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她會原諒我嗎?
沈襄愣住。
她雙手握拳,藏于袖內,微微顫抖,以為自己聽錯了,緩慢而沉沉轉頭,直直盯著他,聲音低啞:“你說什么……”
穆冉軒盯著她,一字一頓道:“我說,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出乎意料的,沈襄卻笑了。她毫不退避盯著他,唇角微勾,神色似雪若霜,冷冷道:“好,那你說。你想明白什么了?”
穆冉軒看著她,道:“我想明白我對于你的感覺了。”
沈襄笑著,神色冰冷:“好,你說,你對我什么感覺!
“沈小姐——”
一直在旁看著二人的宋家宸見事情到此地步,不得不出聲,提醒二人道:“我先到巷口等你等你,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大聲喊我。我可以直接趕過來。”
“多謝你,宋先生!鄙蛳逭嬲\道。
穆冉軒警惕盯著宋家宸,目光似冰冷刀片般凜然,若是殺氣可實質化,恐怕宋家宸全身已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宋家宸回望他,勾唇冷笑。
兩人絲毫不退。
如兩只爭奪領地的雄獅。
宋家宸沖沈襄笑笑,眉目如畫,溫和道:“沈小姐不必多禮,宋某人一向以能為美麗的女士服務為榮幸!
接著,他轉身離開。
沈襄怔怔看他背影一步一步,走離那發白燈光,任憑黑暗從肩頭染上,化開浸染全身,最后全部沒入其中,與夜溶成一體。
宋家宸——
這個人——
沈襄露出幾分恍然神色。這個男人當真如他給人感覺一樣體貼入骨,處處為人著想,偏偏還如春風細雨,不喜浮夸。
“小襄,你喜歡他?”
背后冒出幽幽聲音,穆冉軒從黑暗中現身,站到沈襄背后,在她耳畔說道,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委屈。
沈襄回神,冷冷道:“沒有!
“你和他說話,你對著他笑,你還讓他送你回來——”
穆冉軒目光不肯從沈襄身上挪開,緊緊盯著沈襄,表情委屈而不滿,如被主人遺棄,巴巴睜著黑眼睛的大型犬。
事實上,穆冉軒快氣瘋了。
他一想到剛才那個男人送小襄回家,還和小襄說笑,他就要發瘋……若不是顧及小襄在場,他恨不得將那人眼睛一拳打出來……那雙看見過小襄笑容的眼睛……
他嫉妒得發瘋!
一想到小襄會對另一個男人這樣笑,在另一個懷里露出害羞臉紅的表情,他心里就騰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暴戾,烈火般灼燒,恨不得殺了那個男人,殺了所有可能覬覦小襄的人。
他的……
小襄是他的。
他一個人的。
所有想搶走小襄的人,都得死。
不管是誰。
他只要略微一回想兩人走在一起的畫面,心里像有一百個巨大的發動機一齊轟鳴,轟隆轟隆,耳里腦里都是這個聲音,要爆炸前的壓抑,將他逼瘋的煩躁。
他想毀滅!
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不能露出那種表情。
小襄會不喜歡。
他不能讓小襄不喜歡他,F在小襄不理他,他已經壓抑得幾乎無法呼吸了,想要殺人,想要發泄,想要毀滅所看見的一切……
他不知道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但,他知道小襄不可失去。
所以,他只敢這樣小小抱怨一句。他甚至不敢直接了當去問小襄,怕從小襄口里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他會控制不住自己。
他喊道:“小襄——”
沈襄回頭,似笑非笑:“那又怎樣?”
“小襄——”穆冉軒委屈盯著沈襄,沒有人注意到,他藏在袖中拳頭握得死緊,不深的指甲已深深嵌入肉中,滲出鮮紅的血。
沈襄挑眉,嘲諷道:“你有什么資格說這話?”
穆冉軒沉默,盯著沈襄的眼睛。
沈襄面色譏誚,直直與他對視,臉上始終不見半分暖意,與她素日里笑吟吟,乖巧,大方模樣迥然不同。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那個藏在笑臉迎人面具下,真正的她。
沈襄自認涼薄入骨,在這世上能被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除父母外,也只師傅一人而已。她行事向來遵循本心,與人為善是她性格,但并不代表她的真實。
一旦被觸及,她就像刺猬。
或許,穆冉軒是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后一個領略到她這一面的人。
“小襄——”穆冉軒沉沉喊道,看著她的臉色,目光幽深,“你別這樣,我心疼!
沈襄一怔。
她沒想到穆冉軒會說出這句話。
她的心一顫。
穆冉軒繼續道:“我知道,你生氣!
沈襄只冷笑。
他繼續道:“是我的錯。你盡管怪我,但不要這樣子傷害你自己。”
沈襄聲音一軟:“我沒傷害自己!
