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叢林中的獵人 1
年關(guān)將至，西山頭裹了厚厚一層銀色外衣。她每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花圃弄花草，下午和母親閆妮電話聊天。藍(lán)時也不去公司，也不知是不是雪太大，這段路不好走。他呆在別墅里，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多，多數(shù)時候他都在書房。有一次管家讓她給藍(lán)時送咖啡，敲門進去，屋子里烏煙瘴氣。她皺著眉，把咖啡放他桌上，他在聽電話，淡淡撇了她一眼又去做他自己的事。
那天也不知腦袋里想什么，她也沒問他擅自打開窗，冷風(fēng)爭著擠進來，寒氣在溫暖的屋子里流串，屋里的溫度驟然降下來。然后藍(lán)時輕輕咳了幾聲。
秦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該把窗關(guān)上還是等著煙味散淡了再去關(guān)窗。她唯一清楚的是這是他的地盤，她不能久留。
她站了片刻，通話沒有結(jié)束的意思，她才走出去。
手握著門把，他的聲音傳來，“下午池森和幾個朋友去山腳下的‘金碧輝煌’，你沒什么事也準(zhǔn)備準(zhǔn)備。”
“我去不大合適吧。”
她相信他聽得懂她的意思，他又像故意聽不懂，“你一周沒下過山了。”
“還下著雪。”繼續(xù)找借口。
“嗯。”
秦諗又等了半晌，身后的人不再說話，她才說：“那好吧。”
暮色襲來，他才帶她下山。下山的路很難走，眼里能見到的只有遍山的銀色，還有遠(yuǎn)處的燈火。
天氣特別冷，車緩慢。秦諗緊張又害怕，緊張待會兒文錦是不是也來，害怕路滑車子會翻下深溝。
藍(lán)時看出她緊張，低聲安慰：“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老胡的技術(shù)。”
老胡聽到，笑著說：“諗諗你放心吧，路面都是經(jīng)過特殊處理了的。”
真這樣的話，藍(lán)時不去公司的理由不是路況不好，是她理解錯誤？下雪不過是他光明正大偷懶的借口？
車子停在‘金碧輝煌’門口，秦諗緊張地額頭都是汗。
天氣糟糕，仍門庭若市。
秦諗?shù)谝淮蝸恚{(lán)時還嚇唬她：“別跟丟了，這里吃人不吐骨頭，若跟丟了，我不會花那個力氣去找人。”
知他故意嚇唬自己，秦諗還是很擔(dān)心。剛才在門口，隱約見著一張面孔，只一眼再也不敢看去第二眼，不知對方有沒有看到她。她想藍(lán)時一定也看到了，她余光撇去，他眉梢笑意分明。他故意的。一路緊張害怕，現(xiàn)在他還故意嚇唬她，秦諗抿著唇恨恨地瞪他。
也不知這廝受什么刺激，心情很好，一把牽上她的手裹在掌心。
她的手很柔軟，小小的，像他堂哥家藍(lán)田那雙肉嘟嘟的小手，握在手心軟綿綿的，總想著用力□□，白白嫩嫩地又下不去手。
認(rèn)識他的，見他帶著稚氣的女孩子，女孩子像很不情愿的樣子，大家默契地等著看他的笑話。
有個女人，聲音尖銳，“不是說收心了，怎么？現(xiàn)在老婆不在就明目張膽玩起來，男人無情起來，還真什么情面都不顧念。”
秦諗臉色慘白，又沒注意腳下，踩上什么軟綿綿的，她嚇得冷汗涔涔。藍(lán)時黑著臉，眼風(fēng)冷冷掃過去，還叫囂著的女人忽然噤聲。他溫?zé)岬氖址鲋难淅涞卣f：“要想讓別人看得上，先站直了。”
“對不起。”
藍(lán)時不言，渾身散著的冷氣告訴她，此刻還是不去招惹的好。
進了他們娛樂的一間大房間，池森早來了，身邊還坐著一個女孩子，不是上次在會所門口那位。他們進去，池森和藍(lán)時說話，對方察覺秦諗目光不善才對她點點頭。
秦諗?shù)牡絹硪鸩恍∞Z動，秦諗又不笨，最近幾天偶爾能從管家嘴里聽來他妻子只言片語，也足夠她拼湊出一個故事版本。
她想藍(lán)時一定很愛那個她，哪怕因為家庭矛盾他在前方抗敵，她躲到國外去他也還不忘為她打算。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們的故事里扮演何種角色，她唯一能做的是守好自己的心，不讓其淪陷。
