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其實，葉蓁蓁根本就沒想過那許多。

　　前世一直到她十八歲，葉蓁蓁在家里都沒干過一點家務活。就連一塊手帕，她都沒自己洗過。

　　直到她出國前夕，葉媽媽擔心女兒這樣會在國外生存不下去，才有意識地讓葉蓁蓁學做飯、做家務。

　　在國外獨自生活了好幾年的葉蓁蓁，早就習慣了生活自理。順手洗一個碗，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過她忘了，小時候的自己，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這也難怪葉奶奶不適應了。

　　吃過早飯，葉蓁蓁的堂弟葉鵬來了，鬧著要她和他一起下樓玩兒捉迷藏。

　　葉蓁蓁對這些小孩子的游戲沒什么太大的興趣，但她還是換了衣服下樓。

　　她不想一個人在家里，獨自面對拉長著一張臉的奶奶。

　　下樓的時候，葉鵬跟她說：“姐，你知道么，我爸媽昨天晚上吵架了，吵得比你爸媽還兇！”

　　葉蓁蓁輕輕嘆了口氣，“他們為啥吵架？是不是奶奶打電話過去了？”

　　葉鵬迷迷糊糊地說：“好像是吧，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說什么房子的事。”

　　果然。

　　葉鵬挨近她，小聲問：“我媽媽說爺爺出爾反爾。姐姐，什么是出爾反爾啊？”

　　要不是葉蓁蓁是和葉鵬一起長大的，十分了解葉鵬，以一個成年人的眼光來看，她都要以為葉鵬是在故意試探她了。

　　“出爾反爾，就是說好了的事情又反悔了。我說你開學都三年級了，語文老師沒教過這個成語么？”

　　葉鵬憨厚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知道呀！可能教過吧！我忘了！”

　　見葉蓁蓁瞪他，葉鵬笑著說：“姐，我又不像你，三歲就能說一百多個成語。我可笨了。”

　　“你才不笨呢！”

　　你將來物理好著呢！

　　葉蓁蓁這話就在嘴邊，卻沒說出口。

　　她弟弟葉鵬學習是不太好，不像她，三歲的時候就在全國家教會上表演說成語，從小到大獎狀一厚摞。

　　對于葉鵬而言，他這個同齡的堂姐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從小到大都被他媽媽用來作為他的榜樣。

　　可和一般小孩兒不一樣的是，憨厚的葉鵬從來都不因此而遷怒葉蓁蓁。

　　姐弟兩個的感情好著呢。

　　葉鵬撓撓頭，“可我媽說我老笨了，二年級的題目那么簡單還能考不及格。”

　　葉蓁蓁笑了笑說：“你媽是大人，當然覺得二年級的題目不簡單了。我聽奶奶說過，你媽年輕的時候學習還不如你呢。”

　　孩子的心思單純，說著說著話題就歪了。才到樓下，葉鵬就把他爸媽吵架的事兒給忘了個一干二凈。

　　不過葉蓁蓁卻沒有忘。

　　其實，她的叔叔嬸嬸都不是什么壞人，只是典型的小市民罷了。

　　人活在這世上，有幾個不為自己、不為自己的小家庭考慮？

　　現在想想，她叔叔還挺疼她的。葉蓁蓁高中的時候，家里又換房子，過渡期的時候葉蓁蓁還去叔叔嬸嬸家住過半年，兩口子對她都還不錯。

　　她開始反思自己，昨天是不是太沖動了。雖然爺爺安慰了她，但是她得想個解決方案，緩解一家人的關系才行。

　　畢竟她不是真的小孩子，她已經是成年人了。

　　玩兒捉迷藏的時候，葉蓁蓁明顯心不在焉的，一下子就被抓到了。

　　被抓之后，葉蓁蓁就一個人在他們的“大本營”里等著其他小伙伴被抓回來，再開始新的一輪。

　　所謂的大本營，其實就在他們小區院子里的一處民房前。

　　這座樓房正對著小區花園。一樓兩戶人家的鐵柵欄之間，有一塊凹進去的空地，這就是所謂的大本營了。

　　小孩子們身量小，人站在里面能完完全全地被覆蓋在大樓的陰影里。

　　他們這一片兒的孩子不知道有什么毛病，都喜歡往這樣陰暗的角落里鉆。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小朋友被抓了，返回大本營走到葉蓁蓁身邊。

　　葉蓁蓁心里有事，顧不上搭理他。那個小男孩卻是主動開口問她，“黑胖兒，你想什么呢？”

　　葉蓁蓁剛開始沒反應過來他叫的是自己，直到男孩兒在她胳膊上推了一把，她才抬起眼睛正眼瞧他。

　　“你誰啊？”她下意識地問。

　　男孩一怔，忽然咧嘴笑了起來，“黑胖兒，還生氣呢？我不就是給你起了個外號嗎？又不是我讓大家跟著我一起叫的！”

　　“哦……關子毅是吧？”