“我聽得出來。”穆冉軒沉沉道,上前捉住沈襄的手,緊緊握住始終不放,道,“我聽得出來,你心里在難過。”
沈襄偏過頭,不看他。
手心觸覺溫暖而略帶粗糲,是獨特的,他的手的觸覺。那灼熱溫度自冰冷的血管傳至心口,讓她的心和口都忍不住溫熱起來。
“不要生氣!蹦氯杰幍,“我不想看見你生氣。”
沈襄渾身僵立,指尖微微顫抖。
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
每一次都是這樣。
都是這樣……
穆冉軒站到她身側,高大身子將沈襄整個籠進去,仿佛從背后擁住沈襄似的。他道:“小襄,我喜歡你!
“夠了!”
沈襄忽然爆發,甩開穆冉軒的手,猛地轉身,直直盯著他,因用力過大,身子還微微顫抖。她含著眼淚,大吼道:“夠了,我已經受夠這一套了。每次都是這一套,你就吃定我一定聽見這些話一定會原諒你,對嗎?”
穆冉軒愣住。
沈襄固執睜大眼,不讓眼里淚水落下來,盯著穆冉軒,一字一頓道:“我最后再問一次。你到底把我當什么?”
穆冉軒怔怔然看她:“小襄——”
沈襄盯著他,道:“最后一次,你到底把我當什么?”
“妻主。”
穆冉軒沉沉道,斬釘截鐵,直接而堅定:“你是我的妻主!
沈襄一愣。
這才記起來,在他的思維里,妻主便是愛人的意思。妻主,這樣一個陌生而奇怪的詞匯,和他一樣,與這個世界有著詭異沖突感。
“妻主?”沈襄低嘲一笑,“一個連自己喜歡的人真實身份都不知道的妻主?”
“小襄——”穆冉軒喊道,“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他頓了頓,才道,“我不能說……”
“不能——”沈襄垂頭,自嘲,“不能——”
“小襄——”穆冉軒抓住沈襄肩膀,喊道,“你聽我說,我只是怕你有危險,我的身份給我太多危險,我怕你也跟著我一起,也會遭受危險。小襄,我不想拖累你,你懂嗎?”
沈襄聳聳肩,將他手抖掉。
“小襄——”穆冉軒握得緊,始終不放,“小襄,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樣子你也看見了,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受傷。我怕……”
沈襄見抖不掉他的手也不再徒勞,只垂頭捂臉。
“小襄——我怕你受傷——”穆冉軒沉沉喊道,“你懂嗎?”
沈襄忽然甩開他的手,往后退兩步,爭鋒相對望著他,目光里滿是倔強和對抗,“我不懂,我一點都不懂!我什么都不想懂!”
她直直盯著穆冉軒,眼里寫滿質問:“難道,我沈襄在你眼里,就是這么貪生怕死,只愿躲到別人身后,受別人保護,連陪自己的愛人面對危險的勇氣都沒有的人?”
穆冉軒愣住。
沈襄盯著他一瞬,毅然轉身:“穆冉軒,你看錯我了!
說罷,轉身就走。
干凈利落。
沈襄掏出手機,編輯一條短信給宋家宸,“今天多謝你了,我已經到家了,天色太晚了,你先快點回家吧!
點擊發送。
身后靜悄悄的,沈襄抬頭,將即將溢出的眼淚倒灌回去,仰頭,看著滿天碎金一般地星子,扯出一個笑。
沈襄。
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地球還在轉。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笑著推門,進屋,終于在抬腳跨入門檻那刻,眼前一片模糊,臉上緩緩流過溫溫熱熱的液體。
她的眼淚落下來了。
穆冉軒站在原地,看著沈襄背影一步一步走遠,沒入那無邊沉默黑暗中。他的心也像被生生扯下一塊,血肉模糊,痛徹心扉。
他伸手,想抓住她。
可最終只抓住一片空。
·
沈襄始終笑著,笑著推開門,笑著開燈,笑著回屋,笑著關門,笑著躺在床上,笑著閉上眼睛。
她一直在笑。
可為什么,她的臉上都是溫熱的水。
她閉上眼,努力不讓自己想到剛剛的事。今晚,她也會睡得很好,一定不會失眠,一定不會想起他的。
一定不會。
她睡著。
不知何時,窗戶被打開,一個人影竄進來,站在沈襄床邊,借著微弱月光,他影子被拖出長而暗的一條,深深盯著床上的沈襄。
沈襄沒有動,好像睡熟了。
那個人只靜靜看著她。
沈襄不動。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在練功。我沒有朋友,直到十五歲之前,我都沒有見到一個同齡的人。每天從早上四點半開始,我就會跟著爺爺起床打坐。在一個又窄又狹的小房間里,正中擺著一尊道像,涂著紅黑兩色顏料,模樣看起來很奇怪,但總是慈眉善目笑著的一尊雕像。每天我都要對著那雕像練上十幾個小時的功!
