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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越獄 3


  趴在對面城建局大樓上的凡奇,通過望遠鏡看到法院12樓廁所的窗戶上飛起火花時,他知道,這是圣林開始行動了。

  他堅信,以圣林的身手,再加上自己的安排,可以提前宣告:越獄行動已經成功了。

  王隊長他們也沖了進來。但小孫已經被圣林挾持為擋箭牌,他也不敢下令開槍。

  當圣林數到20個數的時候,他覺得差不多了,猛地用肩膀一撞,鐵窗欄就斷開了。

  他夾著小孫擋在自己前面,坐上窗臺,肩膀頂開已經鋸斷的那根窗欄,把頭和上半身探出了窗外。

  將小孫稍微前傾,與自己拉開一點兒距離,在將小孫用腳蹬向王隊長等追來的警察時,借力頭向下翻身躍出窗外,順手將鋸斷的窗欄向下一壓,恢復原位,以盡可能地阻擋追兵。

  凡奇用剃須刀電路圖偽裝的法院周邊地圖,圣林早已經銘記在心。

  還在切割腳鐐時,圣林就發現了在11樓天臺上一個角落里的粗粗的一捆LED彩光管線,那是這些拆燈飾的工人們20分鐘前剛剛從法院大樓邊角上拆下來的。

  圣林邊跑邊拾起一根約兩米長的一吋鋼管,幾個箭步沖到天臺角落,把那梱管線理出頭緒,飛快地系在用鋼管上,將線梱往樓下一扔,鋼管橫在天臺夾角上。

  就在他手握彩燈線躍下樓的瞬間,他發現,法警們已經距離樓邊只有兩三米遠的距離了。被他挾持的小孫法警沖在最前邊。

  以圣林的經驗,他估計,不到10秒鐘,他就可以落地。然后沖出法院大門,找到凡奇給他準備好的車,按照凡奇設計的路線逃亡,第二天,兩人再到鄰省會和。

  拆卸燈飾的工頭正忙著干活,就見一個人腳上拖著個鐵鏈子從窗戶里飛出來。

  起初,他就看見有人在切割窗欄,心想是哪個混蛋不長眼,叫你拆燈,你去拆人家窗戶。這個月工錢不想要了?

  看了一下自己人,沒缺。就以為是法院在搞維修,于是也不理會,只管干自己的活。

  現在見有人跑出來,后面還有幾個警察在追,就算他只是從山溝里出來的,沒見過什么世面,也明白了,這是有人逃跑了。

  想到那個找他們干活的法院后勤處的人,一來就追著他們先把彩燈線拆下來,又叫人把鋼管切下來放到角落里,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難道那個人是在法院里臥底的內奸?

  就在圣林邊往下滑邊計劃如何沖出去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有人大喊救命。

  一仰頭,就見小孫法警正飛快地往下墜落。

  他立即明白,小孫是出現了溜索時最忌諱的失誤:脫索。也就是滑索人由于訓練不足、力量不夠、經驗缺乏等原因,雙手對繩索失去了控制。

  這樣下去,其結果只有一個:摔死!

  剎那間,圣林回憶起小孫那稚嫩的臉龐和在來路上給自己礦泉水是的情景。

  幾乎毫不猶豫,他決定:救小孫一命。

  他擺了一下彩燈線,雙腳踏到8樓的窗臺上。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接住小孫。

  否則,他一手持索,一手抓小孫,以小孫下墜的巨大慣力,只會帶著他一起摔到下面堅硬的水泥地面上,兩人同歸于盡。

  怎樣接住小孫也是一個難題。

  抓衣服最容易,但卻犯了大忌。其結果很可能是衣服撕裂而人卻繼續摔下去。

  抓胳膊也是一個選擇,但卻很可能造成被救者受傷。

  就在小孫落下的一剎那,圣林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抓住了小孫腰間的武裝帶,這需要精準的眼力和手勁兒。

  盡管抓住了小孫,但巨大的慣性帶著圣林往下墜。他站立不住,只好隨著一起下墜。

  圣林一手持索,一手抓著已經昏迷的小孫往下溜。

  到了3樓時,突然感到身體一震,幾乎雙手失脫,低頭一看,自己胸前正汩汩往外冒血。

  他明白,自己中彈了。但他本能地攥緊雙手,直到2樓時,再也堅持不住,脫手墜落到地面。

  在失去知覺的最后一刻,圣林似乎看到了青寧正向他走來。

  “青寧,我來了。”

  這是圣林最后的心念。

  凡奇從望遠鏡里目睹了全過程。

  當他看到圣林在8樓停住的時候,心中就有了強烈的不祥之感。

  要知道,他給圣林設計的逃跑時間都是以秒來計算的。這個時候,哪怕一秒鐘都是非常寶貴的。

  當看到圣林落地未起,許多人圍上去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這次越獄行動失敗了。

  他并不怪圣林。因為他遇到這種情況,也許會做同樣的選擇。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在警察反應過來之前,全身而退。如果圣林不死,可以以后再找機會救他。