　　葉蓁蓁想起來了。

　　這貨是她奶奶家的鄰居，和她一個小學、一個年級的不同班。

　　關子毅給她起外號，叫她“黑胖”也就算了，可惡的是，這家伙竟然奪走了她的初吻！

　　雖然葉蓁蓁對外一直宣稱她的初吻是在十五歲的時候給了她的初戀對象，可事實上除了親人以外，第一個親吻葉蓁蓁的人就是他。

　　關子毅。

　　這個不要臉的小王八蛋！

　　關子毅以為她忘了，其實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葉蓁蓁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媽媽正是升職的關鍵期，每天忙工作沒時間照顧她。那個時候她就經常往大姨家、奶奶家、姥姥家跑。

　　她記得有一次，她跟奶奶去鄰居家打撲克，去的就是關子毅他們家。

　　大人在一起打牌，小孩子看不明白，就去別的房間玩兒。

　　關子毅把她帶到自己的臥室里，剛開始兩個還不熟的小朋友一起玩玩具，還玩得挺開心的。

　　葉蓁蓁隱約記得，關子毅有一大箱的玩具。

　　他不像有些小朋友，特別摳，不舍得把自己的玩具和別人分享。

　　當時他把一個儲物箱的玩具，全都倒在了床上，兩個人還玩得挺好。

　　結果玩著玩著，他突然一言不合就過來親她。

　　不，不是一言不合，葉蓁蓁當時根本就沒有說話。

　　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葉蓁蓁一臉懵逼地被他親完，什么都沒說。

　　關子毅問她渴不渴。

　　葉蓁蓁點點頭。

　　關子毅就帶著她去廚房燒水喝。

　　水燒上了，還沒開，兩個孩子在旁邊等得無聊。

　　關子毅忽然又過來親她。

　　葉蓁蓁當時什么感覺都沒有。

　　奶奶打完牌出來，她就跟著奶奶回家了。

　　直到小學六年級，葉蓁蓁回想起這件事情，才覺得哪里不對。

　　可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家長，告訴過大人。

　　她怕大人知道后會罵她，更擔心自己從此“不純潔”了。

　　現在想來，真是單純到可笑。

　　葉蓁蓁不想理會關子毅，轉過身就走。

　　這臭小子卻纏了上來，叫她：“黑胖……”

　　“你才黑！你才胖！”葉蓁蓁被他跟得煩了，沒好氣地說：“你全家都黑！你全家都胖！”

　　關子毅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這個向來逆來順受地被他欺負的小姑娘會反擊。

　　“我比你白多了。”

　　關子毅伸出胳膊，擺在她小臂旁邊，有理有據地說。

　　葉蓁蓁更生氣了：“你白你了不起啊！跟個姑娘似的！”

　　關子毅一臉無辜：“我也沒有特別白啊，就和一般人差不多吧。倒是你啊，葉蓁蓁，你是不是剛果人？”

　　這孩子怎么這么招人煩啊！

　　葉蓁蓁沒好氣地說：“你不是見過我爸我媽么？他倆都是中國人，我怎么會是剛果人？！”

　　“也對哦……”

　　“對你個大頭鬼！別來跟著我，煩死了！”

　　葉蓁蓁走到花園中央的涼亭里坐下。

　　關子毅跟著她坐了一會兒，見她始終繃著個臉，沒有跟他說話的意思，只好默默地走開了。

　　等這一局玩兒完了，大家見葉蓁蓁興致不高，就讓她來抓人。

　　玩捉迷藏這個游戲，樂趣就在藏，藏的越久越有意思。

　　一般小朋友都不愛抓人，覺得沒意思。

　　可葉蓁蓁不一樣。比起躲躲藏藏，她更喜歡去探索和尋找。

　　抓起人來，葉蓁蓁就認真多了。

　　她現在心理年紀大了，還學會騙小孩子了。走著走著她就突然來一句“我都看見你頭發了”，或者“你鞋都露出來了”，附近那些小鬼頭就會心虛地開始跑。

　　一般人只要一暴露在她的視野當中，那基本就是“活不成”了。

　　葉蓁蓁越玩越投入，越抓越上癮，很快就把七八個小伙伴都給抓住了。

　　所有人都耷拉著腦袋，又一致決定不讓她抓人了。

　　葉蓁蓁陪著這幾個小鬼頭玩兒了一上午，大概十一點多的時候，各家各戶的大人們就陸陸續續地開了窗，開始在窗邊上喊孩子們回家吃飯了。

　　見小朋友們都走了，葉鵬就說：“姐，走，咱倆去玩過家家吧！”

　　“過什么過，走，回家！”

　　葉蓁蓁剛才跑來跑去，可把她給累壞了，現在出了一身的汗。

　　雖然她已經盡力往沒有太陽的地方躲了，可是一個上午下來，她肯定還是挨曬了。

　　她現在就想趕緊回家，下午她說什么也不會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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