穆冉軒頓了頓,始終盯著沈襄。
沈襄還是方才姿勢,一動不動。
“那個房間從來沒有燈,凌晨四點鐘的時候,天都還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小房間窗戶很小很高,連月光都照不進來,整個屋子都是一片漆黑。我小時候膽子小,怕黑,每次都會偷偷點一根蠟燭。蠟燭小小的光,大約沒我一個手指粗細,但可以讓房間里有一點亮,總算讓我不再那么怕了……”
他聲音平靜無波,好像說得不是自己事情般。
“后來,那個蠟燭被爺爺發現了。爺爺特別生氣,說一個怕黑的孩子,不配成為穆家的人,不配成為圣女的護法……于是,他把我關進一個地下室,完全黑暗的環境,我一個人,整整三天里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有一只手將飯菜從一個兩個巴掌寬的長條型的口子送進來!
他頓了頓,道:“我在里面呆了三天,出來就不怕黑了。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吧。最后發現黑暗也沒什么可怕的!
沈襄將被子拉起來,蒙住自己的頭。
穆冉軒唇角翹起一個細微弧度。
“等我長到十五歲的時候。爺爺給我布置了一個任務。他要我以另一個身份,假扮我們穆家的世仇,閆家的人潛入天同教,盡量成為閆家的高層。我問爺爺為什么要這么做,爺爺說時候到了,自然會告訴我。他還說,這是我作為一個穆家人必須承擔的責任。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做這個穆家人。但是……我也沒有別的想做的事情,所以,我還是去做了!
他看著頭頂一片黑暗,聲音平靜。
“我花了七年,做到了右護法的位置。但因為我不是閆家的人,所以有很多閆家嫡系的人嫉恨我。他們使出很多辦法,想要除掉我。但是,我活到了現在。后來,不知道是誰翻出一張我在穆家出現的照片,說我的身份可疑。這件事鬧得很大,很多閆家嫡系想要把我趕出去,但也有人力保我……這件事鬧了很久,直到那位閆家那位老祖聽說了我的事……”
拱起老高的被子忽然動了動。
他繼續道:“她給我吃了一種藥。只要不是閆家的子弟,每個月都會毒發,痛苦不堪。而且一個月比一個月嚴重,當時我別無選擇,喝下了那個藥,并用功力壓制住毒發的反應。每次毒發的時候,我都會躲出去,不讓人發現。但是,那個毒發太痛苦了,我有時也會忍不住,有幾次差點都被發現,幸好……我都躲過去了。”
“后來——”
他看向縮在被子里的沈襄:“我遇見一個奇怪的女孩,明明年紀比我小得多,功力卻并不比弱多少。我開始對這個人有點好奇。后來,我又發現,這個人身上的血居然對我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力,特別是在毒發的時候……我試著去找她,想找她要一點血……但是這個女孩好像和閆家有仇,我也被她當做仇人……最后,沒有辦法,我只得答應以交換情報和她換了一碗血——”
沈襄悄悄把頭從被子里探了出來。
穆冉軒摸摸她的頭發,被沈襄一側頭,躲開了:“從那天開始,我開始注意這個女孩。我發現,她長得很漂亮,她做生意很有本事,她會看相,她會看風水,她還創辦了一個娛樂公司……她明明才十五歲,怎么會做這么多事呢?”
他看向沈襄,目光沉沉。
“后來,有一次在報紙上發現有一張她和歹徒搏斗的照片。盡管我知道她功夫很厲害,可看著人拿刀子對著她,我還是忍不住擔心……擔心她會不會一時失手,受傷了。或者,受到驚嚇,畢竟她還那么小,本來就該被別人護在身后,好好捧在手心里保護的年紀……”
沈襄也看向他。
穆冉軒又一次去拂過她額前碎發。
這一次,沈襄沒有躲。
穆冉軒眼底浮起淺淺笑意,繼續道:“后來,問過她,我才知道,我是喜歡上她了?上矚g是什么東西呢?我不知道,從小到大,我都在爺爺的安排下作各種事情,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自己想做的事,更不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是什么感覺,應該怎么做……”
沈襄靜靜看他。
“所以,我在學!
他慢慢道,“我在學著怎樣對一個人好,怎樣讓她開心,怎么樣讓她生活的更好,怎樣讓她安安全全,開開心心,一輩子不碰到任何危險。偶爾,還會有一點點忍不住的時候,想要抱抱她,親親她,把她捧在手心里!
沈襄從被子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不過——”
穆冉軒停頓片刻后,道,“顯然我學的功課不太好。我我不知道她一直執著得身份是什么意思,也不能告訴她我的一切,我怕她會有危險。要是她受一點點傷,我恐怕會直接瘋掉。我也怕她會嫌棄我,我除了殺人和打架,什么都不會。但是,直到剛才,我才知道,原來她想要的不是我給她的這些……我發現我做錯了——”
“我做錯了,所以她生氣了!蹦氯杰幍,“我心里特別怕,怕她再也不理我!
沈襄垂下眼瞼,纖長細密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淺淺陰影,掩住她此刻神情。
“我想改!
穆冉軒看向沈襄,捉住她的手:“所以,她會給我這次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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