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著小虎哭哭啼啼地走了，頭上還包著白紗布的陸翼天抬起頭，看到怒氣沖沖的爸爸。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一直像老頑童一樣的巖城第一武者，總是在連同哥哥欺負自己的老爸，對自己的愛是如此之深。當然，敏銳的陸翼天也察覺到了，這個李玉山對于爸爸的畏懼，絕不是對一個強大武者的畏懼，就憑爸爸平日里的為人判斷，李玉山應該不會害怕成那個樣子。

　　那是怎么回事呢？

　　陸翼天決定問一下。因為在之前的他看來，爸爸就是一個謎，充滿了許許多多的未解。譬如說，他是怎樣成為巖城第一武者的；為什么從沒有見過爺爺和奶奶；為什么家會在青丹鎮；父親和母親是怎樣結合的；這些問題，爸爸從來都對孩子們守口如瓶。不想不知道，一想真可怕，看來爸爸的過去，是一個不平凡的經歷！

　　“爸爸，那李玉山為什么這樣怕你？”陸翼天仰起頭，看著仍舊怒氣沖沖的陸德雪。

　　陸德雪和陸翼天純凈的目光一對視，表情立刻就轉變了。眉頭也不皺了，牙齒也不咬了，臉上的紅色也褪了下去，馬上變為溫和的微笑和心疼的目光。

　　“因為你爸爸是巖城第一武者，他自然要怕啰！”陸德雪溫和地說道。

　　“可是我覺得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陸翼天堅定地說。

　　陸德雪看到兒子如此堅定的眼神，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觸動，他慢慢直起腰來。“翼天，你是個好孩子，雖然武學上不如你哥那么有天賦，年齡雖然比他小四歲，但是你表現的卻比他成熟。”

　　陸翼天默默地聽著，陸翼空也默默地聽著。

　　“爸爸……如你們所想，的確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陸德雪雙手背后，嘹望著遠方。

　　“是什么，爸爸？”陸翼天緊追不舍。

　　陸德雪回頭看了一眼兒子們，嘆息一聲，“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是，請相信，爸爸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年輕氣盛的陸德雪了。”

　　看到兒子們肯定地點頭，他終于開口了。

　　“當年，我陸德雪懷里揣著三十兩白銀和滿心的壯志從陸家莊走出來的時候。我還很年輕，大概只比翼空大那么兩三歲。我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我能成為一名厲害的武者，把我們陸家莊發揚光大。

　　“那是一個風雪之夜，我違背了父母，就是你們的爺爺奶奶的命令，獨自一人帶著平日里一天一天攢起來的三十兩白銀，走出陸家莊，進入巖城開始了自己的闖蕩。我永遠忘不掉我走之前對陸家莊最后一眼的遠望。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那么美麗的村莊了。

　　“我進了城，三十兩白銀明顯不夠衣食住行，一個月就花光了。為了活命，我只好到一家鐵匠鋪找了份工作，一天到晚沒日沒夜地用鐵錘砸著那些火紅的鐵器，以換取每天的干糧和水。在那個時候，我只是一名武師，天賦遠遠不如翼空高，那個時候我甚至覺得，我的一輩子就要耗在亂濺的火星之中了。直到你媽的出現。

　　白蘭輕輕地笑了一聲。

　　“那是晉國一年一度的寒食節，那時候所有的火都不能用，包括鐵匠鋪里的火，所以我們破例獲得了一天的假期，得以來到大街上觀看政府組織的街演，就是大街上的表演。在那時，我看到了一個身影，那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美麗身影。可是我知道，她是白員外的女兒，是大戶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這個農村窮小子？怎么會看得上我這個打鐵匠？

　　“啊，媽，你是巖城白員外家的女兒？是大戶小姐？”陸翼羽驚呼一聲。

　　白員外，乃巖城第一富商，家產萬貫，員外這個官是政府為了表彰他推動經濟發展而送給他的頭銜。每月領取官俸，當然，對于家有金山銀山的白員外來說，這點官俸，只不過是全部收入中的九牛一毛罷了。傳說百元外的家產有百億白銀之多。

　　“媽，白員外，就是姥爺，真的那么有錢嗎？姥爺他在巖城究竟有多少商鋪？”一聽到媽媽是白員外家的千金，小小的陸翼羽馬上激動了起來，圍著白蘭問這問那。

　　“行了，小羽，聽你爸繼續講吧。”白蘭苦笑一聲。

　　“可是我決定，還是去試試比較好。當天我就辭去了鐵匠鋪的工作，準備去白員外家拜訪，順便求親。可是到了門口我才驚呆了，求親之人多如牛毛，排隊的長龍都排到街上去了。我當時就被狠狠地打擊了一下。大戶人家小姐，有這么多富商大賈追求，官宦子弟愛慕，哪里輪得到我這種小人物？于是我決定放棄，沒有去排隊，而是在白員外家附近瞎轉悠，看能否再看一眼你媽。

