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見面 合一
南巧不是不同情葛花,甚至在看到她身上的傷痕時,她感同身受。
因為當初,如果她沒有逃走去抓住蘇滿樹,那么也許就真的會如了曾自揚的愿望,最終嫁給他的人就是她了。但是,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就算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依舊會去逃,會去抓住一切能逃出去的機會,而不是坐以待斃,坐著等死。
但是,這些都不是葛花把所有怨氣都撒在她身上的理由。葛花的悲劇,不是由她造成的,就算她沒有嫁給曾自揚,這種事情,也怨不得她。難道,她要學仁慈的圣母,偏要以身去受苦難才對?
吳嫂子醒來后,似乎也聽聞了一些風聲,知道南巧與葛花有了爭執。但見南巧一臉平靜,似乎并不在意,也就沒有說些什么,只是私下里跟南巧說了兩句。
“南巧,你別聽那些人亂嚼耳根子。滿樹是個好人,他就算是做過什么事情,也絕對是有原因的,肯定不像大家傳的那樣。”
直到這時,南巧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她跟葛花吵架的這件事,到了后來,她和葛花都不是這些人議論的重點,反而是不在場的蘇滿樹,倒是成了議論的焦點。
南巧偶爾會聽到,那些婦人議論什么“手刃恩師”、“斬殺同門”、“十惡不赦”、“忘恩負義”的話。可是,她每回要去尋找說這話的人,就發現,所有的女人都縮著脖子,抱成一團,仿佛剛才,根本就沒有人說過話。
南巧十分的生氣,她和葛花之間的糾纏,是她們兩個自己的事情。無論山洞里的這些女人怎么議論她,她都可以不在乎,不理會。但是,她們卻因為她的事,議論起來蘇滿樹了,南巧說什么也咽不下這口惡氣。
她發誓,一定要抓到一個咬舌根子的長舌婦,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果不其然,很快,就讓她逮到了這么一個婦人。
那一天,她正去右邊的山洞里,舀水喝。旁邊有個婦人就跟身邊的同伴指指點點,小聲的嘀咕著:“她,就是她,她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蘇滿樹家的女眷。”
南巧沒有動,她要等得,就是這個機會。
那婦人見南巧似乎沒有聽見,更加得意忘形,開始跟身邊的同伴說起了關于蘇滿樹的那些是是非非。
南巧忽然就起身,大步朝著那婦人走了過去,直接站在她的面前,冷笑著,大聲道:“要說什么大聲說,讓整個山洞里的人都聽到。”
那婦人三十多歲,在這群女人之中,算是年紀比較大資歷比較老的,根本就不怕南巧這么一個黃毛丫頭,梗著脖子跟她硬碰硬:“大聲說,怎么啦?你男人蘇滿樹是什么樣子的,這里的所有人都聽過。那就是個十惡不赦,忘恩負義的大惡人,我說他兩句怎么了?”
南巧冷冷的望著她,眼神里全是怒意,“他做過的事情你也只是聽說,根本沒有親眼見過,誰是誰非,你也無法判斷。何況,他做過的事,妨礙到你什么了?妨礙到這里山洞里任何人的利益了嗎?傷害過你們嗎?他不僅沒有傷害過你們,現在還在山洞外面,正在戰場上沖鋒陷陣,對抗蠻夷,保家衛國,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而你們這些婦人,躲在這山洞里,什么忙都幫不上不說,竟然還在背后咬舌根子,議論他人的是非。”
南巧頓了頓,冷笑著,一字一句道:“你們這樣,對得起那些征戰沙場的將士們嗎?你們這樣,不會讓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心寒嗎?你們以為這一個破山洞,就能阻止外敵入侵嗎?如果沒有蘇滿樹,沒有像蘇滿樹一樣舍小家為大家的將士們守在外面,以血肉之軀抵擋著危險,這山洞早就不安全了,你們也就都沒有心情坐在這里說他人是非了!”
