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信任
觀泉莊的大門牌坊上,大紅燈籠高掛,在夜色中微微搖曳。
一個強壯的男子步履匆匆,直往后院跑去。
慕容白瑾剛要睡下,丫鬟前來稟報,道:“少奶奶,武把頭來了,說人找到了。”
慕容白瑾即刻從床上坐起身,吩咐道:“快去告訴沐小姐。”
沐蘇本就因為諸多事情煩擾,一直沒睡,得到消息后,立刻趕到前廳,看見慕容白瑾正跟一個男子在說話。
見她來了,慕容白瑾招手道:“你的朋友找到了,今晚剛?cè)胱〉耐牵浒杨^已讓人盯著,明早天一亮,我就讓人送你過去。”
沐蘇松了一口氣,但神情反而有些激動,道:“等不得了,他手上的東西太重要,我要及早取過來,請武把頭現(xiàn)在就帶我過去。”
慕容白瑾斟酌了一下,道:“也是,免得夜長夢多,現(xiàn)在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沐蘇感激的道謝。
慕容白瑾又點了八名護(hù)院,一行人騎馬簡行,快速的出莊去了。
望京樓是京城近郊最大的一家客棧,所以進(jìn)出朝歌的客人,大多會在這里歇腳休整一番。
沐蘇騎馬趕路時,想了很多種說辭,但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跟薛天河把事情說清楚,讓他心甘情愿的把遺詔給她。
直到她抵達(dá)望京樓時,她忽而釋然了,薛天河心地質(zhì)樸純凈,自有浩然正氣在懷,她相信薛天河知曉大是大非,在國家大事前,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望京樓的東家跟觀泉莊有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所以店小二見了慕容白瑾,就如見了自家主人,急忙帶他們上樓敲門,沒有遇到半點阻礙。
薛天河睡眼朦朧的打開房門,驀地看見門口站了一堆人,一下子驚醒了,望著店小二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看他一臉不知所措,沐蘇出聲喚道:“薛師弟。”
薛天河轉(zhuǎn)眼看見沐蘇,驚訝中帶著些許歡喜,道:“沐師姐,你怎么在這兒?”
沐蘇未來得及回答,慕容白瑾就對沐蘇說:“看來沒找錯人,就是這個小弟弟,行,那你們進(jìn)房細(xì)談,我在樓下等你。”
沐蘇感激道:“謝謝你,白瑾姐姐。”
慕容白瑾手一揮,帶著一大群人呼啦啦撤了,沐蘇便對薛天河說:“我們進(jìn)去說話。”
薛天河一愣,急忙讓出路來,請沐蘇進(jìn)房。
薛天河關(guān)上門,匆匆說道:“我聽說沐家出了事,你也不知所蹤,正煩惱怎么尋你,你反而先找到了我……”
沐蘇聽聞他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便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凝望著他。
剛剛心急火燎的趕來,此時見到人了,心終于安定下來,反而不急著說正事。
她說道:“我的事說來復(fù)雜,一會兒慢慢同你說,倒是你,你不好好在岳麓書院讀書,這時候跑進(jìn)京,只怕是瞞著家里的吧?”
明王才出了事,薛家劃清關(guān)系都來不及,又怎么會同意他進(jìn)京?
薛天河點頭道:“突然聽說沐家被抄,這樣的大事,我怎么能安心?雖然我沒什么本事,救不了沐家,但我想著,若是能找到你,陪著你也是好的。”
沐蘇有些紅了眼眶。
所謂患難見真情,這個師弟,對她倒是有真情意在的。
沐蘇這才與他坐下,將沐家發(fā)生此事的原委,毫無保留的告訴給他。
包括皇上當(dāng)年跟沐家的恩怨。
薛天河越聽越驚訝,不知不覺,竟然出了一背的冷汗。
沐蘇慢慢道來,最后說道:“……沐英便是那個孩子,他在周家還有個名字,叫做周風(fēng)羲……”
薛天河兩手交握,克制著緊張的情緒,喃喃道:“他竟然有這樣波折復(fù)雜的身世……”
沐蘇點頭道:“所以,薛師弟,你現(xiàn)在猜到他交給你保管的東西是什么了嗎?”
經(jīng)沐蘇一提醒,薛天河終于按捺不住,躥的站了起來,緊張的看向床頭。
他緊緊咬著嘴唇?jīng)]有說話,沐蘇也不急著問他要東西,只是問道:“你覺得這種燙手的東西,該如何處理?”
