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別說，來，喝了這一杯，一醉解千愁。”

愁？

蘇安沒接，卻狐疑起來。

是因為那天的聊天嗎？

可是，她認知里的那個季柔，好像并不是時常拘泥于往事的人。

季柔見她不接，干脆仰著頭又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杯子放回桌上咚的一聲響。

蘇安看著她伸手又要去拿原本真正屬于她自己的那杯，連忙眼疾手快地奪了過來。

想了想，又把她面前還剩小半瓶的Manhattan也一把抓了過來。

做完這些，她又覺得自己有點幼稚。

這邊，季柔已經笑開了：“蘇安，我沒醉。”

她笑著，單手支起胳膊靠了半個腦袋在上面，正好面對著蘇安。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這點酒，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蘇安倒是回過神來了。

是啊，她好像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但酒還是沒打算還給她。

季柔反而不著急了，她就保持支著胳膊面向她的姿勢，一個勁傻笑。

笑到最后，蘇安都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到底怎么了，季姐，你很少這樣的？”

這下，季柔倒是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是啊，我很少這樣，不，應該說，我幾乎從不這樣，就算再難過又怎么樣呢，還有誰在乎？”

當然有。

至少，她是在乎的。

但蘇安沒有說，這個時候，季柔需要的人，明顯不是她。

可是，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不想離開的，那么苦的日子都過過來了，再苦一點又有什么關系，我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是，醫生說了，他還有站起來的機會，很小，但那個人是他啊，那么好的他，再小我也想試試……”

季柔說著說著，突然趴在桌上，將頭埋在臂彎里，又不說話了。

又是沒說完的話。

可蘇安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然而，付出了這么多的季柔，她跟那個人，他們終究，還是敗給了現實。

林正找過來的時候，已經九點過了。

蘇安覺得這種事上，她并不會安撫人。

好在季柔自己趴在那兒安安靜靜躺了會兒，竟然自己想通了。

于是蘇安扶著人一步步出了名爵，剛到門口，就跟沖進來的林正撞上了。

停車場離這兒有些遠，他明顯是跑過來的，額頭上還沁著汗。

“給我吧。”

林正看著蘇安，就要上來接過季柔，卻被后者不動聲色揮開。

下一秒，季柔的目光就落到蘇安身上了。

蘇安意會過來之后連連擺手：“真不是我，我沒給他打過電話。”

她連忙否認，本意是不想讓季柔誤會，卻讓林正的臉色變得更晦暗了幾分。

蘇安察覺到了，瞬間覺得一個頭兩個頭。

重點是，目前這情況，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

季柔已經率先替她做了選擇：“走吧，再不走，我可能真的要吐了。”

她捂著嘴，狀況確實有些不好。

擦肩而過的時候，林正還是抓住了蘇安的手臂：“現在不好打車，我送你們回去。”

這其實算是妥協了。

至少，在蘇安的認知里，林正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跟人說話。

幾乎已經帶了祈求的。

甚至還有幾分放低的姿態。

蘇安下意識去看季柔，后者倒是沒矯情。

車上，她跟季柔坐在后座，看著窗外一幕幕掠過的夜色，良久的沉默。

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季柔靠在椅背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

林正的聲音就在下一刻傳來：“后面的臺子上有毯子，你給她蓋一下。”

蘇安按著他的提示，果然找到了一床薄薄的絨毯，她攤開來，仔細地替季柔蓋好。

之后，又是沉默。

以前倆人也不是沒這樣單獨相處過，但此時此刻，她卻沒由來的有幾分尷尬。

車子很快開到季柔樓下，蘇安正要去叫季柔，林正已經朝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之后下了車，三兩天再拉開后座的門，俯身要抱季柔的時候，人醒了。

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戛然看見他卻一瞬清醒了個七八分。

林正的姿勢尷尬地維持了兩秒，還是收了回來。

“謝了。”季柔看了一眼身上的毯子，下車之后還是誠懇地跟他道了謝，之后，更加誠懇地又說：“但是，下次別再來了，真的。”

她說完，也不待他反應，就自顧自上了樓。

蘇安有些不放心她，想要追上去，卻收到了季柔的短信。

——讓他送你回去，一個人危險。

蘇安不由失笑。

很快，樓上的燈便亮了，林正倚著車門，定定的看著，突然就掏了兩下口袋。

三兩下，就從里面掏了一包煙和打火機出來。

他點煙的動作其實還有些生疏，但隱在煙霧里的身影，卻似乎比任何一個會抽煙的人落寞。

蘇安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走到半路，突然接到季柔的電話，那邊開口就罵：“死丫頭，成心讓我擔心是不是？”

蘇安失笑，看著周圍有些偏僻的景色，道：“你別說，我還真有點后悔了，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蹦出什么東西來。”

“那現在怎么辦，我讓他追上來？”

“這是和好了？”

這話自然是開玩笑的，季柔那邊又開始罵她：“我是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交集了，斷了，他好，我也好。”

蘇安這下噗嗤一聲笑了。

突然就想起了曾經霸屏多年的那句廣告詞。

再開口，已經一臉正色：“放心吧，我沒事的，在你們的事上，我是個局外人，我只希望你可以開心一點。”

掛斷電話，又走了一段路，終于看到一點人間煙火氣了。

蘇安一直懸著的一顆心終于緩緩回落了些，然而，沒走幾步路，突然就被一道身影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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