說到最后,南巧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了這些說人是非,嚼舌根子的女人們!她越說,越覺得蘇滿樹不值得,那些跟蘇滿樹一同面臨危險的將士們不值得。
“啪啪啪”,忽然,有人鼓起了掌。
南巧說的正氣憤,掌聲響起的突然,一下子就打斷了她,讓她接下來的話一時間沒有說出口。
鼓掌那人站定后,稱贊道:“說的好。”
南巧轉頭去看,發現在不遠處,站了一個穿著鎧甲的姑娘。她很高,逆著光,看不清容貌,年紀絕對不超二十歲,英姿颯爽。南巧辨識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這個女人,她見過,就是那天入洞時,遇到的那個女兵首領模樣的姑娘。
見她過來,有人立即恭敬的叫道:“莊都統。”
女都統朝那人頷首,然后轉頭看向四周圍觀的女人,大聲訓道:“你們是邊疆將士女眷、家人,邊疆將士們有多艱辛,沒有人能比你們更清楚。你們該為自己的身份驕傲自豪,因為你們的丈夫,是守衛這個國家的人。可是你們,卻沒有半分自覺,還大言不慚的隨意詆毀他人,這可是將士女眷該有的行為?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有人這么說你們的夫君,你們又當作何感想?”
女都統說話,聲音并不大,卻擲地有聲,聲聲有力,簡單的幾個問句,把四周的婦人們都問的啞口無言。
她踱步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了南巧身邊,隨意的掃了一眼南巧,又轉頭看向周圍的婦人,“以后若是讓我再聽見這種話,別怪我不留情面,直接軍法處置!”
眾人都被她的氣勢鎮住,縮著脖子,噤了聲。
南巧怔怔的望著這個女都統。她沒靠近之前,南巧看不清她的容貌。現在她靠近,她終于看清了這位女英雄的容貌,是個很清秀的姑娘,甚至連二十歲的模樣都沒有。她說話時,脖子會不自覺的向上揚起,眼神倨傲,俯視一切,不怒自威。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勢,威武強勢,強悍霸道。
南巧從小就崇拜英雄,尤其是崇拜花木蘭那樣的女英雄,看見這個女都統時,她心中不由的冒出了欽佩之情。
她曾聽吳嫂子講過,西北軍營的這個女子軍,原本只有幾十人,是在這位女都統的帶領下,逐漸擴展到如今的一千多人,形成了一個大都統。
把那些亂嚼舌頭的人都驅散之后,女都統的目光落在了南巧身上,嘴唇微動,問她:“你是蘇滿樹家的女眷?”
南巧點頭,老實回答:“我是他的媳婦兒。”
女都統嚴肅的表情忽然退去,露出了一個笑,很諷刺的笑,語氣輕蔑,“呵呵,蘇滿樹,他竟然……也成親了。”
南巧原本很是欽佩這位女英雄的,只是她的這個笑,這句話的語氣,讓她十分不舒服。女都統的目光還在打量南巧,把她從上到下,極為仔細的打量著,眼神里全是輕蔑。
南巧討厭她那種目光,原本的英姿颯爽全然不見,只剩下女人的尖酸刻薄。她看向女都統的目光,也不由的逐漸變冷,連眼神都充滿了戒備。
女都統很快就發現了南巧表情的變化,似乎也不在意,嘴角依舊輕蔑的笑著,把她打量夠了,也沒有再開口說話,轉身邁步,瀟灑的離開了。
南巧被人莫名其妙的打量了一番,極為不舒服,氣呼呼的轉身要走,就聽見那個女都統似乎在跟別人說:“蘇滿樹的這個媳婦兒,倒像是個念過書的。”
有人恭敬的回答:“莊都統有所不知,此女正是齊王為了犒勞邊疆將士,所購得的那一批良家子。蘇什長無論年紀、軍職都符合,所以……才會成了親。”
“跟我解釋這么詳細做什么?”莊都統冷笑道:“蘇滿樹的事,我從來都不關心!”