  凡奇飛速下樓,邊走邊撥通一個號碼,不等對方說話,簡短地說了幾個詞:中彈,失敗,明天聯系。

  然后拆開手機,拿出手機卡,扔到路邊的排水井里,其余部分隨便扔進一個垃圾桶。

  到了下一個垃圾桶,摘下乳膠手套,扔了進去。抬手招停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

  開槍的正是肖軍。

  他們四人被借調到法院幫忙,本是刑一庭庭長孫舞陽的主意。

  孫舞陽接手了圣林的案子后,詳細地閱了卷,又了解了圣林的背景。

  以他多年的經驗和學識,一下子就看出了許多漏洞。

  他本不愿意接手這個案子,可是院長劉北馳親自點他的將,想著劉北馳對他的知遇之恩,他實在是無法拒絕,這才勉強同意持股人圣林案的審判長。

  孫舞陽本能地意識到,要加強對圣林的警戒力量。

  可當天還有幾個案子要開庭,也需要警戒。法警人手不夠,劉北馳無奈,只好向馮四海求援。

  馮四海一聽說是押運圣林,二話不說,立即同意,就派肖軍帶了兩個人過來幫忙。

  將圣林帶進法院后,肖軍幾個人沒有上樓,就在一樓的接待處內等候。

  接到王隊長的通知后,肖軍立即帶人出門攔截,正趕上圣林抓著小孫滑到3樓,他毫不猶豫瞄準開槍,正好擊中圣林的心臟。

  直到他沖到跟前才發現,圣林手中抓的那個人竟然是個法警。

  此時他才感到有些后怕,心道:要是圣林中彈就放手,這個法警就算不摔死,恐怕也要摔殘了。

  看來,還是圣林救了這個法警的一條命。

  想歸想,肖軍還是掏出手銬,毫不猶豫地把已經昏迷的圣林拷上了。

  整個法院大樓都知道了有人逃跑的的事情。人們紛紛奔出大樓。

  圣河,敏毓等一干人聽說此事,都感到不安。

  敏歡機靈,趕緊跑到圣林所在那件休息室,見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也明白了事情不妙,告訴姑姑,姑父等人。

  圣家人立即明白,定是圣林逃跑了,也隨著眾人往外趕。

  電梯上不來,就從樓梯往下跑。敏毓到底是母子連心,邊跑邊覺得心中絞痛。她幾乎百分之百確定,兒子圣林出事了。

  出樓奔向人群處,強行擠進圈子,就見到了讓他們終生難忘的一幕:圣林仰躺在地面,胸口仍往外冒血。

  敏毓、圣河撕心裂肺地嚎叫著撲上去,徒勞地用手去堵圣林的傷口,試圖阻止往外流血。

  敏澄到底見過些世面,還算鎮靜,忙打電話叫救護車。

  敏歡和母親以及秦望舒,沈紫衣來遲一步,見此情景,也哇哇大哭,上去幫著堵傷口。

  肖軍,法警以及法院的人也不敢阻攔,只是持槍圍著。

  劉北馳和孫舞陽趕到時,已經是3分鐘以后了。到底是院長,識得其中利害,于是問王隊長:“叫救護車了嗎?”

  “沒有,肖支隊告訴保護現場。”

  “還保護個屁!混賬東西,還不馬上叫救護車。”

  王隊長掏出手機剛要打,就聽到救護車的叫聲響起。人群閃開一條路,帶有“省第一醫院”字樣的救護車駛了進來。

  幾個白大褂檢查了一下,熟練地將圣林抬上擔架,弄到車上,圣河、敏毓手忙腳亂地爬上救護車,劉北馳和一個白大褂說了幾句什么,救護車門一關,飛馳而去。

  王隊長幾人也趕緊上了警車,尾隨而去。

  敏澄和劉北馳本是舊識,此時也不禁對劉北馳憤怒異常。

  “劉小鬼兒,為什么不第一時間救人?我外甥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敏縣長,你也看到了,我剛到,手下人辦事不力,我向你道歉。”

  敏澄雖然生氣,也知道此時多說無用,狠狠瞪了劉北馳一眼,轉身給圣岳和禪一打電話。通完話,徑自上車,駛向醫院。

  劉北馳在下屬面前失了面子,本想發作,但見眾多記者早已長槍短炮架好,有的甚至手持話筒開始報道,只好強忍下去。怕人來采訪他,匆匆交代了幾句,趕緊溜回大樓。

  沈紫衣怒視著警察們。

  “誰開的槍?”她惡狠狠地發問。

  眾警察們見她氣度不凡,雖不知其底細,但想必有些來頭,誰也不敢造次,都將目光瞅向肖軍。沈紫衣走到肖軍跟前,緊盯著他。

  “是你開的槍?”

