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吵架

　　葉蓁蓁有點記不清楚04年的物價水平了，可她覺得4、50真的不便宜，而且這樣的小商場，本來就是要?dú)�價的。

　　“不行，太貴了。叔叔，你給便宜點吧！”

　　老板想了想，說：“你想要哪一把？”

　　平心而論，葉蓁蓁更喜歡淺藍(lán)色的那一把。淺粉色雖然也好看，可夏天本來就熱得人心里頭躁得慌，再用暖色的傘舉在頭頂上只會更糟心。

　　她看了爺爺一眼，說：“爺爺，您覺得藍(lán)白相間的那一把怎么樣？”

　　葉爺爺本來以為，一把傘只要十幾、二十塊錢就好了，哪里想到會這么貴。一聽說要50塊錢，葉爺爺下意識地就想摸腰包，看看自己錢帶的夠不夠。

　　這個年代可不流行用什么□□，要取錢還得拿存折去取，葉爺爺又沒有隨身帶存折……要是錢不夠，可就尷尬了。

　　但是葉爺爺想，既然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孫女，小孫女又喜歡，他說什么也要幫孫女買下這把傘，哪怕是現(xiàn)回家拿錢呢。

　　“挺好的，挺好的。”葉爺爺說著就要掏錢。

　　葉蓁蓁趕忙拉住他，問那老板，“叔叔，這把藍(lán)色的，您最低能給多少啊？”

　　老板故意猶豫了一下，才說：“快下班了，我也不跟你講了，就40給你吧，當(dāng)捎給你的了！”

　　剛才這老板還說一把傘他只能掙兩塊錢呢，這會兒一口氣就給便宜了10塊，難道這老板做生意還賠本不成？

　　要是葉蓁蓁今年真的只有10歲，那她肯定就相信了，還會歡歡喜喜地買下這把傘。可她畢竟不是個10歲的小娃娃了，這點討價還價的小把戲根本瞞不過她。

　　“叔叔，40還是太貴了，我要用自己的壓歲錢買呢！你就給我再便宜一點吧，好不好！”

　　老板見她實心要買，就咬牙說：“那就35，不能再少了！”

　　葉爺爺一聽便宜了15塊錢，已經(jīng)高興的不要不要的了，就想掏錢。可葉蓁蓁知道，這里面還有水分。如果下面她使出終極**，裝出要走的樣子，老板至少還等再給她便宜五塊。

　　但她也知道，人家開門做生意肯定要賺點錢的嘛，殺價殺得太狠了也不好。見爺爺已經(jīng)掏出了錢包，開始找錢了，葉蓁蓁就沒再多說什么，向老板道了謝，歡歡喜喜地買下了屬于小蓁蓁的第一把陽傘。

　　從商場出來，已經(jīng)快五點半了，工作人員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鎖門。

　　葉爺爺趕緊領(lǐng)著孫女走出商場，往家里走去。

　　他看了眼孫女手中的小花傘，笑著問：“蓁蓁，喜歡爺爺給你買的傘么？”

　　“喜歡！”葉蓁蓁真心實意地笑著說：“謝謝爺爺！讓爺爺破費(fèi)了！”

　　“沒事兒！”葉爺爺沒買過這種女孩子用的東西，本來以為要花50呢。現(xiàn)在剩下了15塊錢，已經(jīng)很高興了。

　　看到路邊有賣炸雞柳的，葉爺爺還問葉蓁蓁：“蓁蓁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再回去？”

　　老實說，雖說葉蓁蓁中午也吃了不少，但是以前的她飯量實在是太大了，下午在圖書館的時候她就餓了。

　　可是一想到已經(jīng)到了飯點，回家就可以吃飯了，葉蓁蓁還是咽下口水搖了搖頭，懂事地說：“不了爺爺，咱們回家吃飯吧，爸爸媽媽還有奶奶他們肯定在家等著咱們了！”