莊都統說完這話,就轉身怒氣沖沖的走了,剛才跟她稟報的那個女士兵懊悔不已的狠拍了一下大腿,也急忙跟了出去,邊追邊喊:“莊都統,莊都統……”
南巧看著這兩個人演了這么一出,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那個女都統,難道跟蘇滿樹有什么關系?
回去時,正好遇到了要出來尋她的吳嫂子。吳嫂子剛才在這邊,聽聞南巧在那邊起了爭執,急得不行,見她安然無恙回來后,這才算放心心來。
南巧朝她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表示自己沒事。坐穩了之后,南巧跟吳嫂子打聽這位女都統的事情,小心翼翼的詢問:“這位莊都統,莫不是跟蘇滿樹還有些瓜葛?”
吳嫂子望向南巧,似乎很為難,許久才開口:“南巧,你別亂想,滿樹絕對沒有那么亂七八糟的事情的。這點,你盡管放心。”
南巧點頭,她當然沒有亂想,就是有些好奇。
吳嫂子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滿樹的師父,姓莊,他有個女兒,叫做莊妙君……就是這位莊都統。”
南巧驚詫不已,眼睛立即瞪圓了。
蘇滿樹那個“手刃恩師,斬殺同門”的罪名,如果是真的,也就是說,莊都統和蘇滿樹之間,隔著殺父之仇?
那次爭吵之后,山洞里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大家也不敢再議論那些有的沒的了,都保持沉默。婦人之間原本聊天的人就不多,這下子,聊天的人就更少了。原來山洞里還能聽見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這下子安靜的,大概連一根繡花針掉落下來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她們的變化跟南巧沒有什么關系,因為她本就從未融入到那些婦人的聊天圈子里過,她們怎么樣,跟她都沒有半點關系。山洞里的日子很無聊,光亮也不足,就算想要做些針線女紅也不現實,南巧只能靠著仰頭望天,數洞頂的石頭縫打發日子。
年陶年紀小,每天都想要亂動,每次都被吳嫂子給強行阻止了。可能是年陶往年也經常到這個洞里來,早就習慣了洞里的生活,他倒是沒有哭鬧過,只是每回說話,都會刻意壓低聲音,這一點比南巧她們這些大人做的都好。
自從他發現,南巧每天都仰著頭,表情好像是在看星星一樣悠哉,便忍不住也好奇了起來,跟著南巧一起仰著頭。可是,他看了半天,頭頂上除了黑乎乎的一片石頭,根本就什么都沒有。如果到了晚上,洞外的月光照不進來,頭頂上就只是黑乎乎的一片,并沒有什么看頭。
年陶好奇不已,終于有一天,小聲來問南巧。
他說話時,故意壓低了聲音,南巧聽了好幾遍,才算聽清他的問題。一個讓南巧很無奈的問題,因為她雖然每天望著洞頂,卻也不覺得洞頂究竟有什么可看的。
她不由的感嘆:“要是早點離開這個山洞就好了。”
年陶眼睛亮亮的,滿臉興奮:“會的,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里的。我爹說了,等他打了勝仗,就來接我們。我爹那么厲害,一定會早早就打了勝仗的。”
愿望是美好的,然而現實是,南巧已經在墻上用石頭劃了第二十個豎了,可他們還是繼續留在洞里。
洞里的環境也越來越糟糕。婦人加上小孩子,足足有四五百個人,所有人的吃穿拉撒睡都是在洞里解決的。剛開始的幾日里,大家還能忍受,后來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彌散在整個洞穴里。
洞穴雖然通風,但是長時間的聚集了這么多人,通進來的那些風,明顯驅散不了洞內難聞的氣味。
而且,南巧發覺,每天發給她們的那些干面饃饃,有的已經開始長毛變味了。剛開始時,她只覺得吃到嘴里的干面饃饃味道不對,后來她才發現,竟然有的地方已經開始變綠長毛了。
吳嫂子那邊也是同樣的情況,等看到南巧難為的表情時,她忍不住勸道:“弟妹,我們這里情況就是這樣的,外面的戰事一直不結束,我們這邊就只能躲在山洞里,以免出去給男人們添亂。干面饃饃是軍營里一早就準備的,放置了這么多天了,有些變壞長毛也是在所難免的,這有吃的總比沒有吃的強,弟妹就忍忍吧。”
直到這時,南巧才明白,最早來到山洞里時,她想要把自己的干面饃饃分給年陶時,吳嫂子說什么也不同意,還勸她自己要多吃點。原來那個時候,吳嫂子他們就知道,上頭發現來的食物,只會越來越糟糕,先頭幾天,是待遇最好的時候。
可是,這種變綠長毛的干面饃饃,是有毒的,吃不好會死人的啊!
