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防火墻 1
趙觀瀾和鄭新民想到的事,圣林其實也想到了。
本來,他給人算命的目的,是想借此熟悉地形,為自己將來越獄打好基礎(chǔ)。
后來,曾經(jīng)有過通過劫持人質(zhì)越獄的方法。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一是他認為這個方法的可行性低,成功的希望不大。
二是不可控因素太多,很可能傷及無辜。
雖然那些警察找他算命時,一個個和藹可親,有的甚至點頭哈腰,奉上錢財。
可是一旦他越獄,他們立馬就會變成生死之敵,圣林從來不指望他們會因為他曾經(jīng)給他們算過命而手下留情。
同時,自己為了制服警察,到時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就算不想要他們的命,情急之下,那個尺度也是很難準確拿捏的。
圣林決定,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執(zhí)行。他相信,凡奇一定正在為營救他做些什么,他有的是時間,不用操之過急。
好在,他的算命大業(yè)進行得很順利,借此熟悉地形的目的,他已經(jīng)基本達到了。
九監(jiān)區(qū)監(jiān)區(qū)長段子爵對圣林給人算命的事的認識,還是經(jīng)歷了幾個起伏的。
剛開始,他也是抱著有一搭沒一搭,睜只眼閉只眼的態(tài)度,沒當成什么大事兒。后來就有些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光是男的還好說,可后來女賓來的越來越多,段子爵的心里就打鼓了。
圣林正是20來歲血氣方剛之時,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還能不憋得慌?萬一要是出點兒什么事兒,那還了得!
女來賓進入監(jiān)獄,找犯人算命,被犯人給怎么怎么了,那可就不僅是新聞,而且是丑聞了。
可是,能來的人,不是他抹不開情面,就是得罪不起的人,于是就向趙觀瀾作了匯報。
后來,見趙觀瀾不僅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局長和廳長也來了,他也就只好認命了。
于是就按照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每次都安排兩個人陪著,以防不測。
開始,派去的獄警很有些怨言。
有人甚至抱怨,說警察淪落到了為一個犯人從事封建迷信活動保駕護航的地步。
不過,這種情況很快就消失了。更為詭異的是,大伙兒幾乎都搶著去了。
段子爵很納悶兒,怎么一下子就變了呢?他問了幾個人,可誰也不說什么。
反而說,不是你安排我們?nèi)サ膯幔覀儓詻Q完成你交給我們的工作任務(wù),難道還錯了嗎?
至于封建迷信之類的話,再也絕口不提。
反而常常說:這是楚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圣林身為一名罪犯,還不忘傳承大楚文明,其情可嘉,其行可敬。
段子爵雖然不認為自己的手下是壞警察,但也沒有天真地認為,手下們的思想境界和工作覺悟,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有如此大的提升。
他相信,其中必有緣故。
于是,他和副監(jiān)區(qū)長王新竹在監(jiān)控前,連續(xù)觀察了三天,終于弄清了其中的貓膩。
原來,幾乎每個來賓來的時候,都不空手。有的是給圣林帶些吃的,有的是帶些煙,有些老板們或者是出手大方的,干脆就直接給現(xiàn)金。
圣林自然是假裝推辭一番,可人家堅決給,他也就假裝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來人走了之后,圣林就大方起來,給陪同的警察一人甩幾包煙,煙,自然都是大煙兒,不是小煙兒。有時,還給每個警察扔個一百二百的現(xiàn)金。
“這幫混蛋,原來這是個肥差啊,怪不得一個個都搶著去呢!就咱倆還蒙在鼓里呢。”
段子爵對管教副監(jiān)區(qū)長感慨道。
“是啊,這倒是個無本兒生意,咱們每天起早貪黑,一個月也不過就四五千,人家動動嘴皮子,就好吃好喝、好煙好茶送上門了,不要還不行。
不過,這現(xiàn)金倒是個事兒,圣林手里肯定有現(xiàn)金,這可是個重大隱患啊?”