　　“蓁蓁真乖！”葉爺爺看著自家的小孫女，真是怎么看怎么滿意。

　　祖孫兩個回到家，就聽見廚房里傳來隆隆的油煙機(jī)聲，果然是奶奶在做飯。

　　葉蓁蓁拿著自己的小陽傘正要回房，卻聽到對面爸爸媽媽的房間里傳來兩人吵架的聲音。

　　葉蓁蓁不由地頓住了腳步。

　　她爸爸媽媽性格不合，從她記事起就不停地吵架，十足的一對怨偶。不知有多少次葉蓁蓁被他們吵得心力憔悴，將來都不想結(jié)婚了。

　　本來他們年紀(jì)大了之后，吵架已經(jīng)少了許多了。結(jié)果重來一回，這倆人又開始吵吵了。

　　葉蓁蓁回屋放好傘，換了家居服出來，這兩人竟然還在吵。

　　葉媽媽的聲音透過沒關(guān)嚴(yán)的門縫傳出來：“我問你，新房子到底裝修的怎么樣了，咱們什么時候才能搬啊？”

　　爸爸不耐煩地說：“催，就知道催！催什么催啊！我三天兩頭地往新房子跑，裝修的事情全都是我一個人在操心，你還催個沒完！煩不煩？”

　　“你以為我想問？”媽媽委屈地說：“還不是你媽總問我，問咱們什么時候搬走……”

　　提起婆婆，媽媽的聲音小了許多，葉蓁蓁也聽不清了。

　　不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全都想起來了。

　　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房子可是個大事。

　　爸爸媽媽結(jié)婚的時候，爺爺單位分了一套四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雖然是兩室居，可是那套房子和奶奶家現(xiàn)在一樣，只有走廊，沒有客廳。

　　他們90年結(jié)婚，那時候有自己的房子就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可這套小房子小兩口住著倒還好，葉蓁蓁出生之后，就顯得不夠用了。

　　家里的東西越來越多，客人來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給葉蓁蓁過生日，請一些親朋好友來時，小兩口還得把主臥的大床搬起來，才能放得下一張大一點的桌子。