南巧為難的望著手里長毛的干面饃饃,即使肚子很餓,她也一口也吃不下去。她又轉頭,卻看見吳嫂子正在一口一口,吃著那些壞掉的干面饃饃,吃得津津有味,一點都不在乎。
她又偷偷的打量了周圍其她的婦人們,發現那些年歲大些或者是帶著孩子的女人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吃下那些食物,反而是一些跟她年紀相仿的,都在猶猶豫豫,做著掙扎。
是啊,怎么可能不掙扎?
食物就這些,吃了可能不死,但是不吃,一定會死。
南巧長嘆了一口氣,把明顯不能吃的地方撕了下來,藏在了草墊底下,沒有讓別人發現她扔掉食物的動作。她把剩下的那一些看起來可能沒壞的干面饃饃,一口一口塞進了嘴里,用力的大口大口的嚼著,努力的忽視那些詭異的怪味道。
吃過之后,南巧更加緊張了。她很怕生病,尤其是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生病了估計也不會有人來醫治她,那么她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她越是緊張,就越是睡不著,直到后半夜了,還十分的清醒。不過,她的運氣還不錯,身體并沒有產生什么異樣,更沒有腹瀉。
但是,也有人運氣不好,離南巧不遠的一個角落里,有婦人就開始生病了。那個婦人捂著自己的肚子,疼得滿地打滾,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顯然是疼得要命,南巧看見她那個模樣,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好像那種疼就發生在她身上似的。
那位婦人發病應該是在夜里,但是她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一直忍著,直到第二天一早,實在忍不住了,才折騰了起來,引來了許多人圍了過來。
她們這些婦人里,也有人略懂醫術,但是技藝不精,只能對付一些頭疼腦熱的,像是這位婦人突然腹痛,幾個懂醫術的人都沒能給出具體的解決辦法。
南巧偷偷的問吳嫂子:“像她這種情況,軍營里一般都會怎么處理?”
吳嫂子嘆了一口氣,剛要開口,南巧就已經知道軍營里會怎么處理了。因為已經走過來幾名女兵,撥開人群,擠了進去,把人抬走了。
南巧急了,不由的追了兩步,問道:“你們這是要把人帶到哪里去?”
吳嫂子被南巧的舉動嚇了一跳,一把將她拉了回來,朝那幾個女兵點頭:“您們忙,您們忙,沒事了,沒事了。”
說完,就大力的將南巧扯了回去,拽著她走回了角落里。
南巧皺眉,她隱約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個生病了的女人,大概不會再回到這里了。
吳嫂子說:“這種事也是在所難免的,何況她若是造化好,熬過來了,就能回來了。”
南巧忍不住紅了眼眶,她說:“她明明還活著,大家明明還沒有找到她的病因,為什么要把她帶走?”
