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來報，劉病已來了。

　　程墨和趙雨菲來到前院，劉病已手提一個小小包袱，站在廊下，見兩人過來，迎了上來，道：“大哥。”

　　“這是你雨菲姐。”程墨道：“以后缺什么，找她要。”

　　趙雨菲笑道：“以后這里就是你家了，別拘束。”領(lǐng)他到新?lián)Q了被褥的廂房，又撥了一個小廝給他。

　　劉病已連聲道謝。

　　趙雨菲見他肩頭處打了補(bǔ)丁，放在幾案上的包袱又很小，也就放兩件衣裳，道：“明天讓裁縫過來給你做幾件新衣服。”

　　“那怎么成？雨菲姐，不用了。”劉病已急忙道。住到這里，已經(jīng)很不好意思，怎么能再讓大哥破費(fèi)？要不是那處老房子的主人三天兩頭地趕他，他也不會搬過來。

　　程墨道：“你叫我大哥，就不要跟我客氣。不過幾件衣裳，值得什么？”

　　什么叫值得什么，那是幾件衣裳的事嗎？那是兩人待他的一片心！劉病已用力占頭，道：“大哥當(dāng)我是兄弟，我不會跟大哥客氣。”

　　“這就對了。”程墨拍拍他的肩頭，道：“我家里沒有長輩，你不用拘束，就當(dāng)在自己家好了。”

　　“嗯。”

　　安置好劉病已，趙雨菲低聲道：“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啦。”

　　“啊？你不留下？”程墨道：“最近坊內(nèi)不太平，常有人趁夜圍堵路人。”

　　趙雨菲哪里肯信，白了他一眼，道：“胡說些什么呢。”

　　看她堅(jiān)持要走，程墨只好派人護(hù)送。回到臥室，泡了一杯清茶，認(rèn)真考慮起趙雨菲含羞帶怯說的提親一事。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有一個人愿意和他過一輩子，愿意對他溫柔相待，值得他真誠相對。

　　既然她愿意嫁他，那就把婚結(jié)了吧。

　　趙雨菲回到家門口，打發(fā)走黑子，見半開的窗透出燈光，知道娘親還沒有睡，忙推門進(jìn)去，道：“娘親，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屋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趙雨菲家里三間房，一間做廳堂，一間放些繡品針線，一間是母女倆的臥室。這會兒趙母擁被坐在床上，還沒睡，邊等趙雨菲邊咳個不停。

　　“娘親，你這是怎么了？”趙雨菲見油燈有點(diǎn)暗，忙把燈心撥亮，倒了杯水，遞到趙母嘴邊。今早她出門時娘親還好端端的呀，這是怎么了。

　　趙母又咳了半天，總算咳完，把水喝了，緩了口氣，道：“活計(jì)做完了，下午去送了貨，晚飯便有些不舒服。這會兒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咳起來。”

　　她們針線好，常常接了大戶人家的繡活回來做，做好了得給人送回去，順便領(lǐng)工錢。為了再領(lǐng)些回來下午做，大中午的，她便把繡品送去了。也許，那時便中暑了？

　　趙雨菲一摸娘親的額頭，熱得燙手，頓時急了，道：“娘親怎么不請個大夫瞧瞧？我這就請大夫去。”

　　“不要，太費(fèi)錢。”趙母又咳起來，趙雨菲幫她按摩后背，好不容易才止住，喘著氣道：“我歇一歇就好。”

　　“那怎么成。”趙雨菲堅(jiān)決不干，扶她躺下，取了銅板，馬上出門。

　　隔三條巷有一位大夫，就是醫(yī)術(shù)一般，不過這會兒太晚了，請來應(yīng)應(yīng)急，明天再換個醫(yī)太高明些的吧。趙雨菲想著，急步來到這位大夫的住處，很快把大夫請來。

　　一番望問聞切后，大夫搖頭晃腦道：“想必是著了風(fēng)寒。”

　　“著了風(fēng)寒？”趙雨菲不解，道：“怎么可能著了風(fēng)寒？”

　　這會兒三伏天，熱死人，上哪里著風(fēng)寒去？

　　大夫不悅道：“誰說大熱天不會著風(fēng)寒？若是蔭地里坐臥，或是夜里吹了風(fēng)，都有可能著涼。”

　　好吧，你是大夫，你說了算，先把今晚應(yīng)付過去，明天讓五郎去請位高明些的大夫就是。趙雨菲見娘親又咳起來，無心跟他爭辯，道：“請大夫開方子。”

　　那大夫又搖頭晃腦數(shù)落趙雨菲幾句，這才開了藥方，道：“如今天晚，藥店關(guān)門了，我家里還有些草藥，你隨我回去取，先讓你母親吃了再說。”

　　“如此再好不過。”趙雨菲千恩萬謝，跟他回家取草藥。

　　三條巷而已，很快回來。趙母埋怨女兒：“又花錢！你這樣亂花錢，什么時候能攢下嫁妝？”

　　女兒和程家五郎兩情相悅，喜事將近，這嫁妝，沉甸甸壓在她心頭。吳朝風(fēng)俗，女子出嫁，嫁妝若是太少，會被夫家瞧不起。

　　趙雨菲在廊下煎藥，回頭道：“沒有嫁妝五郎也不會見怪。”

　　他生意做得大著呢，很多達(dá)官貴人都用他的官帽椅，銀子就跟流水似的，嘩嘩流進(jìn)他的荷包，哪會計(jì)較她嫁妝少？

　　趙母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她以前擔(dān)心程墨不學(xué)好，女兒跟他吃虧，現(xiàn)在擔(dān)心他太有錢了，會花天酒地。做母親的，總是有操不完的心啊。

　　趙雨菲喂她喝了藥，扶她躺下，自己也躺下了。聽著娘親的咳嗽聲，想著明天一定要讓程墨請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又想得等娘親病好了，才讓程墨來提親。各種念頭紛至沓來，快五更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睡夢中沒有聽到娘親的咳嗽聲，估計(jì)大夫的藥見效了，心里歡喜，點(diǎn)了燈起來查看。

　　燈光下，趙母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已經(jīng)沒有呼吸。

　　“嘩當(dāng)”一聲，油燈掉在地上，豆油濺了一地，燈熄了。

　　趙麗菲天旋地轉(zhuǎn)，一跤跌坐在地，良久，一聲悲號驚醒剛剛起床的鄰居。

　　程墨像往常一樣早起練箭，沐浴好準(zhǔn)備吃早飯時，才得知趙母過世，忙匆匆趕了過來。

　　“好端端的，怎么就沒了？”程墨很吃驚，昨晚趙雨菲還讓他請媒提親，并沒有說趙母有任何不適，為何夜里人就沒了？

　　鄰居道：“說是昨晚有些咳嗽，請了大夫，說著了風(fēng)寒，吃了藥，人就沒了。”

　　趙雨菲已哭暈過去，被一位婦人扶坐在一旁。

　　程墨從婦人手里接過趙雨菲，吩咐榆樹去請大夫。

　　趙雨菲醒過來，一見程墨，撲在他懷里又哭暈過去。好在請的一位姓何的大夫在旁邊，用了針，才悠悠醒來。

　　程墨讓黑子帶人去把那個庸醫(yī)綁來。

　　庸醫(yī)叫屈，口口聲聲說確實(shí)是得了風(fēng)寒。何大夫把趙母的癥狀和風(fēng)寒的癥狀一一陳述，庸醫(yī)才服了軟。

　　“送官法辦。”程墨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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