副監(jiān)區(qū)長意味深長地看了段子爵一眼。
“我明白你的意思,雖然嚴禁犯人持有現(xiàn)金,可就這樣給人家沒收了,我總覺得我們像個強盜似的,跟咱們那些搶劫犯差不多。
那算命,看起來是動嘴皮子,可是,沒有個十年八年苦功,是算不出來的。我爸退休后就在家里研究這些東西,還上了好幾個學習班,如今五六年了,還是只會看書,不會算命。
不過,這現(xiàn)金也確實是個隱患。這樣吧,我下午找圣林談?wù)劊让膽B(tài)度,實在不行,也就只好沒收了。
我們沒收,總比獄政、獄偵沒收的好,要是叫省局檢查逮著了,就更被動了。”
下午一點半,段子爵屈身來到了圣林的勞動崗位。這是庫房門口分割出的一個透明隔斷。當初圣林給莫道庫算命后,莫道庫路行了自己的諾言,把圣林安排到庫房的崗位上管理庫房。
一個庫管員看似不起眼,但是,在監(jiān)獄里,卻是令無數(shù)犯人眼紅的俏活兒了。
為了接待一些來賓,莫道庫不知從哪里劃拉了兩個舊沙發(fā),鋪上了新套子,又擺了個茶幾。
雖然說不上太好,但也可以將就了。
段子爵正愁著怎么開口,圣林倒是先說話了。而且一說話,就讓他吃了一驚。
“我正想找段大隊呢,正好你來了,我就跟你說一下現(xiàn)金的事兒。”
圣林說著,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兩個紙包,方方正正的。
“這是這段時間算命收的現(xiàn)金,我也沒細數(shù),大概十來萬。這錢在我手里,早晚也是個禍害,現(xiàn)在我交給政府,也就凈心了。
我還收了一些食品和煙,這兩樣,我自己吃了抽了,吃不了抽不了的,就給犯人們分了。
你們要是不允許,以后我一點兒不差地上交。不過,現(xiàn)金沒給犯人們一分錢。
至于算命,你們不制止,有人來我就給算一算。要是不讓算,告訴我一聲,我就不給算。
我也不要求政府給我什么照顧,不算命,我照樣干活兒,照樣完成勞動任務(wù)。”
段子爵沒想到圣林一開口就自己把這事兒擺了出來,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抽了幾口煙,理清了思路。站起身,遞給圣林一支煙,又給點著了,才又坐下,開口講話。
“這個,現(xiàn)金確實不適合放你這里,萬一叫省局檢查發(fā)現(xiàn)了,不僅你受處理,就連我們,也得跟著受處理。罰款通報肯定是跑不了的。
就算叫獄政、獄偵聞到了風聲,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至于食品和煙,你就自己留下,自由支配。現(xiàn)金嘛,實在太敏感,我就收走,回去研究一下怎么處理。
你算命也算是出了不少力,我就自作主張,從這些錢里拿出2萬,悄悄給你存到賬上,你看行嗎?”
話一說完,段子爵就有些后悔了。心道:我還是警察嗎?怎么跟一個犯人商量起來了?
唉,錢哪,真是害死人啊。
圣林也不客氣,爽快地說:“段大隊怎么說就怎么辦,我一切聽從政府安排。”
王新竹早就等在屋里,見段子爵手里拿著兩個紙包,知道事情已經(jīng)辦成,急忙迎上來詢問。
“多少?”
段子爵坐下,緩了口氣。
“沒數(shù),圣林說大概十來萬。”
“這么多,咱們強奸大隊400來號人馬起早貪黑地干,一個月不到30萬,他一個人不到一個月就十來萬。這還是在監(jiān)獄里,要是在外面,不定掙多少錢呢。
得了,咱倆也別干警察了,脫了這身皮,算命去得了。”
“現(xiàn)在還有幾個人能靜下心來,去啃那些枯燥的玩意兒?你能坐得住?能下的了那苦功夫?”