吳嫂子嘆氣:“這也是沒辦法的,我們這里都是婦孺,懂得的醫術有限,若是那婦人得的是什么傳染病癥,我們整個山洞的人可就都完了。如果她死在這里了,可能也會引起疫病,西北邊疆,本就資源稀少,藥材更是稀少,若是再引起什么疫病,大家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吳嫂子拉過南巧的手,輕拍她的手背,安撫她:“弟妹啊,你是第一年嫁過來,年紀又小,自然經歷不了這個,難受也是正常的。不過,弟妹,你要換個角度想,你說我們的男人,他們是為何要在戰場上拼死殺敵?”
南巧抬頭,抹了一把眼淚,沒有說話。
吳嫂子道:“他們是為了保衛邊疆,但是像你吳大哥還有滿樹這種成了親的,他們除了保衛邊疆之外,也想要保護他們的女眷和家人。你說,如果就任由那個生病的女人留在山洞里,導致了別人跟著生病了,最后都病死了……滿樹他們還有個什么奮斗勁啊?自己在戰場拼死拼活的,結果都沒有人來保證他們家人的安全,將士們怎么可能不心寒?”
南巧知道,吳嫂子說的有道理,軍營里的這種決定,看似對一個人很是殘忍,但是卻是在保護其他的人。對一個人公平,可能就是對一群人不公平;對一群人公平,可能就要對一個人不公平。
這件事發生后,南巧一直很失落。她從未想過,邊疆戰場,軍營之中,竟然會發生這么殘忍的事情。但是,這么殘忍的事情,卻是每天都在發生,甚至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而且,這種殘忍的事情,卻必須任由它殘忍下去,只有這樣,才能保護更多的人。
南巧看著自己手里的干面饃饃,突然有些害怕了。如果,她也生病了怎么辦?她也會被那些女兵作為棄子,被抬出這個山洞?
到那個時候,蘇滿樹回來之后,找不到她,會怎么樣呢?
他會焦急心痛嗎?他會傷心難過嗎?
南巧搖了搖頭,拒絕去想蘇滿樹找不到她時的模樣,她一點都不好奇遇到那種場景時,蘇滿樹會怎么做?她也不舍得讓蘇滿樹去面臨那樣的場景,即使她現在只是蘇滿樹的妹妹。
從這件事之后,南巧吃東西更加謹慎了。雖然軍營里發下來的干面饃饃,依舊偶爾會有些壞掉的,但是她每一次都會仔細處理,保證自己只吃干凈的。
等到南巧在墻上劃“豎”劃到第三十五個時,她們的情況突然有了變化。
那一天早上,南巧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那塊尖尖的石頭,在她身后的墻上劃下一道“豎”,表示又是一天了。
她仔細的數了數,墻上一共已經有了三十五個“豎”,證明她在這個洞里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
這天早上,一切都沒有什么變化,依舊是有女兵會給她們發干面饃饃。但是,到了中午的時候,守在門口的女兵們忽然變得興奮,雖然身上穿著厚重的鎧甲,握著□□,但是臉上都掛著笑容,格外的開心。
南巧去舀水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們的異常,但是卻沒聽說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在山洞里的這段時間,南巧知道,軍營為了不讓山洞里的婦孺胡亂猜測或恐慌害怕,是不允許任何人透露洞外面的情況的。不論是好的消息,還是壞的消息,都是不允許的。
快到傍晚的時候,突然有人來通知她們,告訴她們可以回家了。
這個消息來得很突然,南巧愣了半天,吳嫂子卻是輕車熟路開始收拾東西,抱起年陶,就隨著大隊伍往前走。
她走了兩步,見南巧沒跟上來,急忙叫道:“弟妹,你想什么呢?快過來啊!”
南巧回過神,抱著棉大衣,跑到了吳嫂子身邊,一邊跟著她走,一邊小聲問她:“嫂子,說我們能回家了?是說這場仗打完了?”
吳嫂子也是高興,臉上忍不住帶著笑,告訴南巧:“是,打完了,而且呀,一定是我們打了勝仗!”
打了勝仗?
