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襄并未因為對方的拒絕而惱怒。相反，她露出了一個相當(dāng)滿意的笑容，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溫和地笑笑。

　　若是烏天炎現(xiàn)在一口答應(yīng)，她反而會猶豫了。

　　他現(xiàn)在一無所有，妻子女兒都等在病房里，沒有醫(yī)藥費。在這種情況下，經(jīng)歷了這么多打擊和不公之后，他也沒有怨天尤人，沒有因艱難放棄掉自己的親人，沒有報復(fù)社會……甚至，在面對沈襄這么明顯的一個人傻錢多好騙的小孩時，也沒有任何壞心思，反而真心實意的規(guī)勸自己。

　　這個人，心眼很正。

　　她可以不需要與她合伙的人有多么驚世的才能，而必不可少的是，一顆正直善良的心。這聽上去會很空很理想主義……但這是她的準則。

　　她是修道之人。

　　天道輪回，報應(yīng)不爽。

　　她信天道。

　　那些心思惡毒，行事殘忍，殘害無辜，窮兇極惡之人，終將得到自己的報應(yīng)。譬如沈青云夫婦，譬如閆家。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若是天道未到之時，她也不介意做一把揚善的刀。

　　沈襄看著對面的人，慢慢地道：“烏先生，先別著急。娛樂公司的事情可以暫時放一放，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妻子和女兒身上的病有些奇怪……不像是正常的生病，倒是有幾分像是被人下了……咒。”

　　最后一個字，沈襄吐得極慢，在空氣中冰冷的瑟縮。

　　烏天炎似被冰到了一般劇烈的一抖，臉色煞白，驚詫又恐懼至極地抬頭看著沈襄：“你，你，你——你在說什么……啊。”

　　沈襄微笑地看他。

　　烏天炎終于找回手腳的知覺，騰地站起身，慌亂地抓著沈襄的胳膊：“你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這件事不是你惹得起的，他們勢力很大，一旦發(fā)現(xiàn)你在參和這件事就完了……趁現(xiàn)在，快走吧……”

　　沈襄驚訝：“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閆家的事情了。”

　　烏天炎卻發(fā)現(xiàn)他怎么也拉不動沈襄，她就那樣輕輕巧巧地坐著，卻給他一種山一般的無可撼動的巨大重量，讓他一切的努力都成為徒勞。

　　他驚恐地睜大眼：“你，你……”

　　沈襄只是微微地笑。

　　烏天炎木木地坐回椅子上，想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遲疑地問：“……你和閆家的人是一樣的？”

　　沈襄平靜說：“不一樣。”

　　烏天炎抬頭：“那……”

　　沈襄淡淡說：“我和閆家是世仇。”

　　烏天炎吶道：“所以你才找上我，想讓我?guī)湍銈儗Ω堕Z家。”

　　沈襄唔一聲：“可以這么說。”

　　烏天炎遲疑：“……我能冒昧的問，閆家是怎樣和您結(jié)仇的嗎？”他不自覺用上了‘您’這個字眼。

　　沈襄冷聲說：“閆家殺了我的姐姐，把她的魂魄捉去，給他們閆家的那個嫡親的大孫女獻祭了，讓她魂魄不安，甚至無法輪回。”

　　烏天炎苦笑：“閆青。”

　　沈襄疑惑問：“你認得她？”

　　烏天炎蕭瑟：“她以前是我……天興重點捧的藝人。”

　　沈襄了然說：“我明白了。”

　　閆青在外面的身份是個富家女出身的天后，因為天興娛樂公司的力捧，是國內(nèi)紅得發(fā)紫的一線女星。

　　沈襄繼續(xù)問：“烏先生，你打算怎么辦？”

　　烏天炎頹然：“我……我還能怎么辦。我的公司沒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閆家人在打壓我，親人們都不敢認我，我又找不到工作……只能靠打零工。”

　　沈襄逼問他：“那你的老婆孩子怎么辦，你打算就這么看著他們在醫(yī)院不明不白的死掉嗎？”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烏天炎抱著頭，頹然的痛哭，“我對付不了閆家，我是個廢人，是我對不起阿靜。”

　　烏天炎捂著臉，不讓失態(tài)的模樣被人看見，竭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強行壓抑著的劇烈情感一旦有機會發(fā)泄又怎么肯罷休。他只覺得苦澀的無力感如潮水般頃刻讓他沒頂，這些日子里因作為家里頂梁柱而不能流露半分，藏在心底近乎腐爛至黑色的壓抑和恐懼，被大力沖泄出來，讓他有著暢快的舒服。

　　他的妻子和女兒，其實不是生病。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從醫(yī)生們拿著檢查單子，愧疚地對他說，檢查不出任何確確病癥，而他的妻子和女兒只是一個勁的發(fā)燒、昏迷、驚厥，身體一天天消瘦，眼看著就不行了時，他就知道了。

　　閆家不會放過他的。

　　先中招的是他的妻子女兒，接下來就是他了。

　　閆家不會留活口的。

　　他憤恨、他不甘、他怨妒。

　　他卻依舊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猶如那粘板上的魚，面對著擁有強大又神秘力量的閆家揮下的屠刀，掙扎已是徒然。

　　沈襄給他遞紙巾。

　　這邊的動靜引來許多好奇的目光，沈襄只當(dāng)沒看見。

　　她靜靜等烏天炎哭完。

　　烏天炎哭完，整個人都舒服許多。他在沈襄面前真情流露，多少有些尷尬，接過沈襄的紙巾，吶吶地說了聲：“謝謝。”

　　沈襄并未再逼他，而是給了他兩個繡著福字的大紅荷包：“把這個掛在你老婆和女兒的床頭。這是我的地址和聯(lián)系方式，改變主意了，隨時來找我。”

　　烏天炎接過荷包，目光仍有些茫然。

　　沈襄只笑笑，便離開了。

　　他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一場安靜的思考。

　　烏天炎捏著大紅荷包的手不斷收緊，天人交戰(zhàn)，無比掙扎。沒有人甘心做別人的獵物，哪怕是兔子死前都有奮力一搏。

　　可，他有些懷疑那個女孩。

　　她是有本事的，他剛剛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

　　可她的本事足不足夠和偌大的閆家抗衡呢。

　　他沒底。

　　主要是，她太年輕了。

　　他從未見過這么小的大師，分明是個孩子，雖然老成持重到讓他驚異，說話也能直戳人心，成熟的不像那個年紀的人。

　　可，她終究只有十四五歲。

　　烏天炎一個人在餐廳坐了一個下午。直到服務(wù)員來提醒他們已經(jīng)打烊了才恍然驚覺，胡亂走出餐廳，撞上一輪冷月，凄凄涼涼的玉色，殘缺的弧度……

　　仿佛連月亮都在嘲笑他的失敗。

　　他握緊了荷包。

　　反正……他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搏一把，失敗了也不會比這差更多了。

　　－－－－－－題外話－－－－－－

　　沈天師：我覺得今天的我酷炫極了。

　　青子：附議。

　　沈天師：……所以，看在我這么酷炫的份上，你們真的不打算收藏一發(fā)嗎？

　　青子：天師有命，收藏的讀者都會走大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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