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六章:青春是用來懷念的 1
秦諗不知自己的舉動驚動了藍時。天色暗下來,還沒見秦諗回去,手機提示關機,管家立馬向藍時報告,不敢有所隱瞞。
藍時反應比較冷靜,條理清晰吩咐下去。
斷了通話,他面色平靜,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桌面。
藍關古怪地看著他,猜測剛才打電話的主人。他在腦里過濾,排除極大可能,心里有了計較:“別墅那邊?”
他想不出還有什么人或事能讓他亂陣腳,記憶中那一次太久遠,無可避免必須回憶他都刻意避開。
“嗯?你剛說什么?”
“我說童老被人舉報,信被截住了。”
藍時淡淡‘嗯’了聲,表示他已經(jīng)知道。
藍關說:“我紀檢的同學,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這下去,上頭肯定瞞不過。”
“嗯。”
“我猜爺爺他們應該也收到消息,這事……”
藍時說:“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他講得冷漠,讓聽者寒心。遺憾的是他闡述一個事實,他是人不是神,他自己都普渡不了,那還能普度眾生。他點煙,深吸,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道:“爺爺他們……最近挺安靜。”
藍關頗有同感,前幾個月,爺爺還計劃著在童家選出一個各方面出眾的女孩代孕。爺爺手段強硬,藍時也不是吃軟飯的。最后也不知鹿死誰手,總之最近偃旗息鼓。
藍關問:“西山那位,你打算就這樣將養(yǎng)著?爺爺遲早得知道。你不顧及那個女孩,也得顧及兩家顏面。”
“顏面?”藍時似笑非笑。
藍關被他的笑震住,心緒飄散。
“你就別管了。”
藍關一時氣血攻心,瞪著他道:“我能不管嗎。你要真想給大家一個交代,她不是合適的人選。”
藍時看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我知道你懷著什么心思,可是她們在相似也不是同一個人。”
藍時笑了:“她們當然不是一個人。”
“那你還……”
“她挺有意思。”
藍關快瘋了。見了幾次,他就沒發(fā)現(xiàn)那個丫頭有什么有趣的,性子淡,除了長得好看一點。試問,藍時身邊圍繞著的那些蝴蝶,隨隨便便拎出一個,誰不是妖嬈多姿。而且還是一個不易受孕體質。藍關鬧不懂,唯一的解釋是她長得有點像某個人,也只是有點像。
他耐著性子勸道:“別玩火,要讓爺爺知道,他雖急著抱孫子,但總會顧及童家顏面。”
藍時淡淡散散地悶笑。
藍關又說:“你和弟妹也不是沒機會。”
“哥……”藍時敲打桌面,面色沉靜:“我不是沒想過和她好好過,你也看到了。”
藍關心有戚戚焉,人家是越過越好,他們倒好,越過越慘烈,往死的折騰對方,也不知哪來的精力。他只能用長輩們那一套含糊解釋:“她年紀小,從小嬌生慣養(yǎng),我們是男人,總得讓著點,你說是不是?”
“你讓過嫂子嗎。”
一句話將住藍關死穴,他面色微白。
挑起人家傷心事,藍時事不關己。他說:“你看,有些時候不是不想去做,而是力所不及。”
“你就打算和弟妹耗著?”藍關難受,扯了扯衣扣。
藍時翹翹嘴角:“莫不你以為還能離婚不成?別說爺爺不答應,她也不會答應。”
藍關冒火,要不是活在二十一世紀,他都要認為他們藍家男人被下情咒了,愛情不順,婚姻不順,事業(yè)個個意氣風發(fā)。還好,感情不順還有事業(yè)撐門面。
他沉了沉,頗有戚戚然:“想多活幾年還是別提離婚這個詞。”
“你呢,嫂子鬧著離,你就沒想點法子?”
藍關嘆氣,該想的都想了,能用的都用了,她鐵心要離開,他還能綁著她?他故作大方:“離開會輕松一點,我也別無他求。”
藍時斜睨他,一副你就給我裝吧的表情。
藍關拍著腦門兒,苦著臉:“最狠不過婦人心。”想了想,他們也有過美好時光。他說:“有時我也恨自己這個姓氏,想當年我和她也有過快樂時光。”
“爺爺很喜歡田田。”
藍關點頭:“我也只能拖著,盡管她在我們家受盡委屈,我也不想輕易放開她。”
藍時不發(fā)表意見,他們都反抗過,最后不都被鎮(zhèn)壓下去了。想玩手段,他們都太嫩。
藍關冒話,中肯評價:“弟妹對你挺縱容,她那個脾氣倒也難得。”
“我該走了。”
“我說你聽我一句勸,你要真有心事,西山那位不要太張揚,別坑害了人家小姑娘。”
“坑害?”藍時嚼著這個詞兒,想起那張小臉,低低笑了聲。
藍關一臉驚悚。心想這廝不會中邪了吧,瞧那笑,太蕩漾了。
走出會館,看到丁一一和一個年輕男子爭吵。藍時駐足,冷眼旁觀。也不是所有吵架的男女,氣急之下都口無遮攔。男孩子怒視丁一一:“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事,你不就是喜歡你那個表姐夫嗎。丁一一,你真讓我惡心。”
丁一一一巴掌甩出去,怒罵:“我喜歡誰你管不著。”
“我是管不著,不過你不覺得惡心?”