  “是我,怎……,”

  剩下的話還沒出口,沈紫衣一掌摑在肖軍臉上。

  肖軍伸手拔槍,沒等拔出,槍已經被沈紫衣的保鏢琴姐下掉,扔到其他警察的腳下。

  同時掰著肖軍的手指下壓,一腳磕在肖軍后膝,肖軍立刻跪下,吃痛不住,臉上冒出了汗珠。

  “草泥馬的,欠揍。”沈紫衣又補上一掌。

  “草泥馬的,欠揍。”秦望舒也摑了一掌。

  “草泥馬的,欠揍。”敏歡也摑了一掌。

  一幫記者早將鏡頭對準這里,警察們雖然將沈紫衣等人圍在中間,但也沒敢動粗,只是拿槍對著幾個漂亮女人和沈紫衣的保鏢。

  “我是沈紫衣,你要是不服,我隨時奉陪。回去告訴馮四海,叫他來見我。”

  “我是秦望舒,隨時奉陪。”

  敏歡從沒有打過人,打完肖軍后,本有些忐忑,見沈、秦二人毅然決然的樣子,勇氣大增,不甘示弱。

  “我是敏歡,隨時奉陪。”

  說完,四個女人揚長而去,上車離開。竟然沒有人上前阻攔。

  禪一接到敏澄的電話時,禪諦剛回來不到十分鐘,正跟她說著此行的見聞。

  “走吧,馬上去醫院,圣林胸部中槍,快要不行了。”

  在禪諦開車拐進醫院大門時,路上一直沉默的禪一突然說話了。

  “這回你知道自己為什么急著趕回來了吧?”

  “我明白了,是觀音菩薩派我回來的。”

  “去吧,我孫子全靠你了。”

  “師父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的。”

  在手術室門口,禪諦遇上了胸外科的張主任,他剛剛從手術室里出來。

  “怎么樣?”禪諦急切地問。

  “生命體征幾乎沒有了,沒救了。”

  “開胸了嗎?”

  “沒有,我們認為沒有必要了。”

  “馬上準備開胸,手術我來做。”

  “好,我給你當助手。”

  一見到老院長,張主任就好像回到了以前給禪諦當助手的時候。

  也不知為什么,他對老院長有一種本能的相信。禪諦一說要做手術,他竟然就毫不懷疑老院長的決定,自愿當起了助手。

  當圣岳趕到時,手術已經開始了。禪一剛念了一段經,見他趕來,就招呼圣岳坐到自己身邊。

  “你也不要太著急,圣林不會有事的。”禪一勸慰道。

  “我孫子當然不會有事,我還等著要抱重孫子呢。”

  圣岳語氣平靜而輕松,臉上甚至還有輕松的笑容。但是,就連敏歡都看得出來,爺爺的雙手實際上在劇烈地發抖。

  手術從上午11點開始,直到第二天早晨六點半,整整持續了19個小時。

  參加手術的護士前后換了3班,只有禪諦和張主任兩人一直沒離開手術臺。兩人最后是被人攙著出來的。

  當圣林躺在床上被推出來時,疲倦至極的親友們一擁而上。禪諦揮手阻止了眾人靠近,圣林被推進了重癥監護室。

  “怎么樣?”

  眾人圍住了禪諦和張主任,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

  “觀音菩薩擋一下子彈,子彈偏離了原來的軌跡,不過仍然穿透了心臟。兩天以后再看情況,一切就看觀音菩薩的意思了。”

  禪諦從衣袋里掏出一尊小小的木質觀音菩薩像。正是當初禪一師太送給圣林,并且要他時刻不離身的那尊觀音菩薩像。

  令人奇怪的是,子彈只是在木像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竟然沒有將薄薄的木像擊碎。

  在手術室時,禪諦和張主任一直都不明白一件事。觀音像吊在圣林的脖子上,本來應該位于前胸的正中間,怎么會跑到左胸的心臟部位去擋了一下子彈。

  此時聽敏澄說圣林是為了救人才中了槍,都明白了原因:應該是圣林從樓上往下滑索時,右手持繩索,左手拎著那個警察,是身體重心偏移,才使木像偏到了左胸上。

  張主任對禪諦的觀音菩薩顯靈說有些半信半疑,在他看來,顯靈說實在有些虛無縹緲。

  但若是不信,子彈竟然對一個薄薄的木像無可奈何,也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圣家人倒是對此深信不疑,包括敏澄在內,都相信,是觀音菩薩救了圣林。雖然目前圣林仍然處于昏迷狀態,但他康復只是遲早的事。

  最后出來的小護士拎出一副手銬和一副腳鐐,沈紫衣和秦望舒搶上去,一人奪過一樣,狠狠地砸在了垃圾桶里。

  現任院長等醫院高層都來看望禪諦——他們的老院長。禪諦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顧圣林,又囑咐了張主任幾句,就和禪一回寺院去了。

  眾人走后,在重癥監護室門口監視圣林的一個警察飛快地跑到垃圾桶前,從里面翻出從圣林身上摘下的手銬和腳鐐,到護士站要了一個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包起來,然后出門開車走了。

  見此情景,新來的小護士直撇嘴,心道:原來警察這么愛貪小便宜,這點兒破銅爛鐵也撿,能賣幾個錢?都不夠油錢的。

  戴著大蓋兒帽,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原來這么窩囊,今后找男朋友,可千萬不能找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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