薛天河一點都不笨,只是涉世尚淺,很多東西不去深思。
但沐蘇能夠找到他,并且知道沐英把東西給了他,就說明沐蘇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現(xiàn)在沒有問她要東西,也是尊重他的意愿,不想讓他為難。
他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步,說:“周師兄將如此關(guān)鍵的東西交于我保管,說明他非常信任我,我不該辜負(fù)他的信任,將東西轉(zhuǎn)交他人,這是做人當(dāng)講的‘義’。”
沐蘇沒有出聲,只是看著他。
薛天河在她的目光下,低頭說道:“‘仁、義、禮、智、信’是人之五常,周師兄在京城所做,卻是棄了仁、禮、智、信,實在是糊涂……”
沐蘇道:“我知道你的為難之處,也知道你定能想明白,在大是大非前,該如何去做。”
薛天河去床頭取了一個長筒形的包袱,說道:“皇上當(dāng)年登基其中究竟真相如何,我不清楚,也無可逆轉(zhuǎn)的余地。但我很清楚,這個東西若是公布于世,大周將面臨怎樣的浩劫……所以這個東西,我就算背信棄義,也不能再交還給周師兄了,只是不知道沐師姐,打算如何處理?”
沐蘇思索道:“我這些日子也在思考這個事,正如你考慮的,就算我們知道皇上當(dāng)初篡位,現(xiàn)在也沒有轉(zhuǎn)圜余地。若以百姓社稷為重,自當(dāng)是要將遺詔毀掉,免得落到有心人的手里,讓朝政動蕩。可就此毀掉,卻又十分可惜,皇上畢竟是篡位,應(yīng)當(dāng)還歷史一個公正。所以我考慮著,想做一份遺詔拓本藏起來,待皇上歸天后,再公諸于世,還先皇一個公道。但這份真的遺詔,卻是要上交給皇上的。”
薛天河思來想去,覺得這樣處理,已是當(dāng)前最好的辦法了,便點頭同意,將東西交給了沐蘇。
沐蘇打開包袱,里面果然是一卷用黃布層層包裹的書軸,待展開一看,果然正是先皇傳位于泰王的遺詔。
雖然知道當(dāng)年真相,但此刻真的見到證據(jù),心中難免再次激蕩。
兩人看了半晌,終究是把遺詔重新包好收了起來。
沐蘇叮囑道:“這個東西我今晚帶走,你就要當(dāng)做從來沒見過一般,知道嗎?若沐英問起,你就說在上京路上被人偷了。我到時候也會說,是我偷走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交給你的東西是什么,記住了嗎?”
薛天河臉色窘迫,說:“我將周師兄交托給我的東西轉(zhuǎn)交給你,已是對不起他,怎么能再編謊話騙他?”
沐蘇嘆氣道:“你就是太老實,這樣騙他雖然不是君子的所作所為,但你可否想過,萬一皇上疑心四起,想把知道遺詔之事的人都滅口,你又會面臨怎樣的危險?薛家又會不會受牽連?所以,就算是為了家人,你也得做一回小人了。”
一番話說的薛天河啞口無言。
沐蘇把道理都講給他聽了,知道他終究要過心里這道坎,就不再多游說。
她不能跟薛天河待太久,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連累了他,便說:“明天一早,你就進(jìn)城去看望薛王妃,皇上很快就會因為免死金牌赦免明王的死罪,所以此刻也不會再牽連薛家了。不管什么人問起,你都要記得你是為了明王的事回京,而不是因為沐家的事。”
薛天河點頭記下,問道:“沐師姐,你現(xiàn)在就要走了嗎?”
沐蘇點頭道:“我現(xiàn)在還是戴罪之身,不能多留,但這件事我很快就會處理好,下次我們再堂而皇之的見面。”
薛天河不舍安慰道:“沐師姐,沐家的事若已成定局,你千萬不要悲傷過度,每個人的結(jié)局都是自己的選擇的,縱然是親人,我們也不能替他們選擇。你若實在難過,你要記得,還有我這個朋友,雖然除了會寫點文章沒什么本事,但若能給你一點安慰,也是好的。”
沐蘇微笑點頭,說自己心里清楚。又抬起手摸摸他的頭,說:“我要是有你這么個懂事、貼心的弟弟就好了。”
薛天河微微有些窘迫,躲開她的手,說:“別一副把我當(dāng)小孩子的樣子,你并不比我大多少。”
沐蘇呵呵笑了,跟他揮揮手,讓他留在房中不要遠(yuǎn)送,自己悄悄的走了。
留下薛天河獨自坐在房中,一時有些恍惚。
沐蘇今晚告訴他的事太多太多,有許多是他從未料到自己會牽扯進(jìn)去的皇家機密。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將遺詔交給沐蘇是對是錯,他應(yīng)該多想一想,畢竟她的祖父和父親是逆賊,她會不會是為了救家人而騙她?
可他沒有猶豫,他打心底里相信沐蘇,相信她是一個為了黎民百姓可以大義滅親的人,相信她是一個在大是大非面前經(jīng)得起考驗的人。
而這份信任從何而來?大概是因為喜歡吧……
當(dāng)腦海里突然蹦出這個結(jié)論的時候,薛天河突然驚醒了。
喜歡嗎?
他,喜歡她嗎?
一時之間,薛天河有些不知所措,但當(dāng)他的目光落到床頭那本被他翻舊了的《大周輿圖》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一直在思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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