“我就喜歡他,有錯嗎。你不也喜歡……”
“你給我閉嘴。”
推推搡搡,丁一一摔倒地上,男孩子愣了一下,想去扶她,也不知為什么,瞪了她一眼扭頭就走。
藍時心想自己還真夠無聊。
丁一一爬起來,還沒來得及收拾狼狽,就看到站在陰影里的藍時,震驚地結結巴巴:“姐……姐夫。”
藍時淡淡點頭。
“表姐呢。”丁一一左顧右盼。
“家里。你等人?”
丁一一撓著頭,低頭想,真糟糕,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她慢慢紅了臉:“沒有,準備回去。”
“嗯。”
藍時也不看她,走向車庫。
丁一一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追上去:“姐夫,我錢包丟了,你能送我一程嗎。”
藍時沒出聲,繼續(xù)走。
丁一一權當他默許,心跳得老快。
藍時問:“回家?”
“哦哦,不,送我去學校,麻煩了。”獻媚討好的表情。
藍時沒看她,車子快速行駛,車內(nèi)安靜,丁一一傻笑:“姐夫,我明天請你和表姐吃飯好不好?”
“不用,謝謝。”
“那……我……”
“以后不要找這種拙劣的借口。”
“啊?”
藍時示意她,丁一一低頭,看到錢包擱在腿上。頓時,她滿面通紅,羞得說不出話。
“你舅舅你表姐他們的話,你就當玩笑聽聽,過了也就過了,我不會放心上,也希望別給你帶去困擾。”
丁一一想找個地洞鉆進去,這回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你別學你表姐。”
這個晚上,也是這個月,藍時留給丁一一最重也最有力的一句話。以至于,她剛綻放還沒吸取雨露的情懷就被無情的澆熄,不留余地。
她結結巴巴想為自己辯解,她想說我喜歡你啊,我不在乎啊。
將欲出口的話,在藍時冷冷遞過來的眼神里銷聲匿跡。她敢肯定,這句話一旦脫口,她得到的將不會是愛而生滿滿的羞辱。
他說,別做那些丟臉的事。
他還說,你還小,犯錯還有改正的機會,不要利用別人的包容,除了你父母,沒人會無條件容忍你的錯誤。
留下這些話,他消失在夜色的盡頭,丁一一在夜幕下簾卷西風。
藍時聯(lián)系管家,語氣很平靜。他問秦諗有沒有回去。
管家摸著汗說回了,已經(jīng)休息了。他不敢說她看起來不大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晚飯都沒吃。其實他剛掛了藍時的電話,秦諗就自己回來了,只是人恍恍惚惚的,一進門就說管叔我去休息了。
這一上樓,現(xiàn)在都沒下來,他去敲門,問她餓不餓,她說不餓,也沒開門。
藍時沒說話,掛斷,關機。
他點燃一支煙,深吸。
西山腳下的夜色伴著幾分凄迷,在霓虹燈里飄搖。
他打開車窗,冷風灌進來,發(fā)熱的頭腦漸漸冷卻,往山上望了一眼,車,掉頭。
迷霧里,只留下漸行漸遠的汽車尾燈。
秦諗幾乎看了一宿的電影,從狗血無厘頭的看到虐心虐肺的,她偶捧腹大笑,偶爾淚流滿面。以至于第二天,手機響起,她還以為自己做夢了。
手機那邊響起裴紹元的聲音,他說諗諗是我,裴紹元。
秦諗呆呆地想,唉,昨晚電影看多了,居然融入了電影情節(jié)。
她迷迷糊糊地聽著裴紹元講了很多,最后,他說諗諗,我們見一面吧,我們常去的那個書吧,你不來我會一直等下去。
秦諗盯著手機屏幕光亮漸漸暗淡,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遲鈍地想,她不是做夢,裴紹元找她來了。
她呆了半天,心想裴紹元他干嘛呀,他們都已經(jīng)分手了,她是他的過去式,他也是她的過去式。她又想藍時知道,會不會一巴掌拍死她?
中午,她若無其事問:“管叔,他書房的君子蘭是不是該換了?”
