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黎明
于我而言,18歲那年的秋天,是浸染著混亂血色的秋天。拿到大學的畢業證書后,我也順利地從安吾前輩手下畢業,正式成為portmafia行政科的一名文員。
同年,長達88天的龍頭戰爭,以橫濱為舞臺拉開了序幕。
對于橫濱的地下世界而言,龍頭戰爭無疑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無數組織葬送在此次混戰之中,不少根基深厚的家族也沒逃脫被重創的命運。
但對剛經歷權利更迭不到兩年的港黑而言,卻是一次乘風而起的機遇。
在攪動了整個橫濱地下格局的廝殺中,portmafia以「雙黑」為代表的黑手黨暴力部門一舉成名。港黑順勢快速擴張,在龍頭戰爭末期,基本確立了一家獨大的地位。
——當然,這些讓黑手黨人心潮澎湃的變化,并沒有給行政科帶來實際上的影響。非要說,也就是部分日常工作因為勢力的擴張而變復雜了。
加班狗沒那么多斗志昂揚、熱血沸騰。
加班狗只感覺自己加班加得快猝死了。
“……中原先生?你還好嗎?”我把熱咖啡放在地上,在昏睡的赭發少年面前蹲下,輕聲喊他,“行政科要下班了,還是回去休息比較好哦?”
中原中也皺起眉頭掙扎了一下,才疲乏不堪地睜開眼睛。
和個子長得比臉快的太宰治不同,16歲的中原中也全然是少年的模樣。就算因為清繳敵對勢力、監收走私貨物而熬出來的黑眼圈,也是熬夜打游戲精神不濟的形狀。
他也的確很擅長打游戲,經常和太宰通過打游戲決定誰當倒霉蛋,兩個幼稚鬼偶爾還會因為刪了對方的存檔而線下真人快打。
赭發少年用力揉按困倦的眼睛,直到眼眶被戰術手套蹭出一片紅痕。
我雙手捧起咖啡,做供奉狐仙狀:“不介意的話,請用。”
接過熱乎乎的罐裝咖啡,中原先生仿佛才發現面前蹲著的人是誰,語氣茫然:“羽二重?你怎么在這里?我記得我是去監禁室找人……”
他頓住,小狗般懊惱地甩了甩頭,起身把放在身邊的帽子戴上。
我跟著他站起來:“需要巧克力和餅干嗎?我馬上就下班了。”
“不用,還有任務。”中原抬手緩解身體的艱澀感,渾身的關節隨動作發出脆響,像裝了什么了不得的機關,“首領應該在找我了。”
我默默看了眼手表——凌晨兩點五十——八成是要見血的任務。
中原先生要是真的長不高了,森先生得負百分之三十的責任。
順帶一提,剩下的百分之七十毫無疑問屬于太宰治。
“對了。”大名鼎鼎的重力使沒有回頭,語氣別扭,“你要有空,就去看看太宰治,他不知道在犯什么病……要是敢給我拖后腿,別怪我把他倒吊起來轉一萬圈。”
我沒反應過來:“……哎?”
“他不是只有你一個朋友嗎?”重力使先生煩躁地摸后頸,“那家伙的屬下都對他怕得要死,森先生最近也管不住他。嘖,簡直就像一條瘋狗。”
我聯想了一下瘋狗太宰治……沒聯想出來。
龍頭戰爭的爆發雖是意料之外,也難免措手不及,港黑的暴力部門毫無疑問是這場戰斗的對外主力,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進入了緊張狀態。
細細算來,我上次見到太宰治還是在干部會議上。拄著拐杖的少年沉默地站在森先生身后,我則是作為會議記錄員之一和對異能特務科的聯絡員出席。
會程前后不到一小時,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和太宰說話。直到會議結束,他和中原中也并肩離開時,才遠遠地、幾不可見地給了我一個帶著安撫意味的笑。
短暫的碰面中,少年看起來又瘦了不少,身上的傷病痊愈的寥寥無幾不說、還明顯增加了不少。準干部先生拄著拐杖慢吞吞走在搭檔身邊,深棕色的眼眸中郁色沉沉。
“中原先生,”我握緊手心,“你知道太宰君現在在哪里嗎?”
“啊?”赭發少年疑惑回頭,“西邊的港口吧,他明天還得飛去北美對接那邊的古董販子……等等,你不會要過去吧?你確定?這種時間?”
我鼓足勇氣:“是,我打車去!打擾你了!”
