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坐在地上的那一刻下半身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要是能暈過去失去知覺那該多好，起碼這痛還能消停一會兒。她親眼看著那血從褲管里流出來，殷紅殷紅的，看著瘆得慌，到現在還覺得胸悶氣短的。

　　她被抬上手術室后，頭頂那兩盞手術燈很是刺眼，身旁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女護士，加上手術室的特殊氛圍，讓她劇烈疼痛之后產生了模糊的幻覺，感覺周圍冷森森，盡管不過是在秋季，室內還需要開著空調。

　　“頭已經到了口了，你用點力，再用點力。”她的神游被白大褂醫生一聲有磁性的嗓音給扯了回來。

　　下身又痛又澀，好像有什么在里面要出不來要進不去，就堵在口子里，小腹處還是不停地絞痛著，讓她幾乎要昏厥了。

　　“快點給她喂點葡萄糖，防止虛脫沒力氣。”白大褂醫生站在她的身下處，套著手套的雙手沾滿了血紅色的汁水，她看到這顏色有些莫名地心慌。

　　一個奶嘴被塞到她的嘴里，她也顧不上什么，用力地吮吸著，冰冰涼涼的甜甜的水一點點地進入喉嚨。這是她這兩天喝的最多，也是除了疼痛之外唯一能體會的味道。

　　張媽守著她兩天兩夜，給她喂了不少這樣的水。她痛得吃不下任何東西，張媽就一點點給她喂著。

　　她吮吸了許多甜甜的水，身體才漸漸地有了力量，有了力量她就很想把堵在她腹下的那物給弄出來。

　　“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吐氣。下面用點力。”白衣護士的聲音在此時疼痛中的她聽來是十分好聽的。

　　她隨著這個聲音做著那樣的動作，在疼痛之外她感覺下面堵住了的那物正一點點地朝著外面走，撐開那個口，一陣疼痛席卷而來，她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啊”

　　嘴上的奶瓶隨著她的這一身大喊便應聲從她張開的嘴里溜掉。疼痛之后，她全身都在冒冷汗，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快點，再用力，頭快出來，阿娟，按住她的手。”她隱約聽到那聲有磁性的聲音之后，眼皮感覺特別累，快盯不住了，雙手被兩只溫熱的手掌按下。

　　“她怎么樣？”在她意識模糊之際，她聽到很熟悉的聲音，她聽到了韓奕啟的聲音，僅僅是短短的這么一句，但是她模糊的意識還是可以辨析到。

　　“體力不支，頭出來一半，需要再用點力。先生，快點來給你太太鼓鼓勁。”護士看到韓奕啟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想睜開眼睛確認一下是不是韓奕啟，眼睛怎么也睜不開，全身很虛軟，就像一只被抽走修為的動物。

　　被按住的雙手被放開了，她的右手被一雙溫暖卻又寬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一直顫抖顫抖。

　　“只要把宮口再頂出來一點點，我就能用手術刀開大一點，手動幫助她生產。你趕緊鼓勵她。再久一點胎兒就會窒息。”她隱約聽到醫生那有磁性的聲音。

　　她不從哪里跑出來的能量讓她拼死也做出最后一搏。在剛才她閉著眼睛的那會兒，她暗自在積蓄力量打算在昏死過去之前，也要肚子里的孩子給生出來。

　　凌亂的短發貼在臉上和額頭上，觸在皮膚上癢癢的。空調下她感覺到很冷，禁不住打了一個很大的噴嚏。

　　“再用點力，你還有力量。”白大褂醫生激動地說道。

　　她深吸了一大口啟，拼盡全部的力量，用力使出一股勁，終于用盡全力癱軟在那里。

　　一聲清脆悅耳的嬰孩啼哭聲在她昏迷之前傳到了耳畔，她的臉上掛上一抹甜蜜幸福的笑容。

　　眉目緊鎖的韓奕啟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開。她的手冰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在孩子沖出的那一刻，他握住的這雙手青筋突爆，之前只差把指甲刺進他的肉里的力道在最后的使勁里都用沒了，無力地松開了握住他的手的五指。

　　他撲到她面前，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聲：“周曉萱。”

　　她已經昏過去了，沒有聽見他發自內心恐慌無助的聲音。

　　“韓先生，你莫要激動。你妻子只是用力過度昏迷了，你放開她，讓醫生來救治。你先出去吧！”在一旁輔助的護士冷靜地勸慰著韓奕啟。

　　“你們全力施救。”韓奕啟再看了一眼臉色慘白頭發被汗水打濕后貼在臉上額頭上就這么靜靜地躺在手術臺上，心里的疼一點一點地說不出來。

　　醫生抱著剛從她肚子產下來身上還帶著血污的像只大老鼠一般的小生命。

　　這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這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生什么是生不如死的生孩子過程。

　　他想去抱抱這個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褪去胎氣的嬰孩卻被從醫生手里接過來的護士拒絕了：“韓先生，你到外面去等我，我們需要處理一下你太太生產后的事情。你在會打擾到我們的工作。”

　　他只好放棄這個打算，轉身走向手術室的門，門突然被開啟，一個粉衣護士推著一輛推車進來。他差點和推車撞個滿懷。

　　粉衣護士看了他一眼，便推著車越過他徑直朝著那個抱著嬰孩的白衣護士走去。

　　“奕啟，曉萱怎么樣？孩子和大人都好嗎？”一出手術室，張媽和周母就圍了上來，異口同聲地問道。

　　“生了，孩子平安，曉萱用力過度，昏迷過去了，醫生在搶救。”韓奕啟低聲說道。

　　“幸好沒事，不然我的罪過就大了。”張媽抹著眼淚說道。

　　“你這是干嘛？孩子生出來了，曉萱累了睡一覺就好了。不要再自責了。”周母把張媽拉到一旁。

　　韓奕啟什么都沒有說，靜靜地坐到一旁的靠椅上，雙手扶著額頭，痛苦地想著：這三個月來，他都沒有回家。

　　“今天我讓她去外面曬一會兒太陽，多走點路生得快。沒有想到讓她這么出去沒跟著，就讓她踩到青苔給摔的這一摔。”張媽的哭聲在走廊上回蕩：“來的路上曉萱流了那么多血，我快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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