黑兩色,一層層糊墻一樣裹上去,像是一雙極其不耐煩的手隨意揉搓般。
待到一切末了,眾人看那臉,毛骨悚然。
見過的都認得,那分明是那道像上閆老祖給自己偽裝的臉。
沒人知道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沒有解釋。
這似乎成了一個謎團。
閆老祖被那奇異的法力傷了臉,痛苦不堪,捂著臉疼得在地上打滾,也無心再戰斗。閆家只得匆匆撤兵,穆家僥幸偷生。
后來,聽閆家的人說,閆老祖的臉徹底壞了。
怎么個壞法,他們也說不清。左不過是日日疼痛,像被人拿鐵刷子刷一樣,又有人說像是被三味真火日夜不停地烤,有人嘀咕,難道還真有三味真火這破玩意,被人推了一把,指了指閆家的方向,示意噤言。
總之,這件事漸漸成了一個禁忌。
閆老祖那張臉到底好沒好,誰也不知道。
只不過,他沒有時間理穆家了。
穆家就這么成了四大家族里,唯二存活下來的家族。但穆家家主當日和閆老祖硬抗了那么久,到底傷了元氣,回去挺了半個月,終究沒挺過去。他死前留下遺志,要后代子孫努力,驅除閆家邪祟,恢復天同教一派清明。
這后來也成了穆家家訓。
時間慢慢過去。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閆家到底扛不住了,在閆老祖的紅黑道像后頭,出了一個較小的女性道像,也是紅黑兩色顏料裹臉,身披八卦道袍。認識的人看見洗盡后道像真容,皆嘆與當年的女修士一般無二。
再后來,閆老祖似乎找到了換臉之法,開始大量收集生得漂亮的臉蛋,為了瞞過天地意志,女性為最好。最開始只在閆家后輩中尋,后來需求量擴大,只要能夠用,也顧不得什么了。
閆家就這么慢慢流傳下來。
和它一起的還有穆家。
兩家相互敵視,卻誰也不能徹底消滅誰,只能相互干瞪眼,默默忍了下來。
沈襄默默聽完,問:“師傅,那我呢?”
鄭青峰抬頭,盯著她的臉,久久無神:“你……”
沈襄問得更清楚些:“那師傅知不知道,上一個沈襄,也就是師娘和我還有那個女修士之前到底有什么關系?我一直以為我自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只是無意中被卷入了一場豪門恩怨而已,就算是以前想要好好學術法,也不過是想替前世的自己和家人報仇而已,可是……現在我卻發現,自己可能是什么修煉人士的轉世?或者說分身?還是其他的另一種存在?原來,那些并不是只是因為我倒霉,而是一開始就針對我來得嗎?”
她說得很快很亂,蹲在地上,抱著頭,迷茫搖頭:“如果,我真的只是作為另一個人的轉世或者分身的存在,注定要走上和前一世一樣的道路,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么?是要像前面無數個沈襄一樣,剿滅天同教嗎?還是被那個人不人貴不貴,男不男女不女,四不像的閆老祖被當成紀念品放在他的紀念館里嗎?為什么?我以為,我還有很多時間,只要我想,我可以做很多事,成為很多我想要成為的人生,我的未來還有無數種可能性。但是,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我的人生會是這樣的?僅僅是另一個人一個面目不詳的替身,甚至連名字都是一模一樣代號般的字眼?”
鄭青峰看著她,伸出頭,摸了她的頭發。
他搖頭道:“我不知道。”
沈襄偏頭看他。
鄭青峰輕輕地道:“這件事,閆家的那冊秘史中也未提及。我這些年也一直在找尋一個真相,可惜尚未成功。”
沈襄像一只無措的兔子:“師傅,我……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可是我忍不住……我這么多年的努力不過是為了擺脫前世的命運,可是現在我發現這一切是我命中注定的……我躲不掉……我有點難以接受……”
“可是……”鄭青峰喊道,“小襄,就算你真的是某個人的轉世,有著與生俱來的使命。但,我始終相信,你和你的師娘是不一樣的。你是我認識的那個小襄,當初那個倔強得捏著拳頭,縮在角落里,小豹子一樣警惕看著人,見到我,只是說,我要報仇,我要學法術的小襄。你是不一樣的,哪怕在閆老祖甚至在其他人眼里,你只是無數個沈襄中的一個。但在我們眼里,在你的爸爸媽媽,還有其他你身邊的人眼里,你永遠只是我們當初見過,也最割舍不下,放心不了的那個小襄。”
“孩子,你存在便是最有意義的事。”
沈襄怔怔地看著他,忽然落下淚來,撲進他的懷里:“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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