南巧聽聞之后,也忍不住高興了起來,跟著吳嫂子的腳步也不由的加快了。
她們出了山洞時,正好是夕陽要下山的時候,漫山遍野,一片火紅,跟她們這群人的心情是一樣的。
南巧跟著吳嫂子順著她們來時的路,一直往山下走。當初來的時候是夜里,南巧只記得蘇滿樹的叮囑,讓她一定要跟緊吳嫂子,對周圍的情況沒有太多注意。這次下山,她就有了心思仔細的打量起來四周。
她們躲藏了一個月的山洞,是在一個比較高的山坡上,順著山坡往下,可以看見一大片棉花田,離她們原來住的位置,并不算是太遠。
已經過了一個月,棉花田可能也快進入了收貨季節,從她剛嫁過來的那種綠油油的樣子,變成了半綠半白。南巧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一大片棉花田的情況,并沒有發現有被糟蹋過的痕跡,看來那些北夷蠻人,應該是并沒有到過這里。
回到家里后,南巧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家里的門是緊關著的,推開之后,因為一個多月沒住人,里面落了一層灰,尤其是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最明顯,應該是西北邊疆天干風大的原因所致。
看見屋里桌子上薄厚均勻的灰,南巧就明白了,這一個月來,她住在山洞里,蘇滿樹也根本沒有回過家。
她挽起袖子,開始收拾屋子,把屋子里的桌子柜子凳子都擦了一遍后,她又直接扯了被面枕頭面,扔到木盆里,把被褥都抱到門外撣了灰,又從柜子里翻出了干凈的被面枕頭面換上。
她把自己的床和蘇滿樹的木板床上的被褥枕頭都換好之后,外面的天色也漸漸的黑了起來。她看著地上擺著的木盆,想了想,決定明天再去洗這盆臟衣服。南巧臨出門做飯前,把那木盆連帶里面的臟背面枕面直接塞進了床底,藏了起來。按照蘇滿樹的習慣,他見了這些東西,肯定不會舍得讓她去洗的,一定會搶著自己洗了的。
去大屋做飯時,吳嫂子還沒過來,南巧找到一些能吃得食物,并不多,如果蘇滿樹他們什隊的人回來,應該是不夠吃得。她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應該怎么辦,于是先燒了火,熬了一大鍋湯,把能煮的東西,都一股兒扔進去。
吃不飽,至少還可以喝一個湯飽。這么一想,南巧反倒是釋然了。
吳嫂子很快就來了,她跟南巧說著抱歉,“我們年陶一回家就鬧騰了起來,我是把他哄睡著才過來的,辛苦弟妹了。”
南巧當然不會計較,何況若是論計較,以前吳嫂子干的活可是要比她多的多。南巧把廚房的情況跟吳嫂子解釋了一遍,吳嫂子說:“這也是沒辦法的,現在戰事剛結束,能有的吃的就不錯了,弟妹你做的沒錯。”
飯做好后,年陶也醒了。南巧怕小孩子餓,就讓吳嫂子帶著孩子先吃,她繼續坐在大屋門口等蘇滿樹。
以前蘇滿樹他們去早訓,從演武場回來,都是先路過大屋才能回家的,南巧覺得,她在這里等,或許能更早的看見蘇滿樹。
可是,直到天徹底黑了下來,她也沒有看見有人從路口出現。
吳嫂子勸她不要等了,先吃飯吧。南巧沒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大碗雜燴湯,就又坐回到大屋門口。
直到月亮升得很高,南巧終于是忍不住的問吳嫂子:“嫂子,往年這種情況下,滿樹他們都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吳嫂子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搖頭說:“這個時間就不一定,有的時候會比我們回來的還早,有的時候可能是第二天。弟妹啊,天色也不早了,這外面也涼了,你也別在這里等了,先回家里去吧。滿樹如果回來,一定會先去家里找你的。”
南巧知道吳嫂子說的有道理,只能點了點頭,提著燈籠,關嚴了大屋的門,跟著吳嫂子一起往家走。
她們沒走進步,就聽見身后傳來了腳步聲。南巧一聽,是一些沉著有力,步伐穩健腳步聲,一定是蘇滿樹他們回來了。
她也顧不上繼續給吳嫂子照亮,直接提著燈籠轉身就往回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南巧這么突然一跑,把吳嫂子嚇了一跳,急忙喊道:“弟妹你慢點跑,注意些腳下……”
南巧哪里顧得上那些,也根本顧不上腳下磕磕絆絆的路,一股兒的就往前面奔。
她跑了幾步,就看見了前面的幾個人影,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蘇滿樹!
