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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寵 他是英雄


  斷斷續(xù)續(xù)哭了很久,安詩琪這才抬起頭來。

  她容顏不再風(fēng)華端莊,臉上仍有未干的淚痕。安詩琪用手捋了捋額前垂落的幾根青絲,這才單手摟住施唯一消瘦惹人憐愛的身子骨,虛虛若若地說道:“五天前,小宇他們的作戰(zhàn)小組,在參與作戰(zhàn)的時候,遇到了意外。小羽為保護戰(zhàn)友,選擇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犧牲了自己,換取了戰(zhàn)友們的生命。聽說,小宇落進了大海,他們首長后來帶著水警在海上巡邏了整整三天,也沒有找著他的下落。就在昨天,小宇的首長親自打電話到家中,告訴了我們這個消息。至于小宇的…遺物,也會在今天被送回來…”

  安詩琪悲痛地說完這話,便見到懷中瘦弱的女人,再次顫抖起身子來。施唯一仍用雙手蓋住臉,安詩琪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出,此時此刻的施唯一,有多絕望。

  “唯一,就算是我求你了,這孩子,你真不拿掉啊!他爺爺自從聽到這消息后,就一蹶不振,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

  施唯一本就沒打算打掉孩子,現(xiàn)在出了這事,她就更不可能打掉孩子了。施唯一想到一周前,始宇啃咬她雙唇,還說愛她的那些話,就心痛到不行。怎么一眨眼,他就沒了呢?

  他那樣的禍害,應(yīng)該貽害千年才對啊!

  施唯一狠狠搓了把臉,這才哽咽著聲音問:“始宇的…還沒找到他,怎么能妄自下斷論?也許他還活著呢?也許他是被哪個好心人救了呢?小羽之前也是墜江消失,后來不也活著回來了?”

  施唯一不肯相信這消息是真的。

  明明就在一周多以前,他還好好地站在她面前,說他喜歡她的。

  還沒贖罪,他怎敢輕易就死去?

  安詩琪絕望地搖頭,“你說的這些,我們不是沒考慮過。只是…”安詩琪說著說著,又紅了眼睛,她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才說:“聽他的戰(zhàn)友說,墜海之前,小宇曾中過槍傷,他墜海之后,海上還發(fā)生了爆炸事故。我們小宇很可能,很可能已經(jīng),死在那場爆炸中了!”所以,才找不到尸體。因為,尸體早就被炸得粉碎。

  一想到那個殘忍的畫面,安詩琪就要昏厥了。

  她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氣,一口接著一口,像是要窒息了一樣。施唯一看見她這樣子,頓時嚇了一大跳,“安姨,你怎么了?安姨,你別激動!”施唯一忍著內(nèi)心的痛苦,扶著安詩琪躺在椅子上。

  安詩琪用力捶打胸口,最后,終于還是撐不住,兩眼一閉,昏厥了過去。

  “護士小姐!”

  施唯一叫來護士,這才用擔架床,將安詩琪抬去休息。

  施唯一坐在沙發(fā)上,她看著安詩琪憔悴悲傷的睡臉,一雙手,冰涼冰涼的。

  此刻的她,根本無法思考。

  她滿腦子里反復(fù)浮現(xiàn)的,都是始宇臨走時說的那些話。

  “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我會來找你,會用盡一切來彌補我的罪過。”

  “如果我沒回來,那么我允許你找個好男人嫁了。嫁人之前,別忘了把男友帶去給小璇子和幽居看看,等他們都滿意了,你再考慮終身大事。”

  “小唯一,哥哥愛你啊…”

  施唯一鼻子一酸,這混蛋,他肯定早就察覺到這次任務(wù)不簡單了。

  又一次,你招惹了我就自個走了,始宇,你真夠混的!

  施唯一怔怔地落淚,這時,安詩琪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安詩琪昏迷不醒,施唯一斗膽將她包里的手機翻出來。她剛接起電話,就聽到始守的聲音,“蔣同志來了,詩琪,你快回來吧。”

  蔣同志?

  施唯一捏緊手機,問:“是那個來給始宇送東西的蔣同志?”