藍(lán)時和池森談話，她安靜地坐在一旁。池森的女伴見她無聊湊過來和她聊天，內(nèi)容很無聊。對方問你叫什么？她答，對方又問你跟藍(lán)時多久了？秦諗說沒幾天。
兩人聊著，對方忽然說：“我聽說藍(lán)少最近砸了少錢，那個人是你吧？”
秦諗想，那張卡的數(shù)字確實很多，他們是價碼交換和砸錢沒關(guān)系吧。還關(guān)乎私密事情，藍(lán)時那樣的人決計不會讓人知道。她問：“你看我漂亮嗎？”
“嗯，漂亮。”
“他喜歡我這款？”
對方愣了下：“他們這些人，有哪個是真心。你跟著他趁著能撈就多撈點，人走茶涼，什么也得不到。”
“哦。”
“不要奢望石頭也能開出花朵，捂不熱又怎么能開出花？”對方感傷地笑了笑，勸她喝酒：“來，為我們初識干一杯。”
秦諗搖首：“我不喝酒。”
“不會還是不能？”
秦諗不說話。
“我也不逼你。”她揚揚下巴示意秦諗看過去，“有人看著呢，我還不敢惹惱他。”
池森問：“怎么把她帶出來？小心傳到童可可那里，你沒什么要緊，人家小姑娘細(xì)皮嫩肉經(jīng)不起你們夫妻折騰。”
藍(lán)時懶洋洋地斜靠著，望向秦諗，從進來到現(xiàn)場，臉上始終帶著微笑。他想，這樣笑不嫌累？
他淡道：“你很關(guān)注她。”
“她是文錦的朋友。”
“你也說了，她只是你那小女朋友的朋友，你先擺平她再來談其他。”
“你大可不必。”
“不必什么？”
“她不是最出眾的，我記得你不喜歡這一款。”談起秦諗，池森略有不滿。若秦諗聽到，她也許會想，池森之所以為她打抱不平也許單純的愛屋及烏。
藍(lán)時好整以暇，似笑非笑：“你說說看我喜歡哪一款？”
“總之不會是她。你今天帶她出來，目的？”
藍(lán)時收回視線，無聊轉(zhuǎn)玩著煙，不答反問：“你以為呢。”
“藍(lán)時，你們夫妻要玩要鬧，別把外人扯進去，她不是我們，玩不起。”
“這你也知道？你們交情不錯啊。”他的語氣沒起伏，表情也看不出情緒。了解他的池森就是知道他生氣了，還不是一丁一點。
池森掩飾地咳了聲。
牌局，藍(lán)時讓秦諗上陣。桌上烏煙瘴氣，看起來個個都是高手。秦諗不敢，弱弱拒絕：“我玩得不好。”
“沒關(guān)系，我有點累。”
秦諗忐忑上陣，開始手氣不大好，半小時后漸入佳境。秦諗小心問身邊穩(wěn)如泰山的藍(lán)時，“你是要贏還是輸？”
藍(lán)時驚訝，坐直了，瞧她手上的牌，一般般。他想，就這爛牌還敢講大話，難不成還有兩刷子？他吐了個煙圈：“犯不著跟他們客氣。”
得令，秦諗放開膽子玩。
一個小時下來，桌前的籌碼堆成小山丘。
池森也輸了不少，笑罵：“藍(lán)時你這招美人計用的高啊，美女上陣所向披靡，今晚應(yīng)該叫陳霆也來，讓他見識見識什么叫江湖高手。”
他身邊的女伴爹聲爹氣說：“陳醫(yī)生不來還真可惜了。”
兩個小時下來，秦諗有點累，別人不叫停她也不好意思退場。藍(lán)時看她手上的牌，給她面赦令：“你去給我弄喝得來。”
秦諗一得赦令，起身去找喝的。
余下的口無遮攔，有說：“瞧藍(lán)時的眼神，每次都找到鮮肉，改天玩膩了記得跟我說一聲。”
池森下意識看向藍(lán)時，他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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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諗踏著柔軟的地毯，彎彎繞繞走向酒水提供的地方。其實她可以叫人，那樣的話，勢必又得馬上回那個烏煙瘴氣的房間里，還有對面那個毫不掩飾的眼神讓她不舒服。她想藍(lán)時也一定看出對方企圖，還有好幾次，明明可以贏她，結(jié)果卻輸?shù)囊凰俊?br />
她自然清楚原因，也不會因而洋洋得意。她的雇主叫藍(lán)時，她懂得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她這樣想著，前面?zhèn)鱽韹傻蔚蔚匦β暋?br />
秦諗止步，抬頭望去。
光線過于昏暗，隱約看到幾個人向著她的方向走來。
她站到廊道邊上。那幾個人從她身邊走過，濃烈的煙酒味，秦諗忍不住蹙眉。
擦肩而過，背道而馳。
沒走出幾步，身后傳來一聲冷喝：“給我站住。”
