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擔(dān)憂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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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淵在丞相府門前指天劃地,痛罵程墨見死不救,又大罵霍書涵女生外向,眼看父親辛辛苦苦積蓄下來的力量要被清洗一空,還無動于衷。七八個高矮胖瘦各異,衣著不盡相同的男子或站在臺階上,或站在臺階下,眼巴巴地看他,希望他能把府里人給罵出來,哪怕出來一個門子也好啊。
日頭太毒了,吳淵罵得嗓子都啞啦,坐在臺階上直喘氣。遠(yuǎn)遠(yuǎn)的,一輛黑色平頭馬車在侍衛(wèi)的簇?fù)硐埋倎恚醒奂獾囊呀衅饋恚骸俺特┫嗷馗病!?br />
吳淵霍地站起,可不是,車窗的細(xì)竹簾兒高高卷起,露出程墨俊朗的側(cè)臉。程墨今天回來得早了。
“丞相,程丞相,您可一定要為我等說情啊。”候在臺階旁邊的人亂哄哄叫著。
吳淵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張開雙臂攔在馬車前,好在已到府門前,車夫放緩馬速,馬緩緩?fù)A讼聛怼K稳堇仟N,又沒穿官袍,一個侍衛(wèi)以為有人到府門前鬧事,不待黑子吩咐,已揚聲喝道:“哪里來的老丈,何故驚丞相車駕?”
這話對一個鬧事的平頭百姓而言,已算客氣。
“哈哈哈!”吳淵放聲大笑,道:“程丞相,你我同朝為官,何至于如此絕情?”
一路上,程墨都在想,劉詢會讓何人負(fù)責(zé)錦衣衛(wèi),并沒意識到馬車已停下,更沒注意到外面的吳淵,這時聽車外笑聲蒼涼悲痛,聲音又那么熟悉,不禁探頭望過來,道:“原來是大司農(nóng),你怎么這副模樣?”
吳淵本來皮膚偏白,在大日頭底下暴曬了半天,黑了不少,這也就算了,臉上汗如雨下,帕子拭濕了,用衣袖擦,這么擦來擦去,平時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子便濕嗒嗒粘得一絡(luò)一絡(luò),整個人的觀感與以往大為不同。
吳淵悲憤地道:“怎么,丞相不認(rèn)得吳某了么?”
“哪能呢?”程墨干笑兩聲,下了馬車,道:“大司農(nóng)快請花廳用茶。”
候在那里的幾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嚷道:“丞相請留步。”
這些人或身著禪衣,或身著青衣小帽,做小廝打扮,卻是有人擔(dān)心被攀咬派家中子侄過來探消息,也有家主被下獄,僥幸逃脫,又護主心切,趕來求情的。
程墨笑道:“你們都回去吧。”
黑子一揮手,侍衛(wèi)們上前把他們攔住,這么一會兒功夫,程墨早進(jìn)角門兒去了,吳淵生怕遲了角門關(guān)上,只落后程墨半步,搶進(jìn)角門兒后,回頭看一眼這些天死活進(jìn)不來的角門,有想哭的沖動。
進(jìn)了花廳,程墨先吩咐人打水讓他凈面洗手,道:“怎么搞成這副樣子?”
吳淵為人端方,又同情心泛濫,在籌糧救災(zāi)這件事上,出了大力,要不然陶然哪能三天內(nèi)運糧赴豫章?程墨對他的觀感還是不錯的,也有意和他親近。
吳淵剛洗完臉,被程墨這一問,把毛巾往洗臉盆一丟,號啕大哭起來。
他倒不是要跟劉詢做對,只是想著霍光的力量被清洗,那么多無辜同僚遭受劫難,便心如刀割,這些天無心于政務(wù),天天四處奔波,一聽說誰落馬,便趕去救這人的妻兒,可沈定是吃素的么?他白忙活一場,一個也沒救出來。
程墨靜靜看他,由得他哭。
榆樹端洗臉盆下去,一出門便嘀咕:“這么大歲數(shù)還哭,真不知羞。”
吳淵盡情發(fā)泄一番,才掏出帕子拭淚,他那帕子拭了汗,油津津的,哪還能用?程墨實在看不過眼,叫榆樹重新打一盆水,取一條新毛巾來。
重新洗了臉,坐下喝茶,吳淵道:“進(jìn)了廷尉署,能活著出來的人十不到五,怎是一個慘字了得?丞相不該袖手旁觀啊。陛下龍潛時,丞相便與陛下交情深厚,若丞相肯施以援手,何愁不能救他們出來?”
哪怕暫時罷官,只要能留得這些人一命,日后霍光想復(fù)出,只要放出風(fēng)聲,何愁響應(yīng)者不眾?吳淵長吁短嘆。
吳淵是一個認(rèn)死理的人,只在乎心中的道,置自己生死于度外,對這種人,程墨還是很敬佩的。他道:“大司農(nóng)難道不怕陛下龍顏震怒么?”
為官者能做到潔身自好,沒有把柄可抓的,少之又少,很多事不能擺到桌面上攤開說,很多事是潛規(guī)矩,大家都心照不宣,可在沈定有意攀咬的情況下,哪需要什么證據(jù),也不管什么游戲規(guī)則,先把人抓起來再找證握,找到證握再用律法定你的罪。
吳淵這么做,分分鐘會被請到廷尉署“喝茶”,所以程墨有此一問。
“我實不忍坐視昔日同僚落到這個下場,做不到和丞相一樣啊。”
這是反將一軍了。程墨摸摸鼻子,苦笑道:“你還會繼續(xù)奔波為他們求情嗎?”
吳淵二話不說,起身朝程墨就跪下了,道:“求丞相救他們一救。”
兩人一為百官之首的丞相,一為九卿之一的大司農(nóng),縱有事相求,何必行此大禮?程墨趕緊離座扶他起來,道:“大司農(nóng)明天上街瞧瞧,沈廷尉可還拿人。”
“當(dāng)真?”吳淵不僅不笨,還聰明得很,一下子聽出話中玄機,然后隨即明白,正因為弒君事件已經(jīng)過去,程墨才肯見他,不由臉有喜色,道:“陛下總算想通了!再任由沈定搞下去,京城就要大亂啦。”
他語氣中飽含欣慰之意,似是見劉詢終于想通,喝止沈定為非作歹,他甚為欣慰。
程墨聽他語氣,欣喜劉詢不再受沈定蒙騙,不禁無語,一切盡在劉詢掌握中好吧,沈定不過是劉詢手中一條狗,狗什么時候能變成主人?看來,霍光任命他為財政部長,還是很正確的,這人理財是一把好手,勾心斗角望風(fēng)使舵卻不成。
吳淵高高興興地走了。一路走,還一路哼著歌兒,他的小廝看他如看神經(jīng)病。
三天后,詔書下,主犯張勉滅九族,本人腰斬棄于市,父母妻兒斬首棄于市,親族行絞刑。從犯如左豐、趙丹之流共五十八人,皆斬首,著家眷收尸安葬,這五十八人的家眷盡皆為奴,分撥到眾大臣府中。
一時間,群臣?xì)g呼:“陛下圣明。”人人大有逃過一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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