  始守聽到是施唯一的聲音,倒是沉默了。

  那頭似乎響起一個人的哭聲,施唯一細細聽,便辨認出那是始天一老爺子的哭聲。始守嘆了口氣,再次說話時,聲音也是帶著哭腔的,“唯一啊,你要是有空,就過來一趟吧…”

  始守主動切斷了電話。

  施唯一垂眸看了眼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就算她心中對始宇有千般恨,她也不能剝奪了孩子見父親唯一一面的機會。或許,在心底深處,施唯一自己也是想去見他的。

  她找來護士,安排好了醫(yī)院的事情,這才打車,急速趕去始家……

  始家。

  大廳里,始天一躺在那張?zhí)梢紊希蠝I縱橫。

  始守垂著頭坐在沙發(fā)上,他面前放著許多東西,有始宇的軍裝,還有他平日里生活所用的東西,也有他獲得的軍章。

  見到那整齊疊好的綠色軍裝,施唯一垂落在身子兩側(cè)的手,陡然緊握。

  其手背之上,青筋畢露。

  蔣志輝抬頭看了眼施唯一,他瞇瞇眼睛,眼里多了一抹不忍心。

  “你就是唯一吧?”

  施唯一愣了愣,她點點頭,才坐下。“你怎么認識我?”

  蔣志輝努努嘴,他彎下腰,從茶幾上的箱子里,拿出一張大照片來。“這照片,是始宇放在宿舍里的。”蔣志輝將照片遞到施唯一面前,施唯一看了一眼,那照片,是去年圣誕節(jié),他們一起拍的。照片上,始宇穿著白色的毛衣,施唯一穿著一件黃色毛衣,兩個人站在街頭,頭靠著頭,笑得很是燦爛。

  施唯一接過照片,指尖不住地抖。

  “始宇的遺物里,給你留了兩份東西。”蔣志輝從箱子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施唯一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打開那盒子,那盒子里,放著一塊銀白色的軍用識別牌,牌子周圍鑲了一圈消音圈。牌子的下面,還有一張沾了泥土的紙。施唯一拿起牌子,翻過來一看,頓時心中絞痛。

  姓名:始宇。

  血型:b。

  過敏史:無。

  軍銜:上尉。

  部隊番號:2xxx

  忠于國家,忠于人民。

  這邊是始宇的身份識別派,他走了,全世界,就只有這一塊冰冷的牌子,代表著他存在過。

  指尖觸摸著那塊銀白色的牌子,施唯一勾著頭,淚眼朦朧。

  “我們沒找到他的遺體,就只在他潛伏的地方,找到了這塊身份識別牌,那張紙,被他用牌子壓著。我想,始宇這么做,是想將這塊身份識別派,留給你們的孩子。”蔣志輝垂目看著施唯一的小腹,那里,已經(jīng)有了微微鼓起的模樣。

  施唯一不說話,她難受的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還有,這個是我們清理始宇的遺物的時候,從他柜子里找到的東西。”蔣志輝將一個正方形盒子放到茶幾上,施唯一這才抬頭看著那東西,疑惑地問道:“是什么東西?”

  “這個,你還是自己看吧。”

  蔣志輝將東西推到施唯一面前,他站起身,看著年邁的始天一,恭敬而愧疚地說:“老將軍,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沒能照顧好小宇,我深感抱歉!”

  蔣志輝對著始天一,深深地鞠下躬。始天一曾是他們yh軍區(qū)的司令員,是一名受人尊敬的上將,他雖然已經(jīng)退休,但關(guān)于他這一生的傳奇,卻始終流傳于軍區(qū)內(nèi)部。眼前的老人,因為喪孫之痛,目露悲痛。蔣志輝心有不忍,都不敢直視老人的眼睛。

  始天一滄桑的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才停落在蔣志輝身上。

  “小輝啊,你道歉做什么?”始天一抹了抹眼睛,長嘆一口氣,感嘆道:“小宇那孩子,是個好孩子,這事,他做的對!他做了他該做的事情,他保護了自己的戰(zhàn)友。他走了,但他永遠活著我這里…”始天一那跟蒲扇一樣,布滿許多褶子的右手,一下下地戳著自己的心窩子,“他是我們的驕傲啊!”說著,老人又紅了蒼老的眼睛。

  蔣志輝深深地低下頭去,老人悲痛的眼神,讓他不忍心在此待下去。“老將軍,我走了,您,保重啊!”蔣志輝戴上帽子,朝始天一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這才轉(zhuǎn)身,大跨步走出始家。