“這錢是拿回來了,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王新竹轉(zhuǎn)移了話題。
“一會兒給圣林存2萬,剩下的,咱倆再合計。”
“什么?給圣林2萬!你腦子進水了?”
王新竹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陣心疼,那可是兩萬塊啊!
“是進水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兒,當時心一軟,就順嘴說出去了,現(xiàn)在我還后悔。”
“要不,咱就干脆賴賬,反正順嘴一說,沒憑沒據(jù)的。
不行,畢竟話說出去了,現(xiàn)在賴賬,確實有點兒說不過去。
雖然一下子拿出去2萬確實有點兒心疼,不過,咱們還得有戰(zhàn)略眼光。
以后,圣林還能掙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現(xiàn)在不給他點兒甜頭,以后他說死不收錢,咱們還能拿著槍逼著他去要?”
“對對對,還是你有眼光,這是激發(fā)圣林的改造積極性。不過,這剩下的錢怎么辦?總不能咱倆分了吧?上交?還真舍不得?”
“這個嘛,老段,我還真有個想法。你看啊,這錢雖然現(xiàn)在還沒人惦記,但是,早晚也得露餡兒。
上交,咱們舍不得,監(jiān)獄也不差這幾個錢兒。大伙分了,早晚也是個病。擱咱們手里,也燙手。
咱們強奸大隊犯人不是窮鬼多嗎,我琢磨著成立個愛心基金,以后圣林掙的錢,都歸到這個基金里。
咱倆一人捐300,帶個頭,其他干警一人100,他們就算不愿意,咱們帶了頭,他們也說不出什么了。
讓咸武吉和辛明輝在犯人里再發(fā)動一下,條件好的,再捐一點的。
咱們警察捐的,加上犯人捐的,然后把圣林的錢,往這里這么一攙和,這個錢就名正言順了。
困難犯人家里老人有病,孩子輟學什么的有個急事兒,就拿出一點兒來救救急,雖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總好過沒有。
一是讓社會上看看,咱監(jiān)獄也不是沒有人情,二是也給咱們的犯人在家里長長臉。就算他再混蛋,再感動不了他,總也不至于罵咱們吧?
就算這錢兒將來出了什么毛病,咱們把賬目一擺,都花在困難犯人身上了,咱們不僅一分沒占,自己還捐了款。誰來查,也不至于跑到犯人家里去把錢要回來吧?
頂多訓(xùn)咱倆兩句,估計也傷不了筋,動不了骨。
這樣一來,一是解決了圣林現(xiàn)金這個隱患,二是這個錢有個合理去處,三是就算獄政、獄偵再惦記,也不好意思拉下臉兒來,從窮人口里奪食。”
“想的這么周到,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才攛掇我去算計圣林的?”
“嘿嘿,你總算明白了,不過,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
王新竹得意地笑了笑。
“倒也是,只是我總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好像對圣林有些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他好吃好抽的,我們還得派兩個警察天天給他當保鏢伺候他。你我都沒這待遇。”
“得了吧,那是給圣林當保鏢?誰不知道那是看著圣林的。”
“我這不是找個借口嗎,為咱們拿這錢的正當性尋找點理由。”
“其實看著也沒用,圣林要是真想動手,別說兩個,就是4個人也不是他的對手。你沒當過兵,你不知道特種兵的可怕。”
“老段,我也是正兒八經(jīng)警校出來的,也是受過嚴格訓(xùn)練的。四個打不過一個,太夸張了吧?”