“等一下!”中原中也大為震驚,“雖然你也算是個黑手黨人,但是最近幾天西城區的狀況……要不、要不我給你把槍?你會開槍嗎?等等、等等——”
……好一番糾結后,‘人美心善’的重力使先生決定親自送我去見心儀對象。
嗚嗚嗚,他可真是個好人,難怪老是被太宰那個壞家伙欺負。
凌晨時分的橫濱一點也不美好,街頭盡是爆炸和械斗后留下的一片狼藉。我坐在中原先生的重型機車后座,長發被燥亂的夜風吹散,又煙霧般糊到臉上。
重力使先生的機車聽說是朋友的贈禮,今年年中才開始正式學習如何駕駛,眼下完全憑靠過硬的質量和超凡脫俗的反應能力,才能在空無一人的橫濱街頭暴力馳騁。
趕到港口時,稀稀落落的黑手黨人再外圍巡邏,看見暴力巡車的中原中也俱是一愣。赭發少年敷衍地沖他們揮揮手,直接開車載著我沖進了港口。
中原先生瀟灑地在集裝箱區下車,一馬當先帶著我向聚集的黑手黨人走去。
事實上,我也并非貿然前來。
根據我的了解,太宰今晚的任務應該是押送某偷渡海外組織的成員。拷問小隊早在上周就為膽大包天的外國友人們申請了新的刑具,森先生樂見其成,申請書秒遞秒批。
靠近一群黑西裝壯漢時,胳膊打折石膏的準干部先生正百無聊賴地把玩手里的槍,純黑的火器在他蒼白嶙峋的手指上靈活旋轉,像是在把玩一朵路邊的野花。
地上殘留的血跡早已凝固發黑,雜亂的拖痕中,只剩下一個金棕色寸頭的、生死不知的偷渡客跪趴在地上。
瞥見前后走來的我們,太宰掀起一個散漫的笑,披著黑風衣慢吞吞抬步走來。
“砰————!”
槍聲猝不及防響起,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跪趴在地的男人扔掉炸膛的手木倉,握住藏于懷中的匕首,嘶吼著沖向最近的太宰治!
那一刀全力捅向心口,卻被少年徒手握住刀刃,硬生生別出一個角度,最終斜斜刺破了側腹部位,血液快速涌出,在純黑的西裝布料上印出不規則的痕跡。
太宰分毫不動地抓著刀刃,面無表情松開手里的拐杖,一拳砸在行兇者的臉上。這一拳又重又狠,分毫不差地砸在他的鼻梁上,對方立時吃痛地俯下身體。
我下意識向太宰走了幾步。
又添新傷的少年眼神陰鷙,抬腿踹在敵人肩上逼他跪下,抬手用槍口抵住他的眉心。
“紅葉姐要從他的嘴里問貨船的航線,”中也開口阻止,“讓下面的人送到審訊室。”
膽大包天的偷渡客有一雙宛如破曉的鐵灰色眼眸,此時被迫仰頭看向惡鬼般的少年黑手黨,襯著滿臉的血淚格外狼狽。
少年黑手黨沖他笑了笑,快速扣下了扳機。
沾滿凝固血液的皮鞋牢牢地踩住尸體肩頭,槍聲打點計時器般連續穩定地響起
一槍、一槍、一槍……直到偷渡客的后腦被完全打穿,身體像爛泥般軟倒在地上。
少年黑手黨像一臺只會開槍的機器,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只有手中的槍口穩穩對準了程序中的敵人,重復著上膛、開槍的動作,直到清空老式博萊塔的彈匣。
……港口如墓地般寂靜。
中原中也冷著臉把我攔在身后,環繞著太宰治的黑手黨人也慢慢后退些許。人群如鮮血般散開,無數目光警惕地落在他們的頭領身上。
黎明哭嚎般亮起,似要將黑夜驅逐。
太宰治垂下空槍,背光看了我一眼。
我顫抖著深吸一口氣,跌跌撞撞撲過去,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拼盡全力抓住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事后想來,他的目光平靜而懶散,可能是一時興起想要看我一眼,也可能是無意義地想看點什么;甚至可能目標不是我,而是在場唯一能夠制衡他的中原中也。
但我還是沖上去帶著他逃跑了。
——他明明沒有向我流露出一絲一毫求救的意愿,我卻想傾我所有地去救他。
我第一次像個黑手黨人那樣蠻橫地攔下出租車,舉著沒有子彈的手木倉威脅司機,讓他把我們送到養父位于東城區的公寓。
直到開門走進玄關,我都沒有松開太宰的手。
我站在朦朧的黑暗中,耳邊是奔跑后劇烈的心跳聲。窗外的海平線還沒有完全亮起,橫濱像是一座浸在水中的城市,充斥著昏昏欲睡的窒息感。
“太宰治。”我握著他的手,像握著一個殘缺的靈魂,一字一頓地宣告,“我們逃走吧。”
“逃到沒有人認識我們,也沒有人在意我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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