  始天一揉著眉心,等蔣志輝走了,他這才卸下一身驕傲,像個無助的老爺爺一樣,戳著自己的心窩子,一聲聲喚著:“小宇啊…小宇啊!我的好孫子啊!都是爺爺?shù)腻e,爺爺不該讓你去參軍的,小宇啊…”

  當年,兒子始末參軍,也是死于戰(zhàn)爭。那時始天一尚還年輕,身上是一股子傲氣與正氣,始末的死,令他傷神了好一段時間,但很快,他就重新振作起來了。

  老來再一次經(jīng)歷喪失孫子,且還是始家唯一的獨苗的去世,這讓這個驕傲了一生的老人,心中的那塊天柱,徹底塌了!

  聽著老人一聲聲地喚著始宇的乳名,施唯一也偏過頭去默默流淚。始守跪在躺椅旁,雙手握住老爺子的手,一邊勸他不要太難過,可心里,也在默默地淌淚。

  始老爺子的情緒很不好,施唯一也不好離開始家。

  晚間,施唯一便在始家住下。

  家里的阿姨將始宇的房間收拾干凈,本來,這算是一間死人房間,住人不好。再說,施唯一又懷有身孕,阿姨就更擔心她會介意。可施唯一卻不在乎,她抱著那盒子入住進始宇的房間內(nèi)。

  深夜,所有人都睡下了,施唯一這才坐在木書桌旁。她盯著面前的盒子看了許久,最后才打開盒子。

  盒子里,是一些很稀奇古怪的東西,好多都是木雕的小玩具。

  施唯一癡癡地望著那些小東西,當她明白這些東西是用來干什么的以后,心里狠狠地一痛。

  始宇早就在預(yù)謀讓施唯一懷孕,之前在部隊,閑來無事,他便用木頭雕刻了些小玩具。施唯一這才想起還有一張紙沒有看,她從口袋里翻出那張紙。紙上是始宇的筆跡,他寫的很急,看上去,字跡有些潦草。

  ——

  唯一,寫下這封信的時候,我正在直升機上。聽阿綱說你懷孕了,我很開心。我知道我很自私,私自戳穿避孕套,故意瞞著你,想讓你跟我生個孩子。其實這么做,也是無奈之舉。我早猜到,那件事遲早是會被你發(fā)現(xiàn)的,我想著,能跟你有個孩子,我們之間有了羈絆,你就不會輕易扔下我了。

  原諒我的自私,因為我實在是,太愛你了。

  阿綱說,你想要拿掉這個孩子,我想,這么善良的你,一定不忍心拿掉我們愛的結(jié)晶。十年前,那個孩子是我心中的遺憾,這次,我會竭盡所能,努力當一個好爸爸。唯一,求你,留下他。

  我總有種預(yù)感,這一次,我會很難回來。雖然這么說不吉利,但越是靠近作戰(zhàn)地,那種預(yù)感就敢強烈。唯一,如果我沒有回來,那么,我得拜托你幫我一件事。我宿舍柜子里有一個盒子,那里面裝著我親自雕刻的木頭玩具,我一直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將玩具送給我們的孩子。現(xiàn)在看來,我的愿望能成真了。

  盒子里有一個木頭手鐲,請在孩子周歲的那天,將手鐲送給他,就當是我送給他的禮物。

  另一只小兔子,可以送給他,當做兩歲的生日禮物。盒子里還有一輛模型車,可以做他三歲時的生日禮物…

  那一把木頭手槍,請在他五歲的時候送給他,告訴他,爸爸希望他堅強,希望他能盡快長大,保護好他的媽媽…孩子長大了,若是問起我來,你就告訴他,爸爸要經(jīng)歷一段很長很長的遠行。

  施唯一,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我會繼續(xù)喜歡你,長長久久的喜歡你。哪怕我的喜歡讓你惡心,我還是要繼續(xù)喜歡你。

  還有,我若真的死了,你不許嫁給別人,我怕我會氣得從地底下爬起來,殺了那個男人。

  …

  施唯一看完那封信,忽然間,那些在她心中積攢了十年多的恨跟埋怨,都煙消云散了。

  她拿起盒子里的木手鐲,看著、看著,便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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