“你那也叫訓(xùn)練?跟特種兵比起來,咱們那點三腳貓功夫,不過是幼兒園的游戲罷了。”
“圣林一直不認罪,還有脫逃史,身手了得。他家里不差錢兒。就憑算命這本事,掙錢也不是什么問題。人也很大方,看來不是個愛錢的人。
說他為了幾十萬去殺人,連我都不太相信。
不過,冤枉不冤枉的,咱也管不了。別在咱哥倆手里跑了就行。
昨天遇到玉棠公主,她還問起圣林,說要做好對圣林的包夾工作。
我的意思,圣林是給咱們掙錢,將來在考核、減刑上,咱也不會虧待他。不過,對他的包夾不能放松,還要加強。”
“我同意你的意見。叫辛明輝和王景山看緊點兒。不行的話,把湯文靜也算上。”
“湯文靜恐怕不太合適,一是進來時間短,二是倆人在看守所里一個號,現(xiàn)在又一個槽吃飯,關(guān)系太近。”
“叫莫道庫物色兩個人吧,他對犯人了解比咱們熟。王景山好像也是玉棠公主的耳目吧,沒想到這老小子還是個雙面間諜。”
“王景山對咱們也算是盡力,犯人想多弄點兒減刑材料,也可以理解。
玉棠公主的秉性像咱們趙獄,做事堂堂正正,沒什么事兒,也不會故意找咱們的麻煩。王景山是她耳目的事兒,咱就裝傻得了。”
“就聽你的,下周例會上,就把愛心基金的事兒定下來。查一下哪個犯人最困難,去他家里一趟,把錢先花出去一些。然后再向趙獄、衛(wèi)獄匯報,到時候木已成舟,他們就算不愿意,也得捏著鼻子接受了。
另外,運動會的事兒,你還得辛苦一些,叫各中隊上點兒心,咱九監(jiān)區(qū)是大監(jiān)區(qū),不進前三名,也太說不過去。
運動員的服裝用了2年了吧,換新的。
飲料、塑料凳什么的,也弄齊全了。
咱們的犯人是窮了點兒,平時在家里也就罷了,運動會上也不能讓他們感到太自卑了。
圣林那2萬塊,一會兒你就跑一趟管賬組給存上,悄悄地,別讓別人知道……”
所謂管賬組,是隸屬于生活衛(wèi)生處的、專門管理犯人存款的機構(gòu)。
犯人家屬的匯款,來監(jiān)接見家屬的存款,犯人購物卡的發(fā)放,都由管賬組經(jīng)手。
王新竹長到了管賬組,一說給圣林存款,人家就說:又是圣林這個大戶!
王新竹就問:怎么了。
那個30來歲,剛離婚的豐滿少婦警察尤麗麗就就開講了。
你看人家圣林的命多好,都進了監(jiān)獄了,還有這么多人給他送錢。
你看看,這個,敏歡,每月一萬。
這個,秦望舒,每月三千。電視臺秦主持人啊。
這個,蔣菲菲,每月三千。蔣菲菲可是個小富婆啊,手里可是很有幾個錢的。
這個,沈紫衣,每月三萬。沈紫衣啊,沈氏家族的沈大小姐啊!一個月就三萬,出手真大方,到底是不差錢兒啊。也是,沈家還會差這幾個小錢兒?人家拔根汗毛就比咱們大腿還粗,人比人,氣死人啊!
還有這個,薩馬爾?阿黛爾,一個米國大妞,金發(fā)碧眼的,五千元。
都是些絕代大美女啊。
還有,這個,戰(zhàn)飛虎,五萬。
這個,錢多多,十萬。你看人家這名字起的,錢多多呀,真是名不虛傳啊。一出手就是十萬。
這圣林,祖上積了幾輩子德,這么多人給他送錢!你看看,才幾個月,就一百多萬啊,咱當個破警察,一輩子也攢不下這么多錢啊。
人家這罪兒打的,值啊。
我要是有人這么給我送錢,叫我去打罪我也干啊!
聽說這個圣林算命特準,哪天也給我算算。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什么時候我能轉(zhuǎn)運啊?
要是在以往,王副監(jiān)區(qū)長興許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可今天不一樣了,圣林算命,已經(jīng)不是給他自己算了,而是給九監(jiān)區(qū)算了。
于是他趕緊說:好啊,歡迎,不過他從來不給人空算的,得給錢算的才準。
說完,就有些后悔。心道:我這是怎么了?竟然成了給圣林牽驢的了,我可是警察啊。
隨即又心一橫:牽驢就牽驢,先把錢掙到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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