　　“我的愿望實現了，我不但看到了你媽，而且我還和她聊了很長時間。你媽因為厭倦了這種生活，翻過后墻，跳到外面來，正好被在外面閑逛的我給發現了。我欣喜若狂，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去和她搭訕，慢慢攀談起來，她告訴我，她不想繼續做富家千金了，想體驗外面的生活。但是我告訴她，我的打鐵生活，我是怎樣懷揣夢想走進巖城，又怎樣在打鐵鋪為了生存虛度光陰。

　　“她終于被說服了，又從墻外翻了回去。從此之后，我們兩個的見面漸漸多了起來，感情也在這個是偶培養了起來，于是我想到了求親，我想，既然我和你媽已經有了感情，白員外應該不會不同意吧。但是事實出乎了我的意料，白員外冷著臉拒絕了我，他嫌我的實力太差，錢太少，背景太差。他說，眾多求親者中有巖城第一武者——就是現在的巖城城主牛斌。他將會和你媽在8月15號結婚。

　　“我當然很傷心，我想要超過那個牛斌，他當時是一級武王，我才三級武師，差距不是一點點。可是，當時距離8月15號只剩兩個月了，我能怎么辦呢？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還是想試一試。也不知道是打鐵的時候增加了我的力量，厚實了我的基礎，還是愛情的力量真的很偉大。那兩個月，我發奮苦練，居然真的也達到了一級武王！

　　“哇！如果那樣的進步速度，爸你可比我厲害多了！”陸翼空張大嘴巴，驚呼道。

　　“于是，我又去找到了白員外，告訴他我也達到了一級武王，他這下子就沒有理由拒絕我了吧。可是他還是不允許，認為我的家庭背景和經濟條件太差。在我的軟硬兼施之下，他終于同意讓我和牛斌一決高下。

　　“當天的比武并不太精彩，雖說都是一級武王，但是我是踏踏實實煉體練上去的，而大戶人家少爺牛斌則是依靠藥酒、天賦和秘籍勉強達到的。他的身體完全不如我，結局也是可想而知的，他沒挺過三回合。

　　“我成功地娶到了你媽，又馬上可以成為新任的巖城城主，心中自然很是高興，本想衣錦還鄉，讓鄉親父老們也一塊高興高興。我帶著你媽回了陸家莊，可是陸家莊已經不是那個美麗的村子了！

　　“美麗的陸家莊，變成了一片荒蕪和廢墟！以往歡聲笑語的人們，如今都已經消失不見。我本以為大家都搬到了另外的地方，但是聽到隔壁村的人們的談論，我才相信，我沒有家了！

　　“原來，在我大敗牛斌之后，牛家氣憤不過，派兵屠了陸家莊全莊！還燒毀了所有的房子！我頓時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灰土，淚如雨下，我想念我的爸爸，我想念我的媽媽，我想念我的兄弟姐妹！可是他們都一去不復返了。我站起來，化悲憤為仇恨，我相信，我和牛家，從此勢不兩立！

　　“我向你媽說明了我的想法，準備去牛家復仇，忍痛讓她離開我。但是她沒有，她說我去哪里，她就跟著我去哪里。我們回到巖城，來到牛家。先是半夜進去砸一些珍寶，搗毀一些重要物品，然后就是殺死一些上層人物。最后放火燒了整個牛家大院。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直到我放火那一天，牛斌注意到了我，一群士兵手拿刀槍圍住了我。我沖過去，在人群中大殺一通，只要是身上有牛家標志的，我一律不放過！這是為陸家莊的父老鄉親們殺的！那些士兵一個個近不了我的身，也不敢近身。直到牛斌親自來迎戰。

　　“這次只有兩個回合，牛斌就倒下了。但我沒有殺死他，我要讓他知道，我陸德雪，不是他能隨意侮辱的，我陸家莊的人，也不是他想屠就能屠的，我們平民百姓也有生命，而且和他的一樣珍貴！

　　“我住手了，我冷漠地離開了牛家，第二天，牛斌昭告天下，承認屠莊的錯誤，并把我殺的人數翻了五倍，從此，我“殺人魔王”的名號就傳開了，當然，還有“巖城第一武者”的名號。我沒有怨恨他，也沒有再來一次，我帶著你媽，來到這個小鎮過正常百姓的生活，有了你們這三個孩子。現在的我，已然是八級武王，距離突破也不遠了，而牛斌，則只達到二級武王。

　　陸德雪忽然流下了兩行清淚，臉上也失去了平日的笑容。

　　“爸，你怎么了？”

　　“沒什么。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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