秦諗一顆心莫名一抖，下意識快步前行。
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一個人影已經(jīng)閃她前頭截住她。秦諗這才抬頭望去，看到惡魔臉，心轟然一響，條件反射地想要躲開。
來人已經(jīng)捉住她，拽著她小胳膊，秦諗動彈不得。
身前人一身匪氣，秦諗不自覺發(fā)抖，“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那人彎下身，朝她吐氣。
滿嘴的酒味令人作嘔，她咬著牙根，不肯露怯。
那人又笑了，“我的女孩，我們又見面了，你說怎么辦？”
秦諗強忍著懼意梗著脖子說：“我不欠你什么。”
“讓我來猜猜，找到靠山了？”
秦諗沉默。
“看來是找到了？上次那個小白臉？”
秦諗知道他說什么，上次池森叫了幾個人助陣陪她前去。
“你以為找到靠山我就不敢動你？”
秦諗抿著唇拒絕開口。
“比起火辣的玫瑰，我比較喜歡你這一款。”他拽著她的手像把鉗子，幾乎拖著她走向另一側(cè)。
圍觀的幾個人表情各異，又似乎都抱著看好戲的態(tài)度。秦諗沒指望他們能發(fā)慈悲救她或者拽著她的男人放她一馬。如果說藍(lán)時難伺候，不好相處，惹惱他下場會很慘淡，那么拽著她的人就是財狼，會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
秦諗慌亂，掙扎著，“你放開我。”
那人來了興趣，“我若不放呢。”
秦諗急紅眼睛，眼看被扯進一間漆黑的房內(nèi)，她想也不想，低頭就著結(jié)實有力的手臂張口狠狠咬下去。
那人嘶一聲，將她一甩，秦諗被甩出去，撞墻壁上才跌下來，撞得她頭直冒星星，站也站不起來。
大概痛狠了，那人又過來補一腳。這一腳用了十二分力氣，秦諗只覺骨頭都被踢碎了。她悶哼一聲，眼前又是一黑，差點沒昏死過去。
“不給點顏色看還當(dāng)真以為自己什么人，也不拿鏡子照照？我看上你那是抬舉你。”
秦諗?shù)厣希吹萌藭灂灪鹾醯摹?br />
她想，真痛啊。痛得都不是自己了，她竟沒掉眼淚。秦諗也感到奇怪。
那人彎腰拽起她，“別給我裝死，我周至看上的，死了也得由我說了算。”
秦諗一張小臉白得嚇人，她咬著牙不肯哼一聲。
“不見棺材不掉淚。”
聽到動靜，同伴追過來，看到這一幕，也擔(dān)心周至玩火，上前來勸。
周至大手一揮，吼道：“誰也別攔著我，今晚我不把這妞辦了我跟她姓。”
來勸的人聽了忍不住笑道：“辦了也不急于一時，你這樣會把人給嚇著的，那樣也沒意思不是？”
周至指著秦諗憤憤吼道：“她三番五次無視我，當(dāng)我非她不可？啊？”
喝醉的人，聲音大得出奇。已經(jīng)有相關(guān)工作人員過來，有人來勸周至，有人見秦諗額頭有傷，臉上布滿細(xì)細(xì)的汗珠，知道她被為難慘了，也不知有沒有傷著。
有人眼尖，記得這個小女孩是藍(lán)時帶來的，結(jié)果出了這樣的事，這些都是他們招惹不起的大人物。知道今晚的事不能善了，而且已有人去通知藍(lán)時，想必藍(lán)時已經(jīng)過來了。
果不出所料，過道自動讓出一條同行的路來。
藍(lán)時表情比室外的氣溫還要冷幾分，他一步步走來，目光看向秦諗，那雙從未甚少泄露情緒的眼此刻冷得秦諗禁不住哆嗦。
他站定，“過來。”
看到他，委屈從天而降，她吸吸鼻子。
“過來。”他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秦諗卻不怕，一點也不怕，她覺得這聲音可愛極了，從未聽到比這更好聽的聲音。
她忍痛爬起來艱難地走向他，聽不到也看不見與他無關(guān)的聲音。她跌進他懷里，仰頭望著她，淚如雨下：“藍(lán)時。”
“我們的賬晚一點算。”說著，把秦諗交給跟著來的池森手上，他則走向周至。
池森扶著秦諗，“走。”
“藍(lán)時他……”
“你受傷了得去包扎。”
“他們會……”
“放心，不是第一次。”
這句話像針扎進肉里，說疼不疼，又無比難受。她不知道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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