管家說:“我已經(jīng)換了呀。”
“哦。”秦諗托著下巴,慢慢攪著杯中乳白色的牛奶,心不在焉:“他……最近應酬很多吧。”
“這些年都這樣過來著,習慣也就好了。”
“有錢人也挺累的。”
“諗諗,你昨天去了哪里。”
秦諗眸光閃了閃:“去看朋友,她最近不太好。后來又去了書店,忘了時間,手機也沒電了。”
管家沒追問,也沒告訴她自己已經(jīng)向藍時報告。他也摸不準藍時的態(tài)度,說他只要一個孩子,最佳的選擇絕對不是秦諗。如果單純的只為一個孩子,他也不會隔三差五甚至有時半夜了喝醉了還過來。管家不禁擔憂,怕藍時不分輕重的舉動惹惱他爺爺。他雖沒見過老太爺幾次,但那位老爺子手段雷厲風行。他也聽老胡提起年少意氣風發(fā)的藍時喜歡過一個姑娘,后來愣是被拆散。
所以,管家閑著沒事就瞎捉摸,有一次老胡還意味深長地說這事兒不是他們能瞎琢磨的。
秦諗喝完牛奶,期期艾艾地問:“他有沒有說今天會過來?”
管家回憶了一下,心想他哪敢過問藍時的行蹤。他問:“你今天要出門?”
“嗯,去看文錦。就是我朋友。”第一次在這位慈祥的大叔眼皮底下撒謊,心虛和罪惡感逼得她低著頭掩飾心慌。
“去吧,早去早回。”
她打車去裴紹元說的地方,這是一家休閑書吧。裴紹元和她在一起時,兩個人經(jīng)常來這。她喜歡吃各式甜點,他喜歡看書,這里成了他們戀愛基地。秦諗有點鄙視自己,這種鄙視有著自我唾棄和厭惡。時隔幾年,她居然還能清晰地記得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她站在書吧前,冬日的太陽還是很刺眼。她就這樣站著,幾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從身邊路過,走過了忍不住回頭瞧她。
透過玻璃窗,她看到裴紹元,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毛衣,一杯咖啡還冒著熱氣。他抵著頭,專注著手上的書,偶爾會翻一頁。
那個時候,她很喜歡一邊吃著甜點,一邊看他干凈的手指。那年,她滿心歡喜,以為只要愛了,就能天長地久。所以當他說我們分手吧,她還以為他給她開的玩笑。
有人撞了她一下,一個小男孩。對方向她道歉,秦諗搖了搖頭,推門,往裴紹元所在的位置而去。
近了,看到他略帶青色的下巴。忽然間,她不知道開口的第一句話該說什么。他約她,她就這樣巴巴跑來。如果說沒有期待了,她還會來?秦諗感到茫然,為自己的行為不恥。
裴紹元抬頭,看到她愣了一下。
秦諗拉開位置坐下,抬頭向他笑了:“回國還習慣嗎。”
“工作哪里都一樣。我……見到唐文錦了,她是我同事的病人。”
秦諗點頭。她能想象得出來,不然也拿不到她的手機號碼。
“聽她說你原本有機會出國的。”
秦諗要了一杯綠茶,才回答他的問題:“我這個專業(yè)出國也沒多大出息,我也沒想有太大的出息,你知道的我這人挺隨遇而安的。”
“工作找好了嗎?”
“暫時沒這個計劃,七月份拿了畢業(yè)證也不遲。”秦諗瞟了他一眼,扯開話題:“你很不錯啊,這么快就回國了。”
“國外也沒意思。”
秦諗不去深思他約她見面是想再續(xù)前緣還是道歉。如果僅僅道歉,她不需要。再續(xù)前緣更不可能。
她不說話,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此刻她有些后悔,不該來。
裴紹元問:“你一直沒交男朋友?”
秦諗不確定文錦對他都說了什么,她才不相信有什么念念不忘的情懷。她說:“沒遇到合適的。”
裴紹元想著心事,秦諗也沒傻乎乎去問你有沒有交女朋友。她不敢說了解他,也還算曉得寂寞男女的心思。他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而且他優(yōu)秀,長得也好,家庭條件不錯。這樣的男人,就算不主動也有人貼上來。
裴紹元從未想過回國后會遇到她,更沒想她會單身。昨天到現(xiàn)在,他一直煎熬著。好不容易聯(lián)絡上她,約她在這里見面,沒敢奢望她會來,來了他們說什么。他只想見見她以獲得解脫。她來了,于是他又想,她對自己是不是也還有一點感情。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希望她對自己余情未了還是徹底忘記。打她電話時他對自己說就當是老朋友敘舊,這個借口很好,她也應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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