看見蘇滿樹的那一瞬間,南巧頓時就不爭氣的哭了鼻子,眼淚霹靂啪嗒的往下掉,眼眶里的水霧越聚越多,連前方的路都模糊了。
蘇滿樹看見南巧提著燈籠,跌跌撞撞的跑來,下了一跳,立即快步的迎了上去,扶穩她道:“天色都這么黑了,你怎么跑來了,跌倒了怎么辦?”
南巧抹了一把眼淚,仰起頭,去看蘇滿樹,只顧著朝他笑了,也根本不在乎他究竟說了什么。
蘇滿樹哭笑不得,伸手接過她手里的燈籠,替她照路,“這是怎么了?怎么就知道傻樂呢?”
南巧發現,蘇滿樹黑了,瘦了,臉頰都瘦的陷了下去,整個人的五官更加的立體分明了。他的下頜長了一圈胡子,長長短短,有些凌亂,應該是這段日子,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打理自己。
南巧把他從上看到下,忽然看見他的手臂上纏著繃帶,立即緊張的叫了起來:“你受傷了?”
蘇滿樹隨意的晃動了一下自己胳膊,搖頭道:“沒事,小傷。”
他們說話的功夫,什隊后面的其他人也都陸續的走了過來。
蘇滿樹跟南巧說:“有什么話,我們回家說,顧以受傷了,先送他回家。”
他剛說完,她就看見了顧以。他躺在擔架上,由什隊的兩人抬著,臉上煞白,應該是傷的不輕。
蘇滿樹怕南巧跌倒,一直牽著她,跟什隊的里其他人,把顧以送回了他自己的房子里。
直到這時,南巧才知道,顧以其實就是住在她和滿樹房子的隔壁,一墻之隔而已。
他們什隊的人都住在聯排房里,一排的房子是連在一起的。蘇滿樹住在最東邊的一間,吳大哥吳嫂子他們住在最西面的一間。
南巧每日起來時,蘇滿樹他們都去早訓了,吃飯也都是在大屋里一起吃,她從未注意過自己隔壁住的誰,現在才知道,住的竟然是顧以。
顧以,其實南巧對他印象很深刻。他身上的書生氣十分的濃郁,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一位軍爺,如果不是在軍營里認識他的,南巧一定會以為他是哪家的公子呢。
聽吳嫂子說過,顧以沒入營之前,是讀過書的,是他們什隊里,除了蘇滿樹唯一識字的。
南巧站在顧以門口等著蘇滿樹,沒有進屋。他們這些房子都是統一規格的,里面的空間很小,那些人幫忙把顧以抬進去的人,很快的就擠滿狹窄的小屋。南巧識趣,她自己反正也幫不上什么忙,還是不要進去搗亂的好。
安頓好顧以后,南巧就聽到其他人勸蘇滿樹:“蘇什長,您先跟嫂子回家吧,顧以這里有我們呢。”
“對啊,對啊,師父,你也受傷了,快點回去養傷!”唐啟寶說干就干,直接把蘇滿樹從屋子里推了出來,堅決不讓他進去。
蘇滿樹原本是想讓大家回去休息,他來照顧顧以,沒想到這喜人竟然把他推了出來。
他看了看南巧,無奈的笑了笑,然后朝她伸手:“南巧,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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