　　葉蓁蓁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她媽媽當(dāng)機(jī)立斷，決定買新房。

　　正好她姐夫是包工頭，開發(fā)商房子一時賣不完，資金流轉(zhuǎn)不開，拖欠著他們的工資，就用一些便宜的房子抵工錢。

　　可葉蓁蓁的大姨夫手里也沒錢買房，就到處找親戚朋友，希望他們能買，然后折一些現(xiàn)金給他們，這樣雙方都劃算。

　　葉媽媽看中的房子在七星街，七十三平米，兩室一廳，兩個房間都向陽。

　　原價要十四萬，如果從她姐夫這里買，只要十一萬塊。

　　葉媽媽當(dāng)時就想買，可葉蓁蓁的爸爸不同意。

　　葉蓁蓁出生之后，由于奶奶不肯帶她，姥姥帶不過來，葉蓁蓁才滿兩周歲就被送進(jìn)了托兒所，每個月都要交好幾百塊錢的托兒費(fèi)。

　　當(dāng)時葉蓁蓁媽媽的工資一個月也就四五百塊，交了葉蓁蓁的托兒費(fèi)后，就全靠她爸爸的工資養(yǎng)家。

　　加上葉爸爸喜歡花大價錢買一些電子產(chǎn)品，夫妻兩個基本都是月光。

　　后來葉蓁蓁上小學(xué)，不用交那么多錢了，她爸爸媽媽才省吃儉用地存下了一萬多塊錢。

　　葉蓁蓁記得99年爸爸買電腦后，爺爺就會來他們家上網(wǎng)。那個時候上網(wǎng)費(fèi)還挺貴的，一個月要一二百。

　　爺爺知道他們家不容易，就主動提出每個月給他們一百塊網(wǎng)費(fèi)。

　　葉蓁蓁的媽媽說不要，可她爸爸說不要白不要，就收著了。

　　葉蓁蓁也覺得不該要。那時候她爸爸都三十多了，沒給過父母錢就罷了，怎么還能和老父親斤斤計較這一點網(wǎng)費(fèi)呢？

　　直到后來，葉蓁蓁逐漸長大，知道她爸爸小時候是怎么窮過來的，葉蓁蓁才漸漸地理解了爸爸。

　　所以她一直在心中發(fā)誓，自己將來要賺很多很多錢，希望爸爸那個時候不再為金錢所困。

　　話說回來，說到他們家買房子的事情。

　　夫妻兩個怎么湊也就只能拿出兩萬塊錢來，葉媽媽思來想去，決定賣房。

　　葉蓁蓁的爸爸這個人，性格比較孤僻，平時喜歡研究研究攝像機(jī)、上上網(wǎng)，不愛和別人交際，所以他基本沒有什么朋友會來家里。

　　他覺得小家雖然小，但很溫馨，根本沒有必要換新房，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

　　葉媽媽一點都不贊同他這種貪于安逸的想法。她覺得既然有這么好的機(jī)會，就應(yīng)該抓住。只要他們咬咬牙苦上兩年，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可葉爸爸就是不想折騰。

　　兩個人吵了好些天，直到?jīng)Q定賣房，買房，還是一直在吵，那段時間不知鬧了多少次離婚。

　　葉蓁蓁非常慶幸她沒有重生回那個時候，簡直就是童年陰影好么！

　　總之經(jīng)過暗無天日的爭吵之后，葉媽媽終于占據(jù)上風(fēng)，開始賣房子。

　　他們家戶型小，要價不高，房子是很好賣的。才說要賣沒多久，就有嬸嬸的親戚來看房，表示愿意出5萬塊錢買下他們家的房子。

　　葉爸爸目光短淺，覺得5萬塊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對方又是親戚，就答應(yīng)了。

　　結(jié)果沒過幾天就有鄰居過來看房，說想買給他兒子裝修一下做新房，還愿意出7萬塊。

　　葉爸爸一聽就傻眼了。

　　可是房子已經(jīng)賣了，這個時候他就是后悔也沒用了。

　　不過葉蓁蓁還記得，賣房子的那一天，她看見爸爸神神秘秘地拿過來一個黑包，拿給她媽媽看，夫妻兩個一起數(shù)錢。

　　那時候她還小，5萬塊錢就感覺是一堆小山，只覺得自己從來都見到過那么那么多錢。

　　只不過這錢到了他們夫妻手中，還沒捂熱呢，就又要送出去了。

　　他們拿出存款，又向葉媽媽的干媽借了一萬塊，同事借了兩萬塊，還和葉蓁蓁的舅爺借了一萬塊。好不容易湊齊了房款，買下了新房。

　　房子賣了之后，他們一家三口沒地方住，本來打算先租房住一段時間，等著交房。

　　葉蓁蓁的爺爺知道后就說，他們家有三個房間，空著兩個，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先住到他們家來。

　　葉蓁蓁一家三口就暫時搬到了奶奶家。

　　本來他們的計劃是拿到鑰匙就趕緊裝修，爭取在一年內(nèi)搬走，不給老人添麻煩。

　　誰知道無良房產(chǎn)商拖了又拖，買房一年后才交鑰匙。

　　裝修隊他們早就找好了，從年后就干了起來，到現(xiàn)在也就才開工四五個月。刮了大白鋪了地板，廚房廁所都基本裝好。

　　以當(dāng)時的裝修技術(shù)來說，已經(jīng)算快的了。

　　可木柜和床、桌椅還沒有打完。

　　裝修隊他們找的是葉蓁蓁大姨的朋友做的，朋友告訴他們，買現(xiàn)成的家具太貴了，要找木匠自己做才劃算。所以現(xiàn)在，他們就是在等著木匠打家具。

　　如果葉蓁蓁沒記錯的話，04年她就住進(jìn)了新家，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了。

　　當(dāng)初因為奶奶著急讓他們搬走，新房子沒通風(fēng)就住了，結(jié)果味道特別大，害得葉蓁蓁母女那幾年身體一直不大好。

　　奶奶為什么這么著急地讓他們搬走？

　　當(dāng)時他們都不知道，可重活一世的葉蓁蓁卻是知道的。

　　想